“臣不认可陛下的方略！”王安石大声反对！

    “臣亦不认可！”富弼附言！

    蔡京心中默默念叨：“微臣也不认可！”

    赵顼愕然，今天两人都成了强项令？

    “好！我同意两位相公的意见，查，严查！但有有言在先，江宁府名单上的两百多户一个都不能漏过。”

    “臣遵旨！”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

    赵顼喝了一杯茶，缓缓心情，然后发问：“从江宁府的情况看，我大宋官吏恐怕已经深陷泥潭，两位相公如何看待吏治？”

    富弼说道：“吏不廉平，则治道衰；吏若廉平，自然则治道兴。”

    王安石回答：“严治吏，宽养民！”

    都不带解释的，好在还能听懂，赵顼说：“韩非云，明主之所导制其臣者，二柄而已矣。二柄者，刑，德也，杀戮之谓刑，庆赏之谓德。”

    “两位相公是否认为吏治就是韩非说的这样，君主要掌握好刑赏？”

    “然也！”富弼答道，王安石亦点头称是。

    赵顼开始阴阳怪气：“那现在吏治败坏，是我没有掌握好刑赏？还是先帝的错？还是真宗朝、仁宗朝遗留的问题？”

    “哐当！”茶杯倾倒的声音，此时却无人理会蔡京。

    “陛下有话好说，无需令臣等为难！”富弼气得呼吸都不顺畅了。

    “哈哈哈！不好回答吧？我想说的是吏治不能系于皇帝一人身上，而是要系于法度！法度即制度，制度不健全，吏治败坏就不可治。”赵顼就喜欢看他们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陛下，朝廷有监察制度，有反贪法令，何谈法度不全？”王安石刚说出口就后悔了。

    “王丞相也知道有制度有法令，那就更说明这制度是不行的。那就得改，如何改？我不知道。但我可以提几点思路。”赵顼现在只负责提问题。

    “现在任官的无非以下几种，皇室成员、士大夫、武职、勋贵外戚、恩荫人员、内侍等，为何这些通过制度筛选或皇帝亲自遴选的人，很多都走向贪腐？”

    “因为一开始就错了，错将私德掩盖，强行推广公德，以修身齐家，为国为民作口号，总以为自己境界高人一等。”

    “以道德标榜自己，拿朝廷作掩护，最后将朝廷的信誉，我这个官家的信誉毁于一旦。”

    “初入官场，发现手中的权力与自己的状况不符合，就开始以权谋私。东京城就有商户说，平时见大小官员都不敢穿好的衣服，因为两相对照下来，就很容易遭受官员的刁难。”

    “为什么？有些官员就会想，你穿得人模狗样，还不是照样来求我，看我不给你使点绊子。”

    “所以吏治法度的制定，首先就不要将官员当君子看，而是应该当小人看，法度就是为一群小人量身定制，这才能从源头上做到限制。”

    “监察、审刑不够独立，谁都可以指手画脚，谁都可以相互遮掩，从而形成官官相护。”

    “刑罚不够严厉！犯罪成本太低，倒下一个官员，其家人家族早已盆满钵满。”

    ……

    赵顼大口地灌着茶水，其余三人奇怪皇帝说出这些话时为何如此义愤填膺，还以为皇帝你就是吏治败坏的最大受害者呢？

    当然更奇怪的是皇帝一番话，像是要舍弃某些权力，这可能吗？

    赵顼现在也不知道要不要放弃，但内心的想法跟刚穿越过来时已经发生很大变化。

    富、王二人也觉得此时谈论此话题尚早，先按照皇帝要求做出吏治的方略再说。

    ……

    “陛下，说到官员贪腐的问题，我与富相公多次商谈发现，这里面土地兼并极为严重。”王安石打破沉默转移了话题。

    见到富弼点头，王安石继续：“此前我认为不抑兼并，让其自由流通，利用政策引导，看来还是轻视了。”

    要拗相公认个错，何其难也！赵顼笑笑说道。

    “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不管是非法还是正常的收入，当钱币达到一定数量时，持有人就会感到不安全。害怕被偷被抢，害怕子女败家，那买成地就好了，偷不走抢不走，子女也不敢随便卖地。这就是富户热衷买地的一个重要原因，不能忽视。”

    “陛下，你是说制定抑制兼并政策的同时，还要将他们的钱财引导到其它地方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王安石真有经济头脑，赵顼是那一世几十年的学习，而王安石是此时的瞬间反应。

    现在能想到的只有房地产、古董字画、奢侈品。奢侈品赵顼不想说，以后还指望收购文思院和锦绫院呢！

    “陛下！听闻你和两位大王做的地产项目里有高档楼房，这能否成为富人钱财的流向呢？”

    富弼说完，王安石接着说：“还有古玩字画，陛下文华院里的佳作，这些都可以。”

    富弼又说：“之前了解工坊过程中，其实像文思院和锦绫院这样技艺高超的工坊，是可以制作更多精美器具销往民间的。”

    都是人精！赵顼赶紧问道：“那王丞相准备什么策略来抑制兼并呢？”

    “采用包龙图的策略，将全国田地分等，限制每户田亩数量。”王安石早有策略。

    赵顼听到分等就头疼：“不用分等，一旦分等不仅增加地方官府的投入，还会形成贪污受贿。总之一句话，不论什么政策或行业，只要有分级的存在就一定是贪污受贿的沃土。”

    “那土地贫瘠肥沃程度不一样怎么限制呢？”富弼问道。

    “就统一限制，每户一千亩，不论肥沃贫瘠。有本事就去买肥沃的土地，或者直接迁到南方去，那里肥沃土地多。”赵顼其实很想开展移民南方。

    看着富、王两人不理解的表情，赵顼轻声说道：“富人热衷上等田，价格相对较高，贫户卖田还能多收入一些；还有贫户如果将手中贫瘠田亩变得肥沃呢？是否更有利？”

    “反正贫户不可能拥有一千亩田地，那我这个政策为其留下些许贫瘠土地，不至于两手空空，何乐而不为呢？”

    “另外规定，儿子成婚即刻分家，成为独立门户，可拥有田地一千亩；”

    “只有分了家，才能扩大败家的可能性，不用朝廷引导，以后凡是富家子弟成婚，必然催促父母分家，给钱买地。”

    “理清田亩，官府备案，一切纠纷官司以保障官府备案的田亩拥有人为前提，让富户记在他人名下的田亩血本无归。”

    “制定相关法令，重点防止强买强卖。”

    “陛下！这样做会引起很大的动荡，最起码各地的田土价格会出现大的涨跌，不利于青苗贷的抵押田土！”王安石警告赵顼。

    “当然，今年肯定不做改变，但可以释放消息，将我们刚才的想法拿到朝堂进行商议，然后再发给各路转运使征询意见，等信息扩散到全境，就可以开始实施了。”赵顼提出一个循序渐进的想法。

    富弼立马表示赞同，王安石也无话可说。

    此时，只见张若水急匆匆过来，递给赵顼一份札子，赵顼若无其事翻看两眼，顿时色变。

    “元长你去忙吧！张若水，让石得一进来。”赵顼立刻下令。

    富、王两人接过札子，粗略一观，也大惊失色！

    “官家！是臣失察，请官家降罪！”石得一是跪在地上说的。

    “你当然失察，就像王氏说的，你们皇城司总是慢人一步。”赵顼用的是训斥的口吻。

    “陛下！先行查探吧，看来玉清宫大有文章！”王安石劝谏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