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中旬，马上就要冬至了，清晨时分，云台山的某个山谷。在苏颂的引领下，赵顼带着曾公亮、文彦博、曹佾、潘夙、杨文广、韩缜、张景宪、郭逵、王韶、苏辙十人站一望台处。该处山谷四面环山，仅一条道出进，边上溪流水量充沛，可做各种水力设施。

    初冬清晨的山谷，薄雾缭绕，白霜铺满枝头，没有村落的炊烟，除了偶尔的虫鸣鸟叫，一切显得格外寂静。

    曾、文俩人清楚此行的目的，其余人还蒙在鼓里，只知道前来看某种新式武器。

    赵顼手一挥，示意苏颂可以开始。

    苏颂走下望台去往东面，一会儿只听到床弩弹射声音，众人循声看去，一大型弩箭瞬间钉上前方五百步远一扇新筑土墙，就在众人疑惑之际，“砰……，”顿时土墙处烟雾弥漫，爆炸声于山谷里回荡。

    苏颂乘着烟雾尚未散去之时便又来到望台，向文臣武将解释，这就是新式的火药，以床子弩携带发射，最佳药量时最远距离可达六百步。

    硝烟散去，赵顼与苏颂带着微笑的表情，其余人等瞠目结舌，那土墙早已分崩离析，因为草丛的原因，远远望去地上竟然看不到半点泥土的痕迹。

    苏颂对着皇帝说：“陛下，请移步望台右侧，现在是五箭齐发。”说完跑向左侧手中红旗一挥。

    “嗡！”，五支硕大的弩箭齐齐钉在一间小型土屋上，“砰砰砰……”，所有人安静地等待硝烟散去，苏颂也一直保持安静，以免影响这种震惊加期待的氛围。

    ……

    现在最激动的是杨文广，其次是曹佾潘夙，接下来是郭逵王韶。其他文官保持淡定，赵顼清楚假装镇定而已，看那曾公亮，右手扯着胡须，左手扶着望台边缘，双腿在颤抖。

    苏颂上前说道：“陛下，那个掌心雷正在准备，请各位就在此处稍待，我现在去安排。”

    赵顼坐向正中的主位，拾来把简易的凳子而已。

    众人也都坐定下来，赵顼手一挥，“有问题，现在说出来。”

    “陛下！”“我先来！”“这是什么武器！”“不可能！”

    “停！”

    赵顼紧急叫停，看来得自己先普及了。

    “这是新式火药，大家看到的仅仅是试验阶段的威力，今天给各位展示三种使用方法，刚才的是弩箭发射模式，等下还有手抛式和攻城药包。”

    “不要问我怎样制作，我能告诉各位的是制作方式极其复杂、价格非常昂贵、生产时效特别慢，因此别幻想能快速支持到全军。”

    “等下全部展示完毕，待子容告诉各位基本常识，你们需要考虑是否还有别的使用方法。”

    “接下来是提问环节，曾卿你先来，然后如此循环着。”赵顼看向曾公亮，同时用手划了个顺时针圆圈。

    接下来的问题无非就是什么时候列装，请先列装河东路和陕西路。药包加大能否用投石机发射？怎样快速教导到兵士使用？如此等等。

    激动之后的杨文广，听完以上的内容，最后老泪纵横，诸多情绪汇成一句话：“陛下，这要是早点出来，早就踏平他兴庆府了，可惜老臣已是风烛残年。”

    赵顼收敛笑容，严肃说道：“老将军现在保重身体要紧，总有一天能在你的带领下，我也能走上一遭兴庆府。”

    ……

    苏颂过来建议可以看手抛式试验了，赵顼让感兴趣的前往，自己继续留在望台上远远观看。

    回想小时候学校运动会，铅球向后飞的可怕场景，在这望台远远观看是最安全的。结果发现也就剩自己和张若水在台上了。

    ……

    巳时初刻，辽国上京，皇城宣政殿，辽国国主耶律洪基正在接受宋国正旦使节的朝见。耶律洪基，年龄三十七，在位已经十四年，按理说正是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时代，可惜在权臣耶律乙辛的弄权之下，也逐渐暮气沉沉。

    此时离正旦尚有一个多月，正式的正旦朝见还未开始，现在不过是宋朝使臣到达的普通接见而已。

    宋国正旦使司马光携欧阳修大礼参见辽皇，耶律乙辛等重臣陪同。

    见礼完毕，辽主耶律洪基说道：“久闻司马大使清正廉洁的美名，今日有幸一见，果然了得。”

    司马光恭敬不失分寸回答道：“能得辽主美誉，于微臣荣幸之至。”

    “哈哈哈！司马大使过谦了。还有欧阳相公，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辽主的爽快极具草原民族特色，虽说行汉制多年，底色尚未完全褪去。

    “有劳辽主挂怀，微臣年岁渐老，但时时怀念当初贵国之行，念及辽主之情以外，更是想念辽主酒量豪爽。”欧阳修有如顽童般嬉笑应对。

    “哈哈哈！醉翁美名亦在我国境内传扬许久，今晚设宴且看欧阳相公酒场风采。”

    俩人齐声表示感谢。

    耶律洪基突然收起笑脸，正色道：“自朕登基，如今已历经宋国三朝，想起仁宗朝时，两

    国关系亲近无暇，到今日却有疏远迹象，不知何故啊？”

    司马光答道：“辽主圣明，我皇也发现疏远迹象，因此特派微臣与欧阳相公为使，前来朝见辽主。”

    “你家皇帝如何说？准备如何做呢？”耶律洪基摆起了架子。

    “我皇有言，宋辽的和平相处，是双方各代先皇的主张和努力，如今作为辽主的侄子辈分，理应由我皇主动来修复。”

    “哈哈哈，你们家年轻的皇帝很有意思嘛！那他准备如何修复我们的关系？”

    此时司马光明白接下来的答复就是关键，腹稿打了无数遍，就看现在了。

    “我皇言，叔皇帝在上，请辽主定下方略，我皇尽力而为，原则问题也可以商谈，谈不拢暂时搁置就行，至于其他只要不损两国颜面，万事可谈。”

    “司马大使的意思是，两国关系我说了算？他果真如此说？”

    “是的，我皇有言，作为长辈，辽主来定方略是应有之义，同时表示辽主英明神武、雄韬伟略，断不会欺负他一侄子辈。定能平等对话，公平协商。”

    耶律洪基听言顿时哈哈大笑！

    坐下耶律乙辛却狐疑不止，宋国自澶渊之盟以来从未有如此低姿态展示，这任宋国皇帝

    葫芦里卖什么药呢？这马屁拍得自家皇帝很受用啊！

    司马光也苦水满怀，堂堂大国使者，如此低三下四嬉皮笑脸的说话，真是苦了自己啊。

    此时欧阳修出列言道：“辽主在上，我皇令我等拟定了一个前所未有的两国互建使馆方

    略，请辽主御览。”说罢递给前来的内侍。

    耶律洪基直接向内侍挥手道：“给耶律丞相看吧，你们自己去谈就行。”

    ……

    赵顼的真实想法是目前辽国也是江河日下，但军力尚高于大宋。可以说一直受到辽国的

    压制。以前的外交策略就是花钱买平安，甚至花地买平安，但嘴上面子上从不服输。

    大宋虽然是封建王朝，但很多事情也不是皇帝一人说了算，那么这个面子丢失的事就自

    己来做吧，做臣子的会千方百计找回颜面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派司马光作为正使的原因，他们在乎的是面子，而赵顼在乎的是实际利

    益，大不了钱和土地权当寄存在你那里，有朝一日翻倍回收就行。

    ……

    辽皇后宫，宠妃渤海高氏一手握着向皇后写给她的信件，一手抚摸那棉布制的睡袍。嘴

    里念叨着信件抬头那句嫂嫂，顿时笑靥如花。

    ……

    云台山中，刚刚展示完火药开山的场景还历历在目，看着远方文臣武将激烈探讨的场面。赵顼一手把玩着粗制滥造的掌心雷，一手轻抚那改造过的三弓床子弩，脸色阴沉如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