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猜错了，今晚的参政府邸冷冷清清，王安石铁青着脸坐在书房，王雱着急地走来走去：“爹爹，他们都不见吗？”

    “不需要见，我相信陛下，诏回欧阳永叔定是为了辽国事宜，绝不是为了变法，明天垂拱殿就会见分晓。我儿虽然聪明，但养气功夫还得修炼修炼啊。“

    “是啊，陛下还是支持变法的，只是好像有些事不记得了”王雱悄悄说道。

    “我儿休得胡说！”

    ……

    辰时初刻，还是垂拱殿，宋用臣已经按照官家的要求摆好了座位，王安石领着众人一脸茫然地站着，等待皇帝的到来。赵顼进来后众人见过官家，赵顼径直坐上主位，对王安石说道：“王卿，你安排大家坐下，苏检详，你坐后面的桌子处做记录吧”。

    看着王安石领着众人坐下，赵顼说：“你们拟定的《常平新法》我看完了，下面我就直接说成青苗法，青苗法初衷是以钱贷民，使出息二分，官薄其息，而民救其乏。本意是非常好的，我们现在假设新法已经推行，大家来说说官员实施过程中会出现什么问题或者会有什么不好的结果。”

    王安石没有说话，环视几人，眼神落到吕惠卿的身上。

    吕惠卿站起来说：“陛下，青苗法立意就是为国为民，推行过程中做好监督，虽说难免有官员出现问题，但也不能因噎废食，坐等新法无法推行。”

    小狐狸，眼光不够敷衍来凑。

    “苏检祥你来说“赵顼看着跃跃欲试的苏辙道。

    “陛下，涉及金钱来往，有部分官吏必然上下其手，有借贷人必然胡乱花费，有借贷人必然违约不还，如此下去法律施行，从此州县必乱”。

    王雱冷眼，早知你是个反骨仔，没成想居然在陛下面前大放厥词。随即辩解道：“陛下，苏检祥未免危言耸听，任何法令的施行，难免不了小人从中作祟，我们建议前期只在河北路、京东路、淮南路三路试行。试行过程中修补其出现的弊端，然后再推行全国。”

    赵顼微笑着说：“虽说青苗法尚未推行，但讨论过程中几乎朝廷官员都已经知晓，反对者很多啊。那么毫无疑问，此法推行，必然有反对官员拒绝执行，也会有反对官员故意施行并坐等恶化。”

    王雱本想插嘴，但王安石的眼神让他收回了心思。

    “那么支持变法的官员必定努力推行，也是两种后果，一则正常，但我认为大多数为了政绩必然造成破坏”。青苗法的成立本身有个悖论，官府放贷，有利于民，民未必会感激；获利过多，官府必然遭受指责，出现问题，官府就直接与民对立，这样做是不妥的“。

    “因此我们必须引入第三者参与其中，虽说利益减少，但后果承担就不是官府了“。

    稍作停顿，等他们消化完毕。

    王安石问道：“陛下的意思是让地方商人参与？那官府仅仅是收税吗？这样跟现在没有区别啊。这种借贷商税几乎是无法收取的。“

    赵顼看到似乎有人在摇头。接着娓娓道来：“官府做了这笔生意，商人就不做了吗？青苗法实施后，地方官府不积极参与，你又如何禁得了他们。因此我说按照现在的方案推行下去，各方不讨好，短期内能获得不错收益，但长远来看得不偿失。“

    “因此我的方案是：发牌照，加杠杆，地方与朝廷共同管理，共同获益。苏检祥，拿起笔开始记录吧。首先，政事堂联合有司，出具严禁民间大规模放贷的行为，设置金额限制。如果有商人违反禁令做出相应处罚，借贷人无需支付利息，但须归还本金，地方官府按照法令对商人处以罚金，所得罚金由地方官府自行支配。针对这条有什么意见？“

    其他人还没有听完全，因此俱摇头回复没有，王雱却有疑问：“陛下，为什么已经禁止商人私自放贷，为何还要农户归还本金？商人损失愈多不是更能杜绝私自放贷吗？“

    “元泽问得好，原因如下，青苗法是规定了借贷用途、限制借贷对象和发放时间的，因此做不到全面禁止，也不能全面禁止，否则会影响地方的正常运营，另外如果不让归还本金更不妥，无论何种借贷，都是以信任为基础，契约为保证，如果官府坐视不管，甚至引导借贷人拒不归还，那以后信任荡然无存，契约精神沦丧，那就是国将不国的局面了。”

    众人点头称是，接下来是重点了。

    “然后司农寺根据各府州军监的实际情况，规定其可从当地招募三至十户商家经营青苗法规定的业务，商家通过官府认定后需缴纳保证金一千贯至一万贯不等，此保证金归各府州军监管理，但受司农寺监管，不得随意支配。司农寺按照之前青苗法的规定，以存常平、广惠仓的一千五百万石钱谷为本，如是粮谷，即与转运司兑换成现钱，按照商户缴纳的保证金分批给予其总计不超过三至五倍的现钱，供其发放青苗贷。此现钱商户必须以金银田产房产作为抵押，抵押金额以当地实际价格的八成计算。按照青苗法规定，半年取息10%，一年取息20%，此利息与商户平分。“

    “我猜商家只付出一部分钱，却能收获三至五倍的收益，应该是踊跃参加的。当然出现无法归还的情况，商户需先行支付应给予官府的利息和本金，官府直接从保证金中扣除。”

    “此法还得规定农户逾期不还商户的收债方式和方法，我只有一条，不得毁家还债，但可要求农闲时节到官府工场务工还债。”

    “司农寺与商户平分后的收益，提出一成，以交税的形式交由各地方政府，由其自行安排。条例司挑选两百州府军监，将新的青苗法发送给各主官，由其自行决定是否实施，先行报名实施者，司农寺先行支持实施。”

    “调整原有相关管理制度，诏诸路各置提举官，以朝官为之，管当，京官为之，具体官员级别和数量，你们来确定”

    “各位还有什么问题？”

    那一世的玩法令这些古人大开眼界。

    王安石率先发言：“陛下此方法闻所未闻，其中妙处臣还需仔细参详，目前能领略到的是如若正常施行，官府、商户、农户三家共同获利；农户免受不法高利贷风险，不至于即借即破家，更能起到赈济作用；地方商户以少数钱财，加上陛下所说的杠杆，能收获颇丰，虽有风险，但小心经营不乏是发财之道；地方官府有税收收入，其积极性必大大加强；最大收益者是朝廷，付出人力较少，所承担的风险更少。如此看来立刻与有司再行商议，必能尽快施行。”

    好了，你太激动了。你都做总结性发言了，其他人还能说什么，苏辙好像有话要说现在也闭嘴了。

    赵顼微笑着环视众人说：“这最后还有一点，谨防官商勾结，谨防保证金安全，谨防商户的加息盘剥等手段，条例司需做好相关制度”。

    “所以你们还有很多的细节商量，你们先行回去商议吧，王卿你们父子等一下，我还有事需两位协助”。

    吕、章、侯、曾、苏五人离开了宫殿，远远望去，好像还交头接耳讨论不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