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少年手里拿着一个卷轴，他打开卷轴，仔细端详起来，他身旁站着一位女子，女子盯着少年的脸，不禁出了神，她轻笑一声，低下了头:他，长这么大了啊——

    曾经那个跪在雨里，即使自己冻得发抖，嘴唇已经发白，也要将她护在怀里的男孩，那个向他挤出一抹苍白的笑的男孩，那个只知道安慰和保护别人，却不知道该保护自己的男孩，长大了，长成了一个会将自己情绪藏起来的少年，一个，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哭过的少年，少年长大了，却又疏远了，少年灰瞳无光，脸上永远是淡淡的笑，有时候她想让他别笑了，可那个少年不再是曾经那个需要依靠的男孩了，少年眉眼见多了几分成熟，担负起了他这个年纪所不能担负的责任，她也想问他累不累，也想劝他休息一下，停下来，但那个少年却只是在笑，在阳光下笑，笑的那样灿烂，那样好看，让他都差点相信——他，真的在笑了，可少年不知，她，最不想看见他笑，反之，她多么希望少年能够哭一哭，或者多生生气也好，至少他还有灵魂，不知少年有多久未曾有过发自内心的笑了，她没见过，即使是曾经那个天真烂漫的男孩，从她认识他起，男孩都是在为别人笑，是假笑，没有人看得出来，却又没有人看不出来，少年与曾经的样貌没什么变化，只是更好看了，可他变了，哪里变了，他也说不清，只是曾经的男孩的身影再与眼前的少年重叠时，像，又不像，少年真的变了，变成了一个，他都快不认识的人了，她了解他，眼前这个少吃点年，什么都不怕，却单怕黑与孤，少年用笔在卷轴上勾勾圈圈，已然一副“大人”的样子，曾经的男孩也是灰发灰瞳，戴着一个金丝眼镜，其实，他，并不需要眼镜，他，只是为了掩饰什么，那个让自己被称为怪物的眼睛，那双带有秘密的，却又令他讨厌的——眼睛。

    女子愣了神，一双手搭在她头上，揉了揉，她抬头，便迎上了那张熟悉的脸，少年轻笑一声，说:“怎么又发呆？小蛇。”(小蛇是月夜的小名，沈夜取的。)月夜脸一红，眼神躲闪，不与少年对视，少年收回手，指了指卷轴上的一块地方，说:“小蛇来帮帮我好不好？”他似哄小孩似的说着，月夜凑上去，给他提了一个建议，月夜比少年大四岁，却纵容他用这种语气与她说话，这一刻，她感觉这个少年又回来了，是那个有真情实感的少年，那个叫自己“小蛇”的少年，她始终记得，那个背着篮筐，上山采药，挥着手，对身后的人笑着说跟上的少年，那时的少年沐浴在阳光中笑，露出牙齿，发自内心的笑，那个笑容占据了她心中所有的位置，她也发现，自己对他，不仅仅是救命恩人了。

    “小蛇——”少年叫她，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发呆了，她连忙跪下，（单膝。）右手呈六字形放在胸口左上的位置，另一只手握拳捶在地上:“是属下失神，请主人责罚！”她清楚地看见少年眉头微皱，扶起了她，不开心地说:“都说了，小蛇不是下属。”

    “小蛇。”这句话在月夜脑海中盘旋，那两个字反复吟唱在她脑海里，月夜笑了一下，说:“嗯，小蛇不是下属，但，小蛇也要为主人做力所能及的事。”

    少年眯着眼笑:“好啊，小蛇真好。”他摸了摸月夜的头。

    两人对视，就那么笑着，仿佛回到了那一天，那个男孩背着篮筐，蹲下来，向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月夜伸手，男孩眯着眼笑，月夜却向他露出警惕的眼神。

    可现在，月夜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是啊——时间，让两个人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