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鼎神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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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六章 有始无终

    台泽英道,“汤钚比你聪明,他要干坏事必然要防着汤钚,而你不同,心性单纯,若他平日里露出什么马脚,我想你也不会发现。大家同在营中,同甘共苦那么多年,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闹开?他是有目的和汤钚闹翻的。现在他已经死了,你别为他难过,他只是利用你。”

    葛篮儿一边听台泽英说话,一边观察者帐内的布置,所有的东西都很简单,他们这些人出门在外,经常换地方住,所以随行的物品并不多。

    “可是他以前为什么要跟汤大哥住呢?难道也在利用汤大哥?”徐愿问。

    “因为我喜欢找汤钚帮我办事,他能从汤钚身边听到我的许多事情。”台泽英说,“后来调换室友,我想应该是他接到了什么命令。你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

    徐愿答,“十天前。”

    十天前?葛篮儿想了想,那时自己还没有上山,还在四处寻找唐工山的路上。难道十天前,唐工山发生了什么事?

    台泽英心下却已经有了数,他甚至没有翻看史火苗的遗物,而是把这件事交给了葛篮儿,自己一人踱出了帐外。

    葛篮儿在帐中百思不得其解,一一检查被子、枕头,放衣物的箱子、水杯等等,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史火苗有娶妻生子吗?”葛篮儿问。

    徐愿说,“没有。”

    葛篮儿点头,“我看他的行李,的确不像有家眷的人。”

    徐愿这时对葛篮儿敞开心扉道,“我们这样的人,很少能娶妻生子,除非能再多挣些钱。你们是不是怀疑矿道是他破坏的?”

    葛篮儿摇摇头,“没有怀疑他,他没有那个本事。而且我想他并不愿意见到矿洞坍塌,因为他说起那个真正破坏矿洞的人,咬牙切齿不像是真的,就如他自己所言,如果这里的任务结束了,他很快就能调到别的营地去了,别的营地比这里薪水高。”

    “是啊,那一直都是他的梦想。”徐愿说。

    “你知道史大哥有个亲人在城里吗?”葛篮儿说。

    徐愿摇头,“他很少提起,要不是方才兵长提到,我都不知道他还有个叔伯。”

    葛篮儿坐到徐愿身边,“我听院长他们讨论,他那个叔伯好像不是什么好人,说不定都没有血缘关系,总之那个人脱不了干系。”

    他刚坐下没多久,忽然站起来,“我知道了,为什么史火苗要冒险跟着我们进洞,他肯定知道什么内情,但又不确定破坏是他熟人所为,直到他见到了洞里什么东西,才迫不得已替熟人背下了黑锅,或是出于感恩,或是出于被迫,我想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徐愿这时也想起了什么,跟着站起来道,“史大哥知道我胆小,平时下洞送饭,我都走在别人后面,今天,他却特意让我在前面带路,我一开始还奇怪呢。”

    “他究竟是何用意呢?”葛篮儿在帐内走来走去。

    徐愿也跟着他绕圈子。

    “在身后,我们看不到的地方,他到底做了什么手脚?”葛篮儿喃喃自语。

    徐愿追着他说,“我觉得史大哥不是坏人,你不要总觉得他走在后面是为了动手脚,说不定他是想保护我们?”

    ?!

    葛篮儿脑中灵光一闪。

    也许徐愿才是对的。

    万一史火苗是想救他们呢?他想要挖矿计划继续下去,就不能让监察司的人在这里出事,一而再再而三地出事,肯定会影响他们这些工兵的调动申请。

    而他为什么故意和汤钚闹矛盾,或许是想主动断开替幕后之人收集情报的途径,也就是说十天前,他背弃了那个幕后之人,选择守护银矿。

    所以那人得不到消息,才会冒险在观山营和许宅投放五耳虫?

    一个对未来还抱有希翼的人,不惜背弃旧主,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为旧主而自杀了?

    难道史火苗并非咬舌自尽?是什么人控制了他?

    葛篮儿心中生出两个答案:御魂术?不可能。御魂术是御兽族的禁术,若自己是那个幕后之人,绝对不可能为了杀一个卒子而轻易暴露,成为全族公敌。

    蛊虫?

    葛篮儿不知自己怎么把这两个答案联系到一起的,大概因为他们都有蛊惑人心,使人丧失理智的作用吧。

    以葛篮儿现有的浅薄知识,他推测极有可能是蛊虫了。

    “史火苗埋在哪儿?”葛篮儿头也不回的向外走。

    徐愿犹豫片刻,跟上道,“等等我。”

    帐外没有台泽英的身影,葛篮儿听他们说,台兵长回城了。

    他们来到成列亡者的空地上,一旁已经架起了柴火,准备进行火藏。

    葛篮儿一眼看到史火苗的遗体别单独放在一旁。

    负责火化的工兵说,没有台院长的命令,他们不敢动史火苗,所以远远放在一旁。

    史火苗仍是怒目瞪眼状。

    葛篮儿道,“徐愿大哥,他虽有所隐瞒,但可能并没有害你之心,你们同伙三年,你来替他合上眼吧。”

    徐愿点头,伸手轻抚将那双眼合上了。

    这时,葛篮儿闭上眼,凝神探索遗体之内。

    苗氏手段他是知道的,人死,蛊虫不一定死,虫死,人一定死了,且已经死了很久了。

    苗氏坚信没有人可以逼出蛊虫。

    那是他们不知道御兽族的存在。

    葛篮儿一面想,一面已经逼出了那些尚在遗体中活着的蛊虫。

    竟然蒙对了!

    “这是什么?”徐愿呆立在一旁,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葛篮儿脑子飞速运转,“这是蛊虫,史火苗并非自杀,而是那时他蛊虫刚好发作了!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也就是说,方才幕后黑手就在不远处,始终关注着我们的一举一动,恰到好处地催动蛊虫,杀死了史火苗!”

    “什么人这么可怕。”徐愿打了个冷激灵,哭丧道,“我们都是最底层的工兵,为什么要算计我们?”

    葛篮儿微微叹气,“我也才上山,不知其中的利益纠葛。徐愿大哥,你放心,院长他们一定能够找出幕后黑手,替史大哥报仇。”

    他说着将蛊虫偷偷送进了自己的身体里,迅速故技重施,将那些虫子控制住,逼迫他们蚕食自己身体角落的余毒,然后筛选出来了一批耐毒的虫子。

    持有母蛊的人要是知道子蛊并没有死,一定很有意思,说不定会露出什么破绽。葛篮儿想。

    徐愿并没有注意到葛篮儿的小动作,而是自恼道,“都怪我,没有注意到史大哥的异常。葛篮儿,你是叫葛篮儿吧,我听兵长这么叫你的,我们回帐吧,这里好冷,我看到他伤心。”徐愿指了指史火苗。

    旁边燃起了熊熊的火苗,应该不冷,葛篮儿扶住徐愿,摸到他的确双手冰冷,很理解他胆小怕事,今日受了不少惊吓,所以扶着徐愿慢慢回到了营帐。

    夜色已经笼罩住了整个大营。

    葛篮儿陪徐愿早早地睡下,两人都粒米未进,葛篮儿是因为不饿,而徐愿是惊吓过度,已不思饮食。

    第二日,营帐中来了一个人,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竟是来找葛篮儿的。

    葛篮儿揉揉睡眼惺忪的眼,便看到武晓意穿着常服来接他回去,身后跟着尾儿、蹄儿,一众糙老爷们竟没认出武晓意就是昨日的监察吏,只道这位贵妇人是兵长的姨娘。

    武晓意逼迫葛篮儿吃了早饭,又让尾儿给他上了药,带着他乘马车往回走了,马车跑得比飞鹰慢许多。

    武晓意放下车窗帘子的一刹那就垮下了脸。

    葛篮儿不敢出声,过了老半天才道,“昨夜我在史火苗尸体上发现了这个。”

    他伸出手,掌中一条蛊虫。

    武晓意只看了一眼,微微叹气,“这些都不重要了。”

    葛篮儿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与武晓意沉默一路。他觉得很奇怪,昨日未调查出幕后凶手,武晓意今日应该是个很忙,为何这会儿又来接自己,又坐普通的马车,好像闲暇很多似的。

    武晓意将他送回了住处,让他好好休息,葛篮儿总觉得武晓意有什么心事,无从问起,为什么线索不再重要了?

    他躺回自己的床上,翻了翻异兽图册,看了看里面关于球马陆的介绍。心里有谜题未解,葛篮儿稍事休息了一会儿后,就关了门,向经常待的老地方去了。

    在经过藏书阁对面的粥铺时,他向老陈点头问了句好,到了下午很少有人再吃早点了,老陈和他的印猴正准备收摊,老陈说,“等我收了摊,就去城外地里干点活,在那里我和印猴种的有桃树,还有毛栗、粟米等等,你要是得空可以跟我们一起去玩玩。”

    葛篮儿拒绝了老陈的好意,只说改天一定。

    他迫不及待地进了冬驭馆,利能见了他嘴角微翘,有些嘲讽的意味,“你怎么又来了?”

    葛篮儿早就察觉了对方有些势利眼,不容易相处,前夜一听到他连引业恩师的名字都说不出来,就对他热情减半了,他报之一笑,径直上了楼。

    这一天他从二楼一直看到了三楼。

    直到将三楼的书也看了一大半,他揉了揉眉间,瞑目休息。

    晓姨回家了,台院长现在在做什么呢?云兴师兄又如何呢,有没有找到史阍吏?

    可惜自己年幼无能,帮不上什么忙。

    葛篮儿叹气。

    完全忽视了一年前,他只不过是望漠一个伸手讨糖的小孩,如今的成长已经超过了很多很多的同龄人。

    即使闭着眼睛,葛篮儿也没有停止心理活动。

    十天前,唐工城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忽然想到一个人——杨八。

    或许他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