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掌柜慢悠悠的回了茶楼。

    讲道理，他家茶楼和陈舟过的医馆一样，处在一个人流量旺盛，是达官贵人以及来往富商的必经之所。

    虽然不是每一个路人都会感兴趣进来喝口茶，但是走得多了，也容易记住这一所茶楼。

    倘若他日宴请不是太重要的客人，或者赴宴的场景不是太郑重，来这么一个茶楼显然是个不错的选择。

    饶是白天夜里生意都不错的样子，许掌柜也顶多只赚一半钱。

    因为他打烊的时间实在是早。

    陈舟过也曾问过他，为何早早就打烊歇息，这样岂不是会少赚许多银两。

    许掌柜只是露出一个富有深意的笑容，说少年不懂大人的忙碌。

    他的个子并不算高，仅从背影看去似乎还有点矮，是个习惯了驼背的人。

    许掌柜关上了茶楼的大门，拖着一盏油灯走上最顶层的阁楼，这里没有窗户，于是外面看不到屋内的光。

    阁楼上的陈设家具一应俱全，正中央摆着一张方桌，当许掌柜上来的时候，围着坐满整张桌子的人将目光投了过来。

    许掌柜手中的那盏油灯自然而然的将灯光打在了他们脸上。

    这一众落座的八个人长相各异，脸上的表情也各不相同，但相似的是他们都好像没有看到许掌柜一样，任由他把油灯放到方桌上。

    “那个叫陈舟过的查的怎么样了？”八人中有人开口说道。

    “又确认了一遍，不知道李遗响从哪里找来的小子，医术十分了得，修为似乎是刚起步的样子，感觉上像是李遗响布置的一手闲棋。”

    坐于方桌主座的是个胡子花白，满目阴沉的老者，他那双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指富有节奏的敲打桌面，声音沧桑：

    “还不够，李遗响是知道咱们底细的，前脚刚放出邪修消息，后脚就派一个修为低下的医师入城？

    未免太过明显，不像他的手笔，不过也有可能是扰乱视线的障眼法，不可大意，继续盯着。”

    “是。”老五应声道，他犹豫了半晌，又问道，“大哥，陈舟过身边还一个玉水门的人，会不会是李遗响和山上联手……”

    老者摆摆手，笃定道：“不可能，李遗响如果肯和山上人合作，莫说我们这小小的望海城，整个古鸢国都得改朝换代。

    当朝天子可不比他老子，这么一个大将军在眼皮子底下蹦哒着，不光年富力壮，岁数还要小于他，他一天到晚可是怕得要死。

    呵，都忘了朝堂上那些人怎么在私底下称呼李遗响的了？半个坐在龙椅上的男人，你愿意把龙椅分出一半给个外人？

    若有必要，他比境外虎视眈眈的将领还希望李遗响去死。”

    老者嘴角嘲讽，对当今天下局势看的分外清晰。

    一个为了报效国家而弃笔从戎的将军，一个从先帝手中接过烂摊子空有大志的国君。

    明眼人都知道此二人有着不可调节的矛盾，若无意外当有一亡，倘若李遗响真的勾结山上人来这么一下子，这朝野早就换了个样子。

    “说起山上人，四大门派的人可是来齐了？”

    “昨日刚来齐。。”

    “筹备了那么多，终于到了这最后一步，只待六日后的谷雨，咱们就可以摆脱这千年的枷锁，迎来举家飞升！”

    无人附和着老者的话，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浮现出了狂热紧张的神色，眸子中闪烁着火一样的喜悦，双手紧攥，全身都放佛用力克制着心中的情绪。

    百步者半九十。

    在座的没人是傻子，越是这个时候越要沉着冷静。

    百年大计，在此一搏。

    但临近曙光，谁又能够不兴奋，便是老者眼里都有藏不住的光彩。

    他得感谢李遗响，得感谢在坐的人，也得感谢愚蠢的山上人，甚至是失手的老七他都要重重感谢。

    若不是老七在盗窃玉水门古籍的时候被发现，和观月楼的守楼人一战又身负重伤。

    连夜潜逃中，施展邪术治愈伤势，还恰巧被路过的李遗响部下发现。

    又有谁会像现在一样把目光全都放到虚无缥缈的邪修上？

    邪修？

    有，城里正儿八经的就老七一个。

    其余人论功法那可都是个顶个的名门正派。

    时至今日，他已经废了费了不少功夫，将舆论和怀疑的目标全都指到了从未出场过的邪修身上。

    就连夜里被兰忘莲赶着闯入陈舟过房间里的邪修都是障眼法。

    本来陈舟过作为李遗响带来的人，就算没有别的原因也需要潜入查探一番。

    找一个修炼过邪教功法的人不过是为了保险起见，哪怕像老七那样中途遇到意外被人发现，也能将责任推到邪修身上。

    现如今无论是四大门派，还是什么望海城的内门贵族，有谁会把目光放到他们身上？

    四大门派正儿八经就派来了四个人，而他们的骨干力量可是八个人，平均二对一，优势在我！

    老者嘴角一扯，谋划多年，滴水不漏，付出了那么多心血，终于要见结果了。

    许掌柜站立在一旁，低头不语，宛若最忠实的仆人。

    他目光游离，不知想到了什么。

    这是古老家族摆脱命运的挣扎，为此，他们不惜用一城的人换自由。

    “这一城的人，都该死。”

    许掌柜喃喃，声音低不可闻。

    ……

    当夜幕降临，因打烊太早而被赶出来的吕柒挠了挠头，不太明白为啥这么早关门，总不能掌柜的还要抽时间开会吧？

    不过早点也好，可以早点请小陈大夫过去。

    在隔壁茶楼他可听说了陈舟过的不少传闻，诸如被誉为医科圣手，笑谈间救死扶伤，还很擅长给女儿家解惑，闺房秘闻小能手，分筋错骨针灸按摩样样全能。

    听得吕柒腿肚子都有点打转，这是个啥，神童？天才？还是什么不知名的妖孽。

    忒玄乎了吧，好像啥都会点，啥都能治，关键是还给治好了。

    感觉都当得起说书先生嘴里的一句恐怖如斯。

    一路上思绪纷飞，但茶楼离陈舟过的医馆实在是太近了，没走两步路就看到了熟悉的门脸。

    那副济世堂的牌子好像真的有点水平。

    当吕柒打着招呼进入济世堂的时候，屋内已经占满了人。

    包括小陈大夫在内，一共三男两女，其中有一个是早上过来说要卜卦的，后来也不知道啥情况。

    这是小陈大夫卜卦不准被人堵了？

    吕柒心中嘀咕个不听。

    陈舟过面露无奈，被四大门派的年轻一辈围起来问东问西让他实在有些招架不住，他巴不得吕柒早点来，让他跑去放松一阵。

    于是当陈舟过看到去隔壁喝茶的青年回来之后，两眼放光，连忙道：“吕柒，来的正好，我这就陪你去驱鬼。”

    吕柒下意识的后退半步，磕巴道：“我看小陈大夫挺忙的，要不改日？”

    他是担心自己被面前这几个穿着打扮不一般的青年才俊盯上。

    陈舟过还没有说话，陆江已经是抢先道：“不打紧，我等可以随着陈道……郎中观摩，想学习一下这驱邪之术的奥妙所在。”

    罗御莞尔点头，叶萍儿眨了眨眼。

    兰忘莲也没有说话，但是不知道为啥，似乎眼下就是这么一个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