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从皮岛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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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富贵病

    朱化龙叫人端上来一坛烧酒,几碟咸鱼干,一大盘杂粮饼,亲自给几人各倒上一碗酒。

    “非常时期,寒酸了点,大家不要介意。”

    “朱把总客气了,就这非常之时,非常之地还有如此美酒,已是十分难得,在下兄弟几人借花谢佛,敬朱把总和卫百总一杯。”说罢张重三人一起举杯,朱卫二人也颇谦让,众人一饮而尽。

    “卫百总在中军标营,想必消息灵通,现如今皮岛已经陷落,众人都齐聚在石城这样一座小小的海岛,上封又有什么安排?”张重直接问道。

    “上头究竟如何安排,我们下面的人自然是无法探知。”卫之屏说罢,塞了一片咸鱼干到嘴里,咀嚼一番又接着道:“但是有风声传出,朝廷有意撤销东江镇。”

    张重对这个消息并不感到惊讶,原本历史上,东江镇在皮岛陷落后就被裁撤了。

    朱化龙却有些动容,问道:“裁撤东江镇?那原来东江这些军民如何安置?”

    卫之屏抬头张望了一下,走到门口将门掩上,回到座位上道:“朝廷有意整编东江各部,调往辽西宁锦一带。”

    “宁锦是辽镇的地盘,辽镇粮饷充足,如能调往辽镇,粮饷或许无虞,但是我们东江镇先前与辽镇颇多龃龉,如今要寄人篱下,怕是日子没那么好过。”朱化龙说道。

    卫之屏点了点头,“谁说不是呢,现而今撤到石城等岛的东江各部人员尚未有数,中间民多兵少,朝廷只说收编各部军丁,却没说如何安置这些岛民。”

    “只收编军丁?”朱化龙有些惊讶,东江镇基本由辽东难民组成,年轻力壮者充作军丁,而那些老幼妇孺便是依靠家中出的军丁生活。

    毛文龙时期,东江镇上报朝廷的兵额有十五万之众,这中间存在较大的虚数,朝廷虽然没有按照这兵额发饷,但是实际拨付的粮饷也基本能够覆盖实额兵数,再加上毛文龙在皮岛大搞走私,生意做得飞起,那些依附的难民勉强还能温饱。

    现如今皮岛已经陷落,生意肯定是没得做了,朝廷如果趁着这个机会重新整编东江残部,自然只会认定那些年轻力壮者为兵额,那些老幼难民便没了生活来源。

    “不过对于张兄弟来讲,这倒是个机会。”卫之屏说道,“只是不知张兄弟核功后,是想要赏银还是官职”。

    张重知道赏银每颗首级也才五十两,现在这种情况,还不一定能够发的下来,就算发的下来被各层克扣,到手的恐怕每颗首级还不到十两。

    虽然现在给他一个官职,未必给人给粮,但是有个名头,他靠着那十万两夺来的银子,便有积蓄力量的机会。

    “大丈夫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钱财是身外之物,杀敌报国,建功立业才是吾辈的使命。”张重说得慷慨激昂。

    卫之屏抿嘴笑了笑,“张兄弟胸怀报国之志,那自然是要考评升职,只是不知道张兄弟之前是什么职级?”

    “原先套的是卫所百户,营中任的是队长。”

    卫之屏略微想了想,说道:“不知道张兄弟对核功升级是否了解,不管斩获多少,一次斩获只能提升一级,你是百户队长,升一级便是副千户,营职或升百总或不升,这还要看上官安排。”

    明朝后期的军制,卫所官职只是拿待遇的,营职才是实权。升一级可只升卫所官职,也可并升营职,这中间便有着很大的操作空间。

    张重听懂了他的意思,“这个小弟是知晓的,此次斩获七颗敌首,有一颗是满洲正白旗牛录章京,名字叫作巴达图,其他还有四颗首级分别是我这两个兄弟斩杀的,还有两颗,朱把总、卫百总若不弃,便分别寄在两位名下。至于上下需要打点,由在下这边一应承担。”

    张重一番话便将首级功分派明白了,强调了自己斩获的是鞑子军官,卫职营职都要升,分派两颗敌首给自己的两位兄弟,也能让两人提一级,再给朱卫两人各一级,将他二人纳入自己的利益共同体,这次核功便不是张重一人的事。

    朱卫两人推辞了一番,推辞不过,朱化龙只得说道:“张兄弟日后若有用得着在下的,只管言语,在下一定鼎力相助。”

    张重向两人拱了拱手,端起酒碗又敬了两人一碗。

    事情谈罢,众人畅饮一番,出门时已是傍晚。

    张重酒量极好,只是微醺,朱化龙已经躺石屋的床铺上鼾声如雷,卫之屏在随从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往回走去。

    曹金和罗成贵两人喝的并不多,三人将首级寄存在朱化龙的石屋,便回到码头的舢板上休息。

    次日清晨,朱化龙派昨天那个队长过来接张重几人过去,到了营区,却不见朱化龙在门口。

    那队长告了一声罪,说道:“我们把总昨日饮酒后便身体有恙,现正卧床休息,他召我请诸位到营中,等一会卫百总过来,你们一起到监军衙署。”

    张重心中奇怪,昨日尚且好好的,今日便卧床了?

    “朱把总可有痼疾在身?”张重问道。

    “也不算是朱把总痼疾,营中军民多有这种情况。”

    张重倒是好奇了,“营中多有?症状又是如何?”

    那队长答道:“先是体虚力弱,食欲不振,面色苍白,肌肉疼痛,偶有发烧腹泻,进而关节牙龈肿胀,重开旧伤,瘀伤难愈,严重者则会尿血,直至不治,这半年以来营中不治者已不下十人了。”

    张重搜刮着脑中的现代知识,想要搞清楚这究竟是什么病,又担心是一种传染病,说话间,不自觉地用袖子挡了挡口鼻。

    那队长引张重进了石屋,朱化龙挣扎着坐了起来,“不中用了,喝这么点酒便起不了身,不能远迎,张兄弟不要见怪。”

    “朱把总说哪里的话,你有恙在身,我还过来打扰你,实在是不好意思。”见他脸色苍白,张重下意识地找了个稍远的凳子坐下。

    “说来也奇怪,得这种病的人,营中吃粮吃饷的青壮占大多数,反倒是那些食不果腹的军属难民反倒是不易得病。”朱化龙摇了摇头。

    “富贵病。”张重心中沉吟着,“抵抗力强伙食好的青壮容易得,抵抗力弱的老幼反而不容易得,这病不是富贵病还是什么......”

    “不对,还可能是......”张重心中猛地被一个名词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