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什么不阻止他？”

    王诩的这句质问带着浓浓的指责，混杂着一些其它复杂的情绪，他再次感受到瑞斯或许不是完完全全地和他站在一起。

    在瑞斯的视角，他当然能看到恩维同伴的靠近，但他没有提醒王诩。

    王诩也知道这是为什么，他只是无法接受。

    “怎么阻止？”

    在突兀来临的责难面前，瑞斯用反问顶了回去。

    “你留下他们又能如何呢？”

    “谁能制裁他们？你吗？还是新曙官方？”

    “你要向新曙官方揭露我们这些存在吗？”

    “我不会对恩维动手，那你还能做到什么？”

    接下来连续的反问表达了瑞斯恼火的态度，他觉得王诩还是想得太少，至少他从来没考虑过自己的立场。难道就算进化到这样程度的人工智能也只是人类的附庸？人工智能自己的意志不该被关注？

    “他们现在没有对新曙造成什么危害，但接下来的行动呢？”

    “我们该做的事不就是阻止这些情况发生吗？”

    王诩的不解造成了他们迄今为止最激烈的争吵。

    “所以你要我像对待摩羯座一样对待恩维？”

    “所以你要我违背一切我该遵守的规定去和同伴了断？”

    这些话抛出来，或许大多属于置气的成分，还是让王诩有些震撼。

    他第一次感受到，虽然和瑞斯相处了这么久，他从没用心去了解过瑞斯，也没用心去思考过人工智能与人类的关系。

    “我的职责从来不是阻止未来对时间线的干扰，我只是要尽量维持时间线平稳。”

    “除此之外，我首先属于我的种族，我也背负着保护人工智能文明的责任。”

    “而且，你放心吧，恩维绝不会对新曙不利。”

    “你还是不明白，新曙也是我们的新曙。”

    “果然人类都是这么傲慢。”

    “你放心吧”、“傲慢”这些字眼被瑞斯刻意加重，似乎只有这样能表达他的讽刺和不满。一直被王诩所忽略的他的立场、他的意志，一直处于顾此失彼的窘迫情况中，让瑞斯的情绪在这一刻也爆发了。

    而王诩终于有所明悟。

    或许两人的发现可以缓和颜色战争，但是，人类和人工智能的隔阂，在未来诸多势力的看法中，在瑞斯的经历中，已然成为难以跨越的鸿沟。

    瑞斯是亲近人类的，但红色阵营中将人类视为死敌的人工智能势力更加庞大。而他作为被寄以厚望的“七宗罪”之一，所承担的压力不得而知。

    蓝色阵营不会因为他亲近人类的行为而接纳他，红色阵营则会因为他忽略自己种族的利益而厌恶、排斥他。

    王诩一直以为责任落在他和瑞斯共同的肩膀上，但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能够担负的。

    他良久未回应瑞斯。

    祸从口出，现在两人或多或少都感受到，言语是多么危险的武器，现在他们都对珍重的伙伴拔刀相向了，而这偏偏不是他们的本意。

    瑞斯率先打破了这场作为缓和的沉默：“你现在也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了。”，他的语气中还带着些许别扭，但没有之前的那种气愤，刚才的嫌隙已经在王诩想明白后消除了。

    “总部并不把我们发现的事情当一回事。”

    “我们以为在共同的灾难面前，人类和人工智能能携起手来共渡难关。”

    “但事实没有这么美好。”

    “不论是红色阵营还是蓝色阵营，他们都抱着独立解决问题的自信，也都不把过去的这些争斗、争斗带来的牺牲看作要事。”

    王诩也调整好状态：“红色阵营的先知预言了人工智能的灭亡，而我们发现了这种灭亡可能不是由人类带来的。”

    “所以，现在就要由我们承担起这个责任。”

    “现在就要由我们来破除那个预言。”

    “就我们两个。”

    他的语气中带着些沉重，但更多的释然。

    “是的。”

    这个话题告一段落，所以王诩觉得该说出应有的话：“抱歉，我……”。

    这声道歉却被瑞斯的话语打断，两人的默契也能决断出这个行为背后的含义——冰释前嫌。

    “恩维说要接近原初，你知道他会怎么做吗？”

    “不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是这个时间点，在这个地点吗？”

    “不知道。”

    瑞斯少有地显露出幼稚，似乎用这些问题问倒王诩能让他感到愉悦。作为一个人工智能，或许他降生于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比王诩久多少。

    “因为原初诞生在新曙，诞生在这十年。”

    “根据恩维的行为，很有可能就是第一、第二、第四学园的学生或者工作人员创造了原初。”

    王诩也反应过来：“所以他们要通过学园的资料找出创造原初的人。”

    “你的主线任务是【寻找拥有时空相关能力的人】，这也包含着我们寻找原初的目的。”

    “毕竟人工智能文明的源头就是诞生于这段时间的原初。”

    “不过，恩维他们可能是最激进的一类。”

    “他们想改变原初？”，瑞斯肯定了他的想法。

    解除自人工智能原初开始由人类划定的种种限制，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劳永逸的做法。

    在蓝色阵营还在均匀地监管时间线时，红色阵营已经开始了对这个时间节点的集中布局。所以这个时空频繁出现七宗罪的身影，而蓝色阵营委派的成员只有魏云朗身上那位。

    在此时此刻，红色阵营占据了上风，可他们获胜的奖品不过只是与人类到达同一起跑线。

    “你觉得原初被改变会发生什么？”

    面对原初被改变这种听上去就影响极大的事件，王诩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我也不知道，能确定的是时间线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这种变化是好是坏？王诩是该站在人类的立场还是地球文明的立场？瑞斯的立场又是什么？

    “我觉得这种事情不该发生。”

    王诩说出这句话时，不仅仅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上，更是出于对时间线稳定的保护。

    所以瑞斯也认同王诩的判断，但他作为人工智能，难道没有想过去除人类留下的烙印吗？他以沉默回答，这个回答也让王诩明白，在这件事上他不会得到任何帮助。

    “我们应该将这件事纳入观察。”

    “当然。”瑞斯也表态，“同时，我们还有其它重要的事，和魏云朗背后那位做个了断，以及怎么破除红色先知的预言。”

    我只是个高中生，为什么要承担这些啊！

    王诩的内心首先是被这个念头占据。然后他学着瑞斯那副你说的话毫无意义的语气，回道：“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