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曦国的主灵石是不是也提供给祭司们修炼灵力之用？”

    留下来的皆是“容”“曦”两国能够做主的。而开口的却不是容羽或者凛，而是长老枫。

    看着眼前画面，不管凛有没有想法，容羽只觉得滑稽：“上辈子枫就因为修习同样的禁术而最终走火入魔。如今反倒是他首先义正言辞地质问曦国，质问铭选择走的捷径。”

    “光除掉堕魔者有什么用。不彻底毁了灵石，迟早还会有接二连三的灵力者想要走捷径利用灵石修炼，最终走火入魔。”

    没有灵力的平，趁现在有着早已更改了教义不再信奉“神石”的新曦教的信仰支持，和当下的时机，终于提出了他早想这么做的要求。

    如果曦国和容国都没有了灵石，那么无灵根者的时代才能真正开启。他自然要为自己和自己代表的群体利益争取机会，最大化可发展的空间。

    “此事容后再议。”商丘宇显然有所保留。

    涉及灵力，只要容国的威胁还是那么大，他们曦国，尤其是曦国的灵力群体真能轻易放弃了自己安身立命的最大价值？

    行动上，商丘宇配合枫一起制服铭。然后交由曦国这边的灵力警卫队带走。等同是宣告：曦国的人曦国自己处理。

    “要不要我帮你？”

    正当平不甘心这么好的机会就要眼睁睁错过之时，脑里一道电流穿过，他“听见”有人私下跟他通话。

    他随即辨识出是容羽的声音。略侧了脸，只用余光扫了她此时的位置，后又回到原来的样子，假装没有联系地在心里回应她：“你想做什么？”

    “帮你啊。也是帮我们。”

    “哼。曦国若没了主灵石，而你们容国有，那怎么会是在帮我？你是想害我吧？”

    “如果我们可以借由除掉大人魔的机会，一次性消耗了两国的主灵石，那你就不必担心只有你们曦国受损了。

    而只要两国都没了主灵石，那之后，无灵根者的群体寿命肯定长得过灵力者的个体寿命，那无灵根群体完全掌控天下——不就是指日可待的事了吗？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平沉默。但感应到他的心思，容羽知道他已经被说动了。

    接下来，就看他怎么挖自己人墙角了。

    *

    自从铭当众魔化，曦国还没有正式传出将铭自行处死或将其除籍允许他国追杀的通报，容国这边也开始反思灵石修炼法的利与弊是否值当。

    与曦国只要是祭司助手以上级别的灵力者皆可通过每日的教拜仪式接触到灵石不同的，容国只有长老级别才能接触灵石。

    故而如果容国修习“灵石法”走火入魔的，只会化作大人魔。极不好对付。

    可是如果曦国还保有灵石，那么容国又岂能没有灵石？

    其中持反对意见最激烈的，便是那日在两国协议和解仪式上质疑过曦国的修习术法弊端的枫。

    他眼下正值修炼关键期。离不开灵石的辅助。

    如果没了灵石，他之前的修炼不只会前功尽弃，还会因为失了灵石帮他及时疏导缓冲了不断急速增长远超他身体能够负荷的多余灵力，而走火入魔。

    修炼“灵石法”，既能加速增长灵力，也会越来越离不开灵石的缓冲疏导作用。

    枫极力反对，其他长老和族长也因各自程度不一皆有涉猎此类功法而保持缄默。

    一方面也是顾虑到自身利益，虽然不见得有走火入魔的威胁，但也不舍得轻易毁了这块能在同样时间内比正常修炼更快上十倍速提升自身灵力修为的宝贝。

    另一方面，心里也在提防着：他们中，会不会也出现个“铭”？

    “仙君”的警告犹言在耳。他们不敢不上心。

    *

    是夜。曦国总算有了动静：铭因为看守“疏忽”，让他逃狱，并潜入圣殿，直接吞噬了整块灵石，彻底堕了魔。

    曦国已经无人能敌，连夜向容国发电求助。

    “怎么办？”

    族长特许拉了容羽，容羽再拉了凛，两人一同越级参与了这场连夜举行的长老会议。

    会上，族长首先问了容羽。

    事到如今，众位长老也不再睁眼装糊涂假装不识容羽的真实身份。也齐齐将目光投向她，灼烈地想要从她那儿获得确定答复。

    “诸位放心。虽然风铭他吞噬了整块灵石，但他的身体消化不了那么庞大的灵力，迟早会被灵力撑爆。

    只不过，他撑爆了自己的同时，还会连累周边不止的更广袤区域，因为被浓缩的巨大灵力骤然释放出的能量灼烧，而瞬间灰飞烟灭、寸草不留。——这才是问题。

    我们必须把他引到黑渊谷。这一世……”

    容羽停顿了下，又继续说下去：

    “这一世没有魔灵，却有大人魔。而真正的灾难来自于世间仅存的这三块灵石相继殒灭时灵力疏导不当而导致的次生灾难。”

    “各位，我们都听仙君的。既然她已经算到三块灵石皆会消失，那就让我们接受注定的结果，及早调整准备应对吧。”族长呼吁。

    其他长老有些犹豫，其中枫最是坚定——他一动不动地盯视容羽。不发一言。

    “族长，你小心点枫长老。他可能……”容羽点到即止。容族长先是诧愕，后又迅速控制反应，不露声色，更没有刻意看枫，以免让枫觉察到她对他与对其他长老有所不同。

    *

    当夜，依照容族长的命令，枫被指派带上如今已经从万年前的“大石墙”变成如今只有容羽两只手合捧那么大的“小石盘”的灵石，随同容羽和凛一起，连夜赶往黑渊谷。

    容羽的意思是，只能借由灵石的力量和黑渊谷天然的灵力吸收力来设置结界，才能避免将铭引至此地待他自爆后，他体内完全爆发的灵石灵力会溢出安全范围之外，伤及无辜。

    “不用设法引他来吗？”枫疑惑。

    “不必。他吞噬了灵石，理智早已尽失，只剩下体内灵力和魔气纠缠着，天然会对黑渊谷的阴气和你手中的灵石灵力产生想要吞噬的渴望。他自己会来找我们的。”容羽很有把握。

    在铭来之前的空档，容羽不经意想起了一些关于铭的过往：

    第一世，是她想要打探被她救过一命的凛的底细而招惹了来容族高级学院寄读的风铭，结果反而自此成了他的执念，最后又因为不知死契一事而误会她与风凛的真实关系，进而没少坏她的事，甚至协助商丘宇在风凛竞争族长之位的关键期诱引他入魔，才有了之后的被迫同归于尽。

    第二世，为了避开再被铭纠缠，她不能说绝对没有刻意的敌意。但好在整体上他也没有妨碍到她。或许也是力量足够强大，才不会再被他再次妨碍，但他又确实影响了她身边的阿右。一段孽缘哪。

    第三世，没想到铭会这么急功近利。十倍速提升功力虽然很有诱惑，但风险呢？偷练禁术，竟然没有这层觉悟？还是觉得那倒霉的事不会落到他的头上？——其实会不会落在他头上，风国迟早要亡，另外两块灵石也迟早要被消灭。而他离力量越近，被波及的风险就越高。——以他的脾性，他定会贪恋力量，那被波及得狠且惨，看来也是注定的。

    “他来了！”凛提醒。容羽回神。

    “快！设法阵！”

    容羽坐于中心，凛和枫分坐两旁。枫手中一直护着的灵石也在阵中自然升至黑渊谷上空，在半空中悬着。

    三人同力编织了一张罩天网，像透明锅盖一样罩住黑渊谷和他们。

    “来了！”枫叫道。

    “稳住。等他一进来就收网。”

    枫听话配合容羽。

    铭果然像馋犬闻见了鲜肉一般，才刚到附近，就立刻飞扑向半空中的那块灵石。

    就见他身体内抽身出比他形体更大得多，而且离开身体越远体型就变得越大的黑影，张大着嘴，一口将灵石吞了。

    “啊！灵石！”枫惊叫。

    容羽可没说过事情会是这样。——他们容族的灵石啊！他的修炼宝贝啊！

    枫一急，立刻就岔了气。喷吐一口黑血，眼眶开始泛起黑红，袅袅黑影开始溢出，环绕着枫周身螺旋上升，直至将他完全包裹。

    幸而凛早有准备，及时释放出原先刻意隐藏的魔力，不只将枫突然泄功而破开的网口补上，还将枫周身设了结界，控制了他的活动范围。

    容羽终于可以安心做她的实验了——除掉两个魔化的大人魔，只是顺便。

    她在铭自爆后灵石灵力骤瞬爆喷四溢之际，将灵力尽数吸收入体内，并同时将体内融解灵力散发的能量热气挥发到四周空气中。

    一时间，范围百里的结界内，红光满溢。温度高得惊人。

    只有被羽的灵力罩保护着的凛和化作无实体的似旋转盘般不停转化能量的容羽外，结界内的一切皆融化成蒸汽，又逐渐冷却。

    当一切尘埃落定后，结界内的山石、阴谷、草木早已面目全非。完全成了生命未生发的更早古时期的地貌特点。

    而待容羽解了结界。结界外又迥然像是跨越了百亿年光阴的另一个世界。草木葱葱，蓝天白云，生机勃勃。

    “这下子，就看咱俩什么时候消失了。”容羽痞笑。

    “你的意思？”凛则奇怪自己怎么没有魔化？没想到，竟然听到容羽在谈他们“消失”的事？

    “如果是因为灵石的灵力近三万年来被人类垄断控制，才使得‘融灵’‘魔灵’快速浓缩化型，才有了你我这样的轮回的话，那灵石没了，你我不也该消失了么。”

    “那如果我们并没有消失呢？”

    “如果没有消失，那便是跟人类‘文明’有关了。或者说，灵力的能量早已融入了他们的文明当中。只要他们的文明还在，那么作为整体文明的‘我’和作为阴暗面的‘你’，就会生生不息。直到人类灭亡，他们的‘文明’彻底消亡，才会有你我真正结束轮回的一天。”

    *

    自那之后，魔灵再没出现过，仙君也再无踪迹。

    起初，史书上还会留下一笔：融灵再次与魔同归于尽。自此人间再无灵力，再无仙魔。

    时光飞逝，后来，他们不再是历史，而成了传说。

    曾经记有灵力和仙魔妖怪的史书，也逐渐变成了人们自己想象的神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