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玉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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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要关上手机时,电话响了。

    “喂?妈。”我接起来。

    铃看了我一眼,欲起身暂离,给我留出空间,我拉住他,示意他不用走。

    “忆婷啊!那个啥,我看见今天新闻上说,你们那儿北界要没了是吧?你没啥事吧?”

    “我没事,我离北界还是比较远的。”我抓着铃的手,又开始在他的掌心上描画起来。

    “那就好,那就好。我跟你吧看到这个新闻的时候都吓了一跳,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们......”

    “哎呦,妈!你这不是咒我的吗?好了,别提这件事了,我没事,我现在好得很,活蹦乱跳,生龙活虎,倍儿有精神。”

    “那你要不明个儿就回来吧?你在那里多待一天就多一分风险,你看咋个样?”

    “你别急啊,妈。我也是才收到的消息,我怎么着也得收拾收拾东西才能回去吧?过两天,过两天我就回去。”

    “那行,你早点回来哈。我才叫你二姨帮着找了个相亲对象,就等着你回来呢,你看你都快二十七的人了,跟你一般大的孩子都三岁了,你说你......”

    我索性直接将手机从我的耳边拿开,正好瞥到铃那清澈单纯的表情,我把手机塞到他被我把玩的手里,然后再帮他把胳膊支棱起来,让手机对准他的耳朵。

    “人是大运的销售部的总经理,家里条件也不差,长得也挺板正的,你这次回来必须得把你的婚事定了,听到没有?忆婷?给点回应啊?”

    铃一脸懵逼地看着我,“忆婷?这......这是干什么?”

    “我妈披着关心我的外衣来催婚来了。”我没好气地回复。

    “哎?”铃还是没太反应过来,“那给我干吗?”

    “你是不是真想让我跟别人过?”我瞪了他一眼。

    他这才后知后觉,忙对着电话道:“阿姨,您这样做不太好吧?我还在忆婷身边呢,您就给她安排相亲,这不合适吧?”

    我挑了挑眉,又一把抢过手机,打开免提。

    我妈明显呆了一会儿才开口:“小伙子,你是......”

    “我掐了铃一把,示意他说话。

    “啊!那个......阿姨,我是.......我是忆婷的男朋友。”他一边揉着被我掐疼的地方,一边回复。

    “啊?她......她没跟家里说啊?你们.......什么时候的事?”

    “就最近几天的事,主要是我还没做好面对您的准备,所以就没让忆婷跟您说,不好意思啊,闹了出大乌龙。”

    “没事,没事!好事啊!挺好的。那.......你过两天跟忆婷一块儿回来?”

    “啊嗯,是啊,我跟她一起去您那里。”

    随后便是我妈经典的查户口桥段,由于这一考验对于铃来说过于残酷,这惨烈的一幕还是不放出来比较好。

    挂了电话,看看时间,快九点了,我才放松下的心此时又紧了,一个倒计时也出现在了我内心,我知道倒计时的尽头是什么,那是我对这个城市所有的情结,当时针归零的那一刻,它们会随着北界一同沦陷。

    “好好看着吧,今晚的夜色会给你留下非常深的印象,前提是你不会忘记。”

    时间有序地行进,灾祸紧随左右。

    异变是从一声人的惊呼开始的。

    当一个人惊叫着指出北面天空的异样,一群人都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北边的天穹之上,那些正在闪烁的星星突然增亮,就好像爆炸一般,而事实上却也如此,它们在爆炸的一瞬绚烂之后,光亮开始收敛,但收复失地的,并不是夜空。

    是一片暗红,凝血一样的颜色。

    这些异类开始连接成一条贯穿夜空的裂缝,不,应该说是,伤口,天空,真的在流血。

    暗红真就如血液一般自裂缝中涌出,不同的是,它们是在朝四面八方流动,所过之处,黑变成红。

    然而这仅仅只是天空的变化,整个北界,此时正被血界同化、吞噬。我看见望界山的最北边,那些本来数小时前还与我一同沐浴黄昏的草木,此刻,在天空异象带来的微弱光亮下,它们保持了最后一丝的尊严,直到被血海吞没的前一刻,它们依然挺得笔直。

    大地之上,血色的洪涛势如破竹、不可阻挡,接触到它的任何物体,爆发出一阵光芒后便回归猩红,就好像那些在它威压下转瞬即逝的微光,只是加入它的仪式而已。

    我死死攥着拳头,看着天上地下足以吞噬万物的猩红,我的渺小与无能在此刻放大至极限。

    整个过程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内,没有人再说话,大家都看着北面那只猩红巨兽啃噬我们的世界。最终,猩红的天空稳定下来,它们好像碰到了什么阻碍,齐齐停滞,形成了色彩分明的一条界线。

    两三秒之后,终于有人开口说话了。

    “就......结束了?”

    我沉默着离开已经喧闹开来的山顶。

    “刚刚那是什么情况?”铃紧跟着我,急切地问道。

    “没什么,天文异象而已,咱们运气挺好的,上一次出现都是在一百年前。”

    “可是,你看起来并不兴奋,那不是正常的现象吧?”

    “是吗?”我面无表情地走着,脚下一深一浅,“铃,有些事情不需要你知道并不是与你无关,只是不愿再给你添加负担,这件事情,我们谁都担不起,所以就努力地活着吧。”

    我们都不再说话。

    至于夜宵,谁还有心思呢?

    回到家里时已经夜里十点半了,进门就看见宋圆圆在房间和客厅之间来回忙碌。

    “你在干什么?”我喊住了她。

    “你没看见外边什么景象吗?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跑路啊!再晚几天的话,连车票都买不到了。”

    我知道,离开这座城市是不可避免的了,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荡然无存,我不知道自己此刻是算清醒还是混沌。

    可离开这里,真的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飓风到来之时,没有一个鸟巢可以幸免。

    我站在窗边,吹着不知从何处来的风,但北面是不可能再有风来了,那里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了。

    有时想想,游离于世界之外,也不全是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