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红绳飞快地向“枢结”袭去,它此时才只露出半个身体,正是攻击它的好机会。
它的身体向外辐射黑线,与红绳接触后,二者相撞、湮灭,天空开始乍现一阵阵的烟火。它冲我奋力嘶吼,那只大手伸长,正对着我抓来。我不敢犹豫,立刻抓紧红绳,用力向一边荡去,堪堪躲过攻击。
它的手碰触到电杆,电线被破坏,迸发出的电弧打在手臂上,它痛苦地吼叫,用力将抓住的电杆甩飞出去。
我当然也注意到了电对它的伤害,这样的话,只要不断诱导它攻击电杆......
一阵刺痛从我的左手小臂上传来,一根黑线洞穿了那里,鲜血顺着黑线在尖端滴落。
红绳立刻做出回击切断黑线,我也再次荡走,挂在一株颠倒的树上。
左手已经无法动弹了,对红绳的操控也弱了,尽管情绪依然高涨,疼痛还是激发出了最原始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枢结”看起来很得意。“该死,寄生人类的怪物!”
愤怒很快又填满了我的胸腔,身体再度充满力量,我已经不在乎那流失的东西是什么了,我现在只想杀了它,杀了它!
我不再一昧躲闪,而是迎着“枢结”攻了过去,它此时已经完全显性出来,类如人性的怪物,庞大黝黑的身躯盯着一个与身体不相称的小脑袋,红绳不断地与黑线相碰湮灭,我的周围噼啪作响个不停。“枢结”再次抡起拳头打向我,我拉出手中的红绳,飞快地攀住它的手指,借着惯性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冲向它的胳膊。
周围的红绳早已布置好,在我的命令之下,它们一起收紧,将“枢结”的整只手臂生生截断,我划过断面,看见还在不断扭动的黑色丝线,像恶心的蛆虫。
一阵烟火在断面处炸开,我借着反冲力又快速与“枢结”拉开距离,刚好躲过了它另一只手的攻击。
“没脑子的鬼东西。”
这一下,双方陷入了僵局,我跟它都各自失去一条手臂,现在谁都不敢轻举妄动,何况的体型巨大,远不如我灵活,综合来看,我的胜算略大一点。现在,我们都死死盯着对方,身边是无数的黑红两线交汇湮灭,烟火点缀在这片已破碎不堪的天空,诡异、震撼。
我可以等,并且等得越久,胜算越大。
不出意外,“枢结”耐不住了,它似乎打算放手一搏,发了疯地朝我猛冲过来,我没有动,只是静静地看着它,不过是蚍蜉的以命相搏罢了。
红丝已经收回,这个记忆,也不由它掌控了。
我已经能感受到呼啸而来的拳头带起的阵风,巨大的压迫瞬间袭来。
就在拳头要落到我身上时,场景再次变化,我也向地面坠去。
奏效了。
也还好那个女人没被吓傻,否则这办法也不可能成功。
现在,记忆的掌控权回到了她的手里,“枢结”的力量会被削弱,我只需要再找到它藏身的地方,这场战斗,就算我赢了。
也只有在与“枢结”的战斗中,我才会感觉得出我是活生生的人,即便我被世界所抛弃、所遗忘。
胜利的喜悦已经在我的心中酝酿,在这些连我都记不住的战斗中,我只能是战胜者。
我直到这时才领悟,被世界所遗忘的我不是我,现在的我是与“枢结”战斗的我,封印它之后,被抹除这些记忆的我,不,那根本不是我,那些对世界的渴望和诉求,以及由此而来的孤独和痛苦,它们的承载者不会是我。
所以,我只需要享受与“枢结”战斗时的情绪体验,那些负面的东西,丢给遗忘之后的我吧。
我如是想着,情感体验也由此达到了高潮,不过没关系,这篇故事,马上也会迎来它的高潮。
红丝找到了“枢结”的位置,我立刻跟着它穿过一望无际的原野,踏上了一座耸立于天地的高峰。
“在这里吗?”我打量着四周,又是密集的林木,繁复的花草和无止休的蝉鸣。大量的黑线固定在山石表面,不时鼓动,它在进食。
红绳发动攻击,斩断了那些黑线,愤怒的吼叫声也随之传来,一阵地动山摇,黑色的巨大身躯冲撞开所有挡路的树木山石,疯狗一样向我而来。
隐藏在密林之间的红线齐齐颤动,迅速飞出,刺入“枢结”的躯体,然后将其固定在地面。
我没有贸然上前,直觉告诉我,还没有结束。
果然,它的身躯开始一点点细化成一根根黑线,与控制住它的红丝纠缠在一起湮灭,我眯起眼睛,大概知道它在干什么,它在消耗自己的生命来抵挡红丝。
困兽的最后一搏往往凶猛且恐怖,我拉开了与它的距离,远程操纵红丝不断地攻击它,消耗它的生命。
它也看出我的意图,身体像是变成了个水闸,不断向外喷涌黑线,红丝一时补充不够,就有大量的黑线飞驰而来,才释放出的红绳还没到“枢结”跟前,先和这些逃逸的黑线碰撞消失了,我心里升起很不妙的感觉。
“枢结”挣开了束缚,以极快的速度向我冲来,我忙退至坡边,死死盯着横冲直撞而来的“枢结”,身后是一处深谷。
“就是现在。”
我向前一蹬脚,身子便向后方跃去,而快速冲来的“枢结”刹不住脚,直接追了下去,我靠着红绳挂在一株树上,它砸断了一众的树木,嚎叫声震荡在整个山谷。
红丝再次捆住了它,此刻它已无力反抗。
“昭示死亡的家伙就该回到死亡那里去。”我对着眼前躯干破碎不堪的“枢结”说。
手心的铃铛不断震动,我翻开手掌,它漂浮起来,自己系在了被捆住的“枢结”身上。
铃铛红芒大闪,发出阵阵清脆的铃声,“枢结”的身体开始分解成一条条黑线,这些黑线极力地想要逃跑,但都被铃铛吸入其中,铃铛表面的亮铜色开始加深、变黑,铃声也开始变得低沉。
当“枢结”被彻底封入铃铛后,铃铛自然地落回我的手心,冰凉。
结束了。大战之后的释然补充了胜利的底色,我攥紧铃铛,是时候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