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时候已不早了，咱们尽快出发吧！”

    裴豫牵着马，对周福和四个年轻男女道。

    村民们一路跟着，送他们到了半山，怕迷路不敢再往前走，满怀殷切地和他们告别。

    这四人都是年轻人，本就活泼好奇，加上又是生平第一次下山，看什么都新鲜，骑在马上，窃窃私语不停。

    裴豫怕他们在后面走丢，放出卿云围在他们身边，又怕他们过于兴奋出事，便用卿云稍稍施加了一些“怒欲喜惧忧”中的“惧”，也即是裴豫使用卿云最常用的“威吓”，好让他们冷静一些。

    下了山，沿着小路走，翻过几个小山头，便上了大路。

    自这里往西北四五十里就到太平县城，自太平县城再往北七八十里，就到寻州府治所白水县。

    若裴豫独自骑着墨麒麟上路，快马加鞭，半日可到。

    但后面跟着的这四个年轻人，骑术不怎么熟练，马又是从过路人手里抢下来，山上养废了的，脚程便慢了许多。

    他们半晌时从虎头山出发，走到正午，才到太平县。

    四个年轻人有裴豫带路，虽说早已不辨方向，但好歹没有走丢。

    他们生平第一次见到高大的城门城墙，热闹的车来人往，都很想进城去看看，但裴豫却命令他们在城外停下休息，吃些干粮，让马休息一下，便立即上路。

    “太平县城里破破烂烂，没什么好看的，而且还有邪祟，要是被他惹上，会得大病，麻烦得很，你们还是不去的好！”

    裴豫斟酌着，哄孩童一般哄着这几个二十来岁，第一次出门见世面的年轻人。

    几人都很失落，但面对裴豫，又不敢说话。

    “白水县比这里大得多，而且更繁华，等到了白水县，我带你们好好逛逛！”裴豫安慰他们道。

    这几个年轻人听了裴豫的话，果然和孩童一样，又喜笑颜开了。

    裴豫心道，他们十八九岁，二十来岁的年纪，还如同赤子一般，真是难得。若非归墟将他们禁制在虎头山上下不来，他们也就不会保有这份童真吧……

    不知到底是福是祸。

    “柳先生，你说的邪祟，到底长什么样子啊？”李瑞儿好奇问道。

    “邪祟么……你们是看不到的。它长得像，嗯，就像一只四脚蛇。它附身到人身上，这人就一病不起，还得靠十分珍贵的药材来续命，要是这人有钱也还罢了，但若那人是个寻常百姓，那……或许就要送命了。”裴豫道。

    “四脚蛇？”

    “看不到？看不到怎么躲？好可怕！”

    “那柳先生是怎么看到的？”

    “柳先生会法术！”

    四个年轻人交头接耳。

    裴豫见他们天真烂漫的模样，不禁莞尔。

    吃过干粮，稍事休息，裴豫带着几人继续赶路。

    余下七八十里路一直走了半天，直到日落西山时才到了白水县城。

    进城时，守城的士兵查得十分仔细，以至于此时已是黄昏，原本进城的少，出城的多，但此时城的多，出城的反而少。

    上一次出城时，裴豫就留意到，白水城于进城管得很松懈，但出城时查验很严。

    今日看起来，守卫对于出城的人查得比上一次还仔细。

    每一个出城的人脸上都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似乎逃出了什么危险的地方。

    裴豫有些奇怪，他一边带着四个年轻人排队进城，一边放出卿云，想看看城里是否有什么大事发生。

    城里的居民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但是裴豫却发觉，那个一直围着城门转圈，或许是白水县的守护神的恶面罗汉没了踪影。

    裴豫猛然一惊，心道东西河庄村民请回去的神像在半路上无缘无故碎成一地，难道是因为白水县的恶面罗汉不见了？

    若是如此，那么两个和尚忽然发狂咬人，难道也和恶面罗汉的消失有关？

    不过他并不知道以往这个恶面罗汉到底是不是时时都在绕城巡逻，或许它偶尔也会离开，或者平日不在，只是裴豫来白水城时那两天恰巧在呢？

    进城时守卫借机索贿搜刮油水，裴豫和几个年轻人身上都带着不少钱财，免不了被虎视眈眈，裴豫放出卿云，把几个守卫恐吓一番，乖乖放他们进了城。

    裴豫是在长安住惯的，一个小小州所，他看起来自然平平无奇，还稍显萧索，但这几个年轻人从没下过山，一进城，见到往来车马人流，遍地商铺摊贩，处处高房大屋，入耳纷闹杂乱，看什么都新奇无比，眼都直了，若非裴豫在前领路催促，怕是连脚都迈不开。

    他们常年住在山上，衣服打扮本就和山下人有些不同，来往行人见到这几个的样子，也都知道是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驻足围观的，有指手画脚的，有嗤笑嘲弄的。

    被人一看，这几个年轻人没了当山贼时的气魄，面红耳赤，但又忍不住想四处观望，十分尴尬。

    “哪个山旮旯来的土包子……”

    有个衣着华丽的中年妇人带着几个婢女路过，跟在她身边的一个婢女看了他们几眼，斜眼大声说道。

    听了这话，如意村两个小伙倒没当回事，但两个姑娘却都有些气愤。

    不过她们没和外人说过话，也不会和人吵架，一肚子火憋在心里，不知该怎么发。

    裴豫忍着笑，回头对两个少女悄声道：“你骂回去，就骂她‘狐假虎威’……哦不对，她未必听得懂，你就骂‘狗仗人势’！”

    周小仙性子懦弱一点，红着脸摇摇头。

    李瑞儿性子更直爽，本来就生气，加上有裴豫撑腰，鼓起勇气，回过头高声喊道：“呸，狗仗人势！”

    但她毕竟第一次和外人对骂，骂完之后慌忙拉着周小仙的手，两人一起偷偷开心笑着。

    妇人带着几个婢女本来已经和裴豫等人擦肩而过，但李瑞儿回头高声一骂，那个婢女脸上顿时变了色，转头骂道：“哪来的野人，嘴上不干不净，不想活了吗？”

    听到“不想活了吗”几个字，两个小伙子唰一下站了出来，扭头向那群人恶狠狠地看去。

    那婢女见两个壮实青年虎视眈眈，虽然生气，但也不敢真动手，哼了一声，回头和那妇人窃窃私语几句，便继续向前走了。

    “她说的是气头上话，并不是真要打架。”裴豫安抚两个青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