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两只小鸡
慕容远志转身退回到习武场的正北面,当众对秦校尉下达了一条命令,说道,“秦校尉,我以慕容军旗之名,令你杀了慕容辰、李康二人!”
在场众人,莫不惊愕。
习武场方方正正,如同一个大的蹴鞠球场。南面是一座木亭,西面、北面是空地,东面是木兵器架,木架上有十大冷兵器。秦校尉闻声快步跑向东面的兵器架,从上取下一枝红缨枪,对着坐在石板地上的慕容辰、李康二人抛射过去,如同虹一般,红缨枪化成弧线刺了过来。慕容辰只感觉到天空之中有一道阴影快如闪电朝着自己飞驰而来。他本能地往后躲闪,一个踉跄又摔倒在地。李康一掌拍在地砖上,一块飞溅而起的残石砖被他一掌冲中,残砖改变了运动方向,不仅没有落地,反而冲向了远方横飞而来的红缨枪。啪的一声巨响。红缨枪受外力的干预,向侧面飞去。慕容辰原以为姐姐慕容远志是拿他们开玩笑,不料她动了真格,若不是刚刚反应快,脑袋早被那红缨枪的枪头给刺穿。
白微冷眼旁观,依然低头看书,似乎什么都没发生。
李康向慕容辰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引开秦校尉,好让慕容辰快速逃跑。
慕容辰冷静片刻,不假思索地朝着慕容远志所在习武场北面空地奔去。擒贼先擒王,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拿下慕容远志,才有一线生机。慕容辰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秦校尉的双眼,他慢悠悠地从兵器架取下一把弯弓,一个纵身便拉满这千斤重的弓弦,铁箭头随着慕容辰的移动而做了二次调整,做好了万无一失的瞄准工作,秦校尉开始在心中计算着风速对射箭的影响,并做了最后的校对。慕容辰这才意识到秦校尉是个死脑筋,他可能真的要对自己下死手了!他一遍遍地心中告诫自己,越是到了关键时刻越是要冷静。在空旷的习武场直线奔跑,无奈于一个活靶子。可弯曲的行走路径,真能躲开这一箭吗?
秦校尉是他师傅,是武道巅峰的水准,跟随父王身经百战,若是连一个四岁小孩都搞不定,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慕容辰看着地上的阴影,似乎忽然想起了什么,在秦校尉手指即将松开弓弦的那一秒,他忽然掏出一个青色净瓶。青色净瓶外表非常光滑,在强烈的阳光照耀下折射出一束强大的光。秦校尉只觉光线刺眼,他手一松,箭羽射了过去。慕容辰一个侧身扑倒在地,箭羽从他身侧飞过,距离他的右臂只差不足一寸,险些丧命。即使不丧命,他也会断一条手臂。
秦校尉只有一次射箭的机会,因为李康已接近他,而慕容辰已十分接近慕容远志。只要慕容辰在这须臾之间拿下姐姐慕容志远,这场战斗自然结束了。慕容志远十分淡定站立原处,既没有逃跑,也没做出任何的防御姿势。在她心中,她似乎完全信任这位常年在军中拼杀的秦校尉。
慕容辰终于距离慕容志远只有不到五米的距离,只要他一个跳跃便可以轻而易举地扑倒他姐姐,可秦校尉也不是吃素的,再次拉满弓弦,箭头瞄准在习武场上奔跑着的慕容辰,这个四岁倔强的小男孩。
李康不断往秦校尉扔石头和沙子干扰其行动。秦校尉可不是那么好对付,在最后的几秒钟两箭齐发。慕容辰、李康应声中箭倒地。
慕容辰心想自己真要死了吗?却发现习武场上的箭头都是经过特殊处理,并未给他们带来很大的伤害。
慕容远志只是试探他们二人底细。
事后,慕容远志赠与了一把精美的匕首给慕容辰,用于近战。至于李康,她则送了一个袖弩,理由很简单,他应加强远程攻击力。陨铁匕首、金钢袖弩,便成了这两个小孩的新年礼物。
下午训练任务加倍,慕容辰、李康苦不堪言,晚餐自然也不敢食用。老爷李德权得知原委,晚上偷偷地给慕容辰送去了几包零食,慕容辰收下了,但是并不敢吃。又饿又累,当晚睡得非常沉闷。慕容远志与白微似乎有着一种隔阂,始终不是那么亲近,她们二人象征性地打个招呼,便没有什么交集。
晚间,慕容辰入睡之后,慕容志远前来看他被子似乎盖好。她再一次遇到冷若冰霜又美丽动人的白微。两人站在一起,慕容志远身高比白微矮了整整一个脑袋。她们对视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慕容志远一直怀疑当年九五大火案,司天监的人也参与其中,并刻意隐瞒证据,要不然不会连一点点线索都没查出来。白微是司天监唯一的女弟子,地位超然。她应该多少也知道一些内情。
可当年参与九五大火案的人员太多,涉及多个行政部门,慕容志远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她不便去捅破这层关系。过三日便是春节。春节期间凉州宵禁令会被解除五日,初一到初五,夜市开放。这是慕容志远第一次在外地过年,而她的弟弟慕容辰一个人在这里与爷爷过了四个春节了。想到这里,她对弟弟又多了一丝愧疚。若是母亲还活着,万万不必如此麻烦。白微自降身份给弟弟慕容辰当护卫,其中是不是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是筑基后期的大修士,而他只是一个半只脚都未踏入修行界的凡人。
也或许是自己想太多了。人家白微只是单纯地拿钱办事。
她知道父王给了白微一大笔钱,可具体是多少钱,她并不知晓。
慕容辰是镇南王府的嫡子,镇南王未来的传承。
当慕容远志暗中得知慕容辰在经历火灾之后,遗留下了惧火症,内心非常痛苦。惧火症对凡人来说,只是远离明火即可。可对于修行者来说,火是五行之一,也是最常见的一种物质和现象,与水对立,根本绕不开它。
此次她去天机宗,表面上去买消息,实际上她想得到解除弟弟惧火症的丹方。
又过了两日,春节到了。
终于熬到了除夕,慕容远志带着大家游街,以这种徒步逛街的方式来守岁。凉州城宵禁被解除了,人们晚上也成群结队在街上行走。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家家户户给小孩换上新衣服。游乐赏灯竟然也在这座西北边城流行起来。而李德权老人并未出门,而是在庄园的大祠堂里度过。
每年都是如此,李德权倒满一碗酒,先敬了墙壁灵位,再自己喝了一口,然后洒落在地上。祠堂面积比较大,墙壁南、北、西三个方向各立着一排结实的木架,木架上密密麻麻摆放着三万七千四百五十三张牌位。仔细观摩,你会发现灵牌被人擦得干干净净,未蒙尘。只有少部分木牌上刻了名字,而大部分都是无字灵位。
他们都是西北慕容军死去的战士,曾经守护着这个盛世的军人们。
往年义子慕容希在凉州之时,他也会陪着李德权来看望这些老战友,曾经为国家牺牲的将士。
等慕容辰长大了,李德权打算把这个照看祠堂之责,交给他。
这个叫做传承。
与老人的孤独背影相比,凉州街道上一片欣欣向荣,车水马龙。
李康被一个卖冰糖葫芦的吸引,慕容辰跑了过去。慕容志远只好放下手中试了又试的帷帽,走向卖冰糖葫芦的摊位前代他们两人付钱。白微则是远远地跟着他们三人,暗中保护,自己并未买任何东西。
除夕逛街,主要就是享受这种安静祥和的氛围。至于买不买东西,倒是其次。
慕容辰、李康两个小孩一人一串冰糖葫芦,便也满足了。
他们又往前行走几步,慕容辰被一只卖朱雀神鸟的摊位给吸引住了,止步不前。慕容远志好不容易往人群里面挤了进去,发现摊主竟然是一个老骗子。他是一个老头,披着苍苍白发,骨骼清奇,穿着则有点像乞丐,破破烂烂的粗布衣裳。他在小鸡仔外表羽毛上涂了一层淡淡的蓝色颜料,把小鸡冒充小朱雀在街上贩卖。
李康抓了一只小鸡,放在手心上,问道,“老板,这真是朱雀吗?怎么看起来像小鸡啊?”
慕容辰笃定地说,“这就是朱雀。——你见过蓝色的小鸡吗?”
李康反驳道,“怎么感觉这些小朱雀鸡里鸡气的啊?”
慕容辰这才想起慕容远志,因为她说话比较有信服力,说道,“大姐,大姐,它们是朱雀还是小鸡啊?”
慕容远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你问问老板卖多少钱啊?这朱雀肯定和小鸡的价钱不一样啊。”
慕容辰还真又问了一遍摊主,然后回头告诉慕容远志,说道,“五文钱。”
慕容远志心想,五文钱是正常小鸡的售价,摊主并没有虚高价,也算不得是诈骗。
人声嘈杂,慕容志远只能喊道,“你们两人喜欢,那就买下来吧。”
于是两人买了两只涂了蓝色颜料的小鸡,一雌一雄。这个摊主穿得像个叫花子,倒是个实在人啊,五文钱买两只小鸡,还送了一个精致的小竹笼。慕容志远付了钱之后,再仔细端详,发现竹笼里的两只小鸡又不大像小鸡,应该是个什么鸟,但是肯定不是朱雀鸟。朱雀鸟是神鸟,是难得灵宝,它们不会泛滥到在大街上被人卖五文钱。
他们仨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慕容辰准备往石桥方向走去,被慕容志远给拉住了。慕容志远吩咐道,“你们两个,人多不要乱跑,等下走丢了就麻烦了。”
慕容辰为什么喜欢往石桥方向走,因为那里人多。
慕容辰喜欢往人多的地方钻。
慕容志远又看了看手中的竹笼,一转身的功夫,慕容辰和李康不见了,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一番,发现他们二人已到了石桥之上。凉州的街道人流最多的就数这两条河岸的街道,每隔五百米会有一座小石桥连接两岸。河道不宽,有几条渡船在河里游来游去。
慕容辰冲在最前面,李康根本就拦不住他。
在拥挤的石桥上,慕容辰与一位蓝衣修士模样的年轻人撞到了一起。慕容辰摔了一跤,年轻修士礼貌地把慕容辰扶起,然后迅速走开了。慕容辰摸了摸口袋,发现青色玉瓶不见了,却莫名其妙多了一个钱袋。钱袋里面有近百两银子,对于一个寻常人家而言,相当于是一笔巨款。这笔钱够一户百姓人家一年的生活用度了。
说也巧了,一对中年夫妇不由分说地把慕容辰当做了贼。中年夫妇有个年纪与慕容辰差不多大小的女儿,长得倒是水灵,只是脾气不小。她对着慕容辰便是一番言语上的羞辱,“小贼,休想狡辩。”
慕容远志发现事有蹊跷已晚,弟弟慕容辰早被人按住后背,压跪在地上丝毫不能动弹。看热闹的群众把他们几人围了起来,议论纷纷。
慕容远志穿过人墙,挤到了慕容辰跟前,说道,“我弟弟不会偷你们东西的。这中间一定有什么误会。”
女孩子不依不饶道,“他就是小偷,不是你道歉就能完事的。我们要报官。”
慕容远志再次解释道,“我们这种身份的人,是不会偷你们东西的。你报官就报官,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弟弟,事有蹊跷。你看看身上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慕容辰摸了摸口袋,他这才反应过来,陨铁匕首在,可小玉瓶丢了。他低声说道,“大姐,小玉瓶不见了。”
慕容远志问道,“什么小玉瓶?”
慕容辰心慌了,说道,“就是我一出生就带着的那个小玉瓶,丢了。”
慕容远志环顾四周,并未发现可疑之人。
中年夫妇执意要带慕容辰去见官府,慕容志远说道,“多少银子,我们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您看多少钱合适,我们双倍赔您算了。”
中年夫妇见慕容远志也不过是个十岁的小女孩,而对方愿意出双倍的价钱,便同意了。于是,慕容远志退回他们三百两银子,又另赔了三百两银子。
小女孩见状,从父母手中夺回赔偿的银两原数退给了慕容辰,说道,“你应该不是小偷。你那三百两银子,我们不能要你的。”
慕容辰并不领情,反问道,“你们跟那个蓝衣道士是一伙的吗?我掉了一个小青瓶。”
小女孩摇摇头表示,他们家不认识什么蓝衣道士。
慕容远志见误会已解除,便跟中年夫妇告辞了。因为没任何实际性的证据证明他们一家人与那个偷小玉瓶的人是同一伙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