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羽径直回到了姚府，姚府笼罩在红色之中，所有人脸上都挂着笑，只有他，似乎很平静，其实他也不知道他是开心还是难过，只是默默回到了房间，静静地坐着。

    正午的阳光很明媚，有一个人跪在大堂前，仿佛头上笼罩着乌云，堂上的姚老爷终于开口：“你若是为小姐的事而来，那倒大可不必，此事我并未强迫于她。”

    沐羽身躯一震，随后开口道：“沐羽自知身份卑贱，不似小姐万金之躯，而如今小姐觅得良人，我若再留在小姐身边只是不合体统，希望老爷能放我离去。”

    “你若还记得你当初说的话，就应做好你该做的，一把剑可离不开持剑人。”

    “姚老爷当初许的承诺既已背弃，就不该用当初的承诺来约束在下了。”

    “好吧，你果真不似曾经那般了，但我只能告诉你，你们中没有人可以离开，除非他做好死的觉悟。”

    “我就有死的觉悟。”

    “三年了，你还是学不乖，唯唯诺诺做一柄剑多好。”

    说罢，元婴境的修为爆发，空气中飘着冰霜，弥漫着危险的气息，寒意席卷整座姚府，仿佛连时间都被凝固。

    沐羽双眼通红，嘴中喃喃道：“这么多年，姚梦妍，连你也是骗我的吗？”

    他永远都不会相信短短一个月时间能完全改变一个人，也许，她从未喜欢过他，他们都是算计好的，只为把他蒙进鼓里，甚至想哄他一辈子。

    沐羽气息暴涨，陷入了疯魔状态，周身不断有猩红色的气体涌出，暴起向姚老爷杀来，招招霸道强劲。姚老爷连忙提剑抵挡，他明白，这幅躯体经受不起如此程度的战斗，他必须速战速决。

    空气中温度急剧下降，水迅速凝成冰，空气中的冰霜聚集成锋利的冰刃，沐羽身体被划出无数伤口，不经意间，他的退路已被封死，待眼前的冰霜消散之时，一股强劲的剑气袭来，来不及闪躲被刺穿了胸口，这一剑威力巨大，身后的房屋轰然倒塌，留下一片平地，随后的一掌，废掉了他的经脉，彻底沦为了一个废人。

    他被关在了一处柴房中，他眼神涣散，失去了对生的渴望，瘫坐在地上，已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外面传来了唢呐的声音，许是她正穿戴着凤冠霞帔，美颜如画。但随后又暗自嘲讽道：呵呵，将死之人，竟也妄想起这些来了。

    礼成……送入洞房……

    他曾幻想过无数次当时的场面，想过她当时的容颜，想过她的一颦一笑，甚至连手摆放的位置都要反复思索，生怕让别人不满，觉得他过于唯诺，不够从容大度，丢了她的脸。而她如今却成别人的妻，坐在洞房中等着共度春宵呢！

    这十几年间，他一事无成，文不成，武不就，本只是想要好好的活着，但连这最基本的一切对他而言还是太奢侈了呢？他苦笑着，恍惚间看见一个素色身影正站在他面前，他看见后再也止不住泪水，迅速扑了上去，大声哭喊着：“阿娘！我好痛啊！”少年的心此刻碎了一地。

    也许死亡并不是终点，就像顾寒珊走后，痛楚深埋少年的心，回忆困扰着他，他始终不敢向前，他怕回忆会随时间的流逝而消散，人并不是时刻都在成长，就像他，永远地被困在了三年前。

    沐羽早已经神志不清了，他只是凭借着向往自由的本能驱使爬向门，并用手用力推着，他此刻只记得顾寒珊要他向前，他要出去！

    终于门开了，他拼命地跑，甚至都不愿回头再看一眼这个故乡。

    柴房的锁被打开了，随意地散落在地上，姚梦妍蹲在树后，怀中抱着那柄剑，突然起身哭喊道：“别回首了，往事如烟散去吧！此后，千山挡不住你心中的月，万水阻不了你身下的马，你也不必记得，万重山间，秋水亭前，有个人始终在等你。”

    然而那少年早已远去……

    那晚回去后，沐羽的剑还被她抱着，顺手打开后，惊呆了，只见上面沾满了鲜血，她找到了她的父亲，可姚老爷只是风轻云淡地告诉了一切，她苦苦哀求未果，他当如飞鸟，而不是困此一生，最终要强的她选择了屈服。

    她要他自由！

    姚府屋顶上，两人正喝着酒，吴通玄开口道：“我还以为你真要便宜那小子，让他抱得美人，归隐红尘呢！”

    “谁都可以，但唯独他不可以，他是修罗体，他注定会背负一切，我做这一切只是推了他一把。”

    “不过你为何要为他挡下那道雷劫，最后还放他走？”

    “他不能困在这里，他必须出去！”

    “姚风月，我必须得提醒你，那是一条不归路，一旦驻足，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我早就深陷其中，时日无多了。”

    姚风月一口喝尽了杯中的酒，深深呼了一口气，淡淡说道：“赤灵七十二年，帝君受仙家逼迫，挑起与魔族的战争，当时我身为羽林军主帅，却收到一条撤军至索龙关的指令，无奈以家人性命要挟，最后还是昧了良心，以至于北雍受屠，兵败还京后，妻子在天下的辱骂声中自缢，此后，我一把火焚了在京宣的府邸，对外声称自己葬身在大火之中，实则逃到了此地，直到后来才发现这悲剧竟原来是仙家为了稳固自身地位，逼迫归隐北雍的修士道剑仙再次出手，趁机抹除，除掉人间唯一可匹敌仙人的特殊存在。”

    他只是静静的说着，不知何时已经躺下，面色有了些许缓意。

    “我是个逃避过去的人，北雍怨死的三十万条性命注定是要还的，我难逃其咎，十三年的时间对我来说已是奢侈，不必挽留了。”

    “待到来年风月静好、花满南山，再提着酒来看我吧！一点风月意，一灼落花情，足矣……”

    风轻月淡，月光落在两人身上，却落在了不同时代……

    沐羽拼命地跑着，不禁意间就连青玄、衡阳两座大山都被甩到了身后。

    少年终究出了重山，即便不是他所想的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