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听完陈典诚说得这番话，章志宏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这种熟悉感大概来自于他对宁为的了解。

    事实上不止是章志宏，国内外许多科技公司的高管都通过各自习惯的方式去了解甚至研究过宁为。公司规模越大，这些高管们所做的了解跟研究就越深入。

    没办法，这位跟商业市场很少沾边的科学家，总能用各种异想天开的方式影响到这些科技公司的各项发展规划。利好时，让人想疯狂的褒扬他，但当宁为想传递市场负面情绪时，也着实让人想要拍死他。

    所以即便是为了不犯宁为的忌讳，也要对宁为有个基本的了解。

    毕竟作为大公司的高管，需要在一些公开场合发声的时候其实有很多，万一说了些什么不对的，莫名其妙惹来灾殃就不好了。

    更何况这种事并不鲜见。

    所以章志宏觉得陈典诚刚刚的建议，还真就是宁为曾经的处事风格——当有人将枪口对准了宁大佬时，这家伙一定会搬出个大炮来，同样对准对方，然后高喊：“来啊，互相伤害啊！”

    不对，不止是喊，是会直接开炮！

    半点不夸张。

    有时候章志宏都想不通宁为是怎么想的，很多时候都不是用大炮打蚊子了，是用核弹打蚊子。

    比如当年在燕北大学直接微博自爆，近一些比如三年前就因为西方媒体发表了些不太好听的言论，宁为直接把世界上那些有名有姓的高科技公司有一个算一个全得罪了一遍。

    真的，当年这波操作都把章志宏给惊呆了！

    他都不知道宁为究竟是怎么想的，冤有头债有主的，哪怕是在微博上跟那些媒体对着吵几句，章志宏都能理解。但宁为的那波操作着实把章志宏震撼到了。

    更让人无语的是，那个时候正是三月奖要公布的时候。按事后复盘，一帮科技老总还到三月奖颁奖典礼来捧了场，换句话说，在需要这帮人帮忙之前，先“啪啪”的狠抽了这帮人。

    这种处理方式着实让章志宏想不通，虽然结果是挺好的，可惜时候复盘，这么干大概没谁真能学得来。尤其是行业内一些消息其实是通的，更别提章志宏怎么说也是华夏首屈一指的互联网公司高管，对于其中的一些细节更是比一般人了解的更为清楚。

    而现在从刚才陈典诚那番话里，他又感受到了浓重的宁氏风格，自然觉得分外熟悉。

    甚至业内还有人对这种宁氏风格给出了一个很俗气但又特别贴切的比喻：“你呸我一脸，我断你命根。”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

    真要说起来，陈典诚刚才的提议从技术上说其实并不难，这就跟搜索引擎放广告内容该不该有标准是一个道理。想要给一个大点的标注难吗？真的不难，不过是大家都没有动力罢了。

    甚至这种事情本来就不是一个技术问题，如果严格按照新闻标准还核验，很容易便能解决。

    只是这样不但会增加成本，还可能影响到引流，得不偿失，自然谁也没有动力。

    但如果企鹅集团真要支持宁社这么玩就不一样了。

    企鹅集团加上宁社的牌面在搭配上强人工智能的噱头几乎无敌。

    尤其是强人工智能的噱头顶上去，未来任何标签都能推到强人工智能头上去，对于许多强势媒体来说还真是找不到说理的地方。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这种事情，章志宏到觉得并不需要太过排斥。说起来企鹅集团在传媒领域并不算强势，虽然掌控者三大门户网站之一，但现在年轻人获得信息的途径太多了，小视频、微博这种地方才是真的主阵地。

    如果配合宁社的话，最多也就是对依托于社交软件生存的自媒体人产生影响，不过影响其实也不大。毕竟企鹅集团在小视频跟公域社交领域并不突出，毕竟企鹅集团一直在精细化运营管理这个层面一直都不太擅长。

    所以这么玩说不定还会有意外之喜，反正自家不强势，砸了摊子，最受影响的肯定不是企鹅，而且能跟宁社合作，这帮年轻人真能分出去不少压力。

    是的，也就是几秒钟的功夫，章志宏脑子里转过了诸多念头。

    但开口时还是决定先验证一下这到底是谁的想法。

    “陈社长，这事是宁院士交代下来的？”

    “章总，你这话就不对了，你觉得宁导会闲着管我们这点屁事？你这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我们宁导呢？真要是宁总想要做点什么，咋可能这么小家子气？纯粹就是我们宁社想做点事情。”

    陈典诚好不客气的瞪了章志宏一眼，说道。

    宁社这帮孩子，在某人潜移默化的影响下，从来都是除了宁为跟有限几位教授外，谁都不怕的。

    别说这帮人各个志向高远，理想都是搞大事，没谁考虑过未来要去哪打工的问题。就是真打算去各大科技公司打工，也必然不会委屈了自己，尤其是陈典诚，他不缺钱、不缺人、还有个头铁的导师，行事更是无所顾忌，态度自然也不会好到哪去。

    好在章志宏跟宁班一帮人打交道不是一天两天了，虽然没跟陈典诚打过交道，但这帮半大孩子的脾性早就摸得一清二楚，很清楚这帮半大的孩子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还真就只能哄着……

    其实这挺好。起码比宁为软硬不吃的性子要好。

    “对不起，对不起，陈社长，是我肤浅了，哈哈！”章志宏自我打趣了句，便将刚刚的轻松带过，然后很严肃的问道：“那么陈社长，你到底是怎么考虑的？如果合作，我们双方权责如何划分？”

    老油条的应对，化解尴尬，然后抛出严肃问题转移视线。

    这一套真在商场上用，其实没什么效果，对面大概率会把问题在抛过来，时间大部分都得浪费在双方不停旁敲侧击对方底线，但跟这些学生打交道却很好用，因为人家根本不会考虑这个。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个问题刚抛出去，陈典诚便张扬的答道：“很简单，你们需要掌控社交入口嘛，现在的，未来的，都需要，水晶鞋项目我可以跟项目组谈谈，未来项目成功了可以直接授权给你们运营，企鹅集团也得全力支持我们在企鹅集团能影响的范围内上线这一套新闻辩证算法。”

    “普通人不知道新闻从业者或者说传媒学的一些最基本的原则跟道理，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强人工智能系统向所有人普及这些知识。总有些人觉得做新闻有嘴就行了，还什么互联网一分钟定理，怎么偏向性报导都特么被他们玩明白了，我们的目标就是告诉他们该怎么老老实实做新闻。”

    章志宏深的出了口气，为难道：“陈社长，这个当然可以考虑，不过你也知道，其实传媒这一块，企鹅集团并不算强大，虽然我们也有深耕，但不管是门户网站，还是我们自己的浏览器，又或者公众号在新闻时事方面的功能，其实都跟正儿八经的新闻采编这块内容牵扯不深，比如公众号，比如朋友圈，更多时候只是用户个人态度的展示窗口。这会不会影响我们的合作？”

    陈典诚毫不在意道：“这些都是小事，咱不怕他们。不过企鹅集团先要表明一个态度，比如公开发生，站在我们这边，接下来其他家，我们都会去谈。谁家要觉得这样不好，放纵这种情况，我们就跟谁家刚到底！比如微博对不对？喜欢放小作文惹争议对不对？”

    “他们要是不合作，我们不但要做更高科技的替代产品，而且现在以及未来宁社所有软件产品都将跟微博APP不再兼容，甚至包括使用了我们算法的游戏。咱们宁社就是一个高校兴趣社团，不求上市，不求赚钱，我们什么都不求，所以怕什么？”

    掷地有声的话语落下，章志宏呆了呆，随后是各种羡慕嫉妒甚至还有一点点恨，当年怕是宁为都不敢这么玩吧？

    瞧瞧，人家做得多果决啊，关键是目前的限制性规定来说真还没谁能管得到这帮孩子。

    二选一是市场监察管理部门所不允许的，但宁社不是公司，不是研究机构，就特么一个高校学生的兴趣社团，只是他们做出的产品过于具备市场吸引力，授权给其他公司之后，市场反响的确火爆。

    这一块章志宏还有发言权的，毕竟企鹅集团做游戏嘛，事实就是现在市面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游戏，都已经加入了宁社出品的随机事件算法。企鹅集团旗下更是除了少数不太适合融入的游戏之外，几乎百分之百的游戏都融入了这一算法。

    现在宁社出品的软件授权都是通过华为通过其子公司华为投资控股出面注册的一家名为宁风软件科技有限公司并对外授权的。这家籍籍无名的公司股份构成上却很复杂，华为投资控股有宁为软件百分之二十，是第一大股东，排第二的是慧通商务，占据了这家公司百分之十三的股份，第三大股东则是极兔投资，有百分之八的股权。

    剩下的股权就较为分散了，大概牵连到十多家互联网公司，企鹅集团甚至也在这家公司有百分之三的股份。所以章志宏其实也知道这家公司跟宁社签订的其实就是一个合作协议，作为软件运营方，根本无权干涉宁社这些软件在技术上的各种设定。

    一般情况下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不过大家都清楚宁风软件的成立本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商业项目，据说当时是宁社的软件做出来之后，先是在校内做了各项测试，反响很好后，项目组想做大，于是找到了宁为，然后宁为干脆就帮着牵了根线。

    作为多项关键技术都跟宁为有深入合作的合作伙伴对于这种能随手而为的事情，自然不会推辞，也就随随便便成立了个公司，随随便便跟宁社签订了一个授权协议，然后开始以公司的形式正规运营，谁想到宁社推出的这些软件一个赛一个火……

    到最后还做成了一个香馍馍。

    问题来了，如果宁社铁了心要玩二选一……

    太精彩了！

    反正微博那玩意儿小里巴巴是大股东。

    想了这么多，但章志宏开口却是：“陈社长，这样不太好吧？好像跟一些互联网现有的政策规定不符。”

    听了这话，陈典诚狐疑的看了眼章志宏，反问道：“章总，企鹅集团投资微博了？你们还是微博的大股东？”

    “没有，没有，微博大股东其实是小里巴巴。”章志宏连忙摆手道。

    “哦，那您是想挑事啊？”陈典诚恍然道。

    “哈哈，不，不，不，没那个意思。”章志宏立刻否认。

    到是陈典诚满不在乎道：“挑事也没事！咱有理咱怕啥？这样，到时候如果企鹅集团有兴趣，咱们可以合作一个类似这种项目。谁不听话，咱们合作设计替代品，你们负责搜集市场上用户需求，我这边去求求宁导还有师兄师姐们，再加上宁社的成员，一起来想办法实现一些更贴近用户，对用户筛选更友好的算法跟技术。比如之前我们就有人提到过，针对不同人群的热搜推送算法这些。”

    “还有，再跟你说个事，这暂时可是我们内部的秘密啊。从CPU到操作系统，再到显示系统，我们宁导早早就布局了一系列的颠覆性技术，近期就会展示，到时候我敢说全华夏，不，全世界的软件界都还要迎来一场革新，未来互联网入口是谁说不定还会重新洗牌！”

    “哦？怎么说？”章志宏立刻问道。

    “都说了暂时是秘密。你只要知道我的师兄师姐们最近都在实验室里忙得找不到北呢，都是在做准备。”陈典诚撇了章志宏一眼，说道。

    “不是，陈社长，你这话说一半，还不如不说呢。你说互联网入口风向会变，总得给我点提示吧？”章志宏不以为意继续问道。

    “嗯，这么说吧，比如你们不是一直想做短视频吗？最近可以把精力放在攒一批360度全息视角的视频上，肯定不会亏的。”陈典诚想了想后，答道。

    “VR类的全景视频？”

    “差不多，但最好更利于用户全局播放那种。包括开发一些可以全景显示的游戏讲解工具，或者支持全息显示的沙盘类游戏？更多的我就不方便说了，你懂得。对了，到是合作的事情，怎么说？”

    “陈社长，从个人角度我是真想马上就答应你，但你知道，这牵扯的层面比较广，需要多部门协作配合才能实施，所以我得向上汇报，组织讨论。这样，最迟明天下午五点前，我肯定有回复。”

    “行吧，那今天就先到这儿了。等你们有消息了，具体怎么配合，咱们再讨论。我们宁导就说过，任何事做之前想清楚究竟要不要做，想清楚利弊，想清楚是否符合内心的道德准则，如果确定是对的，应该且决定了要做，就不要再瞻前顾后，唯一要考虑的是这件事怎么才能做到最好，最稳！宁导还说了，如果做不好，去找他，他帮我们托底！章总，你懂这话吧。”

    “嗯，这个……宁院士的话果然发人深省。”

    “行，我这边也要组织宁社成员开个会，统一一下思想，就不送你出去了。”

    “没事，没事，好久没在校园里走走了，今天凑巧了。”

    “那就这样，再见。”

    “再见！”

    ……

    跟陈典诚分开之后，默默走在燕北大学大路上的章志宏只觉得感慨万千，真要比起来他的大学乃至研究生的生活都还是太平淡了。

    真的，如果不是年纪大了，他都想回到学校，加入到宁社中去了，这帮孩子活得当真是太精彩了。

    当然商业上的敏感性让他更对陈典诚之后那番话有了些兴趣，难道现在不止是宁思实验室在憋大招，从鸿蒙系统再到输出功能，整个体系都在憋大招？

    怎么说呢，这帮妖孽，技术上的确太过强势了。

    “小文啊，刚才那位陈社长的话你怎么看？”

    “嗯，年少正当时，意气风发吧。”

    “意气风发是意气风发，但是人家有那个底气啊。”

    “跟了个好导师啊……”

    “羡慕？我也羡慕啊！到酒店准备一下，我得先跟马总做个汇报，估么着下午会有一次视频会议，中午辛苦一下，帮我把发言稿准备好。”

    “要促成这次跟宁社合作？”

    “当然，哪怕无条件合作……小文啊……”

    “嗯？”

    “互联网竞争的逻辑已经在变了，市场就那么大，存量还剩多少？技术大变革的时代，得抓紧了。”

    “我懂了，章总！”

    ……

    “各位同学们，大家都是宁社的成员，相信大家都牢牢记得宁社成立的初衷非常单纯，就是致力于华夏科研，为提升华夏整体科技实力而奋斗！那么提升科技的目的是什么？当然是提高所有华夏同胞的幸福感，这种幸福感怎么得来？首先，我觉得，咱们要敢于对所有不公平的声音，所以让混淆视听的是声音说不！”

    “同僚们，睁开眼睛看看某些人的言语，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感觉到了愤怒！但我很愤怒，张师兄的付出，宁导的付出，被一笔带过，所谓的公允就是没人可以为自己人说话，不管你们是否答应，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作为宁社的发起人、社长，宁社这三年里我没做过一言堂的事情，但今天，这件事，我觉得必须要做！”

    “请原谅我的独断专行。当然，哪怕这次事件之后，大家通过投票，让我从社长的位置下来，我也毫无怨言。接下来大家看到的是宁社项目审核委员会跟监察委员会制定的本次正听行动规划，如果有愿意加入我们的，可以在今天这次会议之后，直接在APP上报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