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为走出了教室，导师们评定环节按规矩他是不能参与的。虽然在外界看来他也是大佬了，但宁为觉得他一直是个懂礼貌的年轻人。虽然说论文答辩的时候大佬可以稍稍越过界，不太讲规矩，但他不行。

    他参与的答辩过程大概有一个小时，出来了正好跟江同学聊聊博士答辩心得。

    “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严肃，大部分问题都是围绕着论文来的，挺简单的，所以你以后答辩的时候也不用太紧张，就按照自己写的论文做好准备就行了。”

    江晨霜看着宁为，问道：“你真觉得别人论文答辩跟你一样呀？”

    “别人我不知道，但你肯定可以的。”宁为立刻答道。

    江晨霜没回答，其实想想似乎的确如此。

    现在全校都知道她是宁为女朋友，不管是毕业还是答辩肯定会有些优待。这之前让江同学想着还有些无所适从，但现在也习惯了。

    “不说这个了，刚才我在学校BBS上看到，哈佛大学最年轻的女教授来我们燕北大学信息科学技术学院应聘教授，这时候也正在面试呢。”江晨霜换了正在被许多本科生们热议的话题。

    “哈佛最年轻的女教授？外国人？”宁为问了句。

    宁为没往熟人的方向去想，更没想过露西·罗恩这个名字。在他的记忆中，露西·罗恩依然顶着哈佛天才女博士的光环。博士跟最年轻女教授之间还是有差别的。

    是的，宁为压根就不知道露西·罗恩早早的毕业了。

    “是啊。”江同学点了点头。

    “这说明咱们燕北大学越来越强大了，哈佛的教授都觉得我们更有吸引力了。”宁为感叹了句。

    “嗯，有这个原因，不过我本以为你听了这个消息应该更激动些的。”

    “哈？激动？这有什么好激动的？我也算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了，普林斯顿的教授都被气进医院两次，一个哈佛年轻女教授来学校应聘我有啥好激动的？”

    “那……如果这位女教授是你的熟人呢？”

    “我的熟人？不可能，我认识的哈佛教授都没几个，更别提女教授了。怎么可能会是我的熟人？”宁为头摇得如同拨浪鼓般，只是看着抿着嘴笑的江同学，感觉有些不对，狐疑的问道：“等等，你确定我真认识？”

    “嗯，据我所知你们是认识的。你还专门跟我提到过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跟我说你们是在STOC大会上认识的，你还说在会议上她还想刁难你来着，可惜被你反杀了。”江同学偏着脑袋，掰着手指头开始跟宁为谈曾经说过的话题。

    “不是吧？这个哈佛最年轻女教授是露西·罗恩？她什么时候成女教授了？还跑到华夏来面试燕北大学信息科学学院的教授？开玩笑呢？那个女人竟然来华夏了？”宁为下意识的就想拿出手机问问露西·罗恩是怎么想的，但突然想到这女人正在面试八成是不会理会他，遂作罢。

    “你们不是那种趣味相投的好朋友吗？她来燕北大学没通知你？”

    “真没有。大概因为我把她拉到微信黑名单，一直忘了放出来吧。不过这女人有我的邮箱啊？哎，可惜了，这是一个被晚礼服毁了的天才科学家。”宁为一本正经的说道。

    “晚礼服毁了的科学家？”江晨霜眨了眨眼睛，大概是不太明白宁为的逻辑。

    毕竟露西·罗恩是顶着世界名牌大学最年轻女教授的名头来的，所以今天的面试大概率也就是走个过场。否则这个消息也不会传到连学生们都知道了，还放到BBS上讨论。

    按照BBS上的说法，露西·罗恩可是连谷歌这样的大公司都抢着要的人才，所以她的确不太懂宁为这句话。

    “嗯！当人把关注点放在那些生活向细枝末节的问题上，必然会耽误她对一些问题的思考时间。我们知道每个人思考巅峰时间都是固定的，把更多的时间用于跟研究无关的事情，就意味着用于科研的时间减少，她就是这样的。”宁为颇为惋惜的说道。

    江同学眨了眨眼，大概听明白了宁为的逻辑，不由莞尔道：“所以这就是你衣柜里只要几件衣服的原因？”

    宁为眨了眨眼道：“不要在乎这些细节。好吧，我得承认，那个女人水平还是有的，就是性子有点疯。”

    江晨霜点了点头，然后说道：“你以前强调过，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应该请她吃顿饭的。毕竟她刚从美国来到华夏，人生地不熟的，在燕北大学应该也没几个认识的朋友。而且正好你今天博士毕业，值得庆祝的日子。”

    一边说着，江同学抬起手温柔的帮宁为整了整刚才有些皱起的领口：“而且你不好奇她为什么要从哈佛大学辞职，来到燕北大学么？”

    宁为想了想答道：“这还需要好奇么？她一定是厌恶了大洋彼岸腐朽到让人反胃的气息，决定投奔光明。我觉得这是个很富有远见的选择，就好像，就好像，嗯，就好像1356年陈友谅跟张士诚不割据了直接投奔朱元璋一样有远见，虽然历史上那两位并没有做如此选择，但这也说明那女人的确比很多人更聪明。”

    江同学：“……”

    “好吧，你说得对，毕竟是老朋友了，她来华夏的确应该请她吃顿饭。装作不知道哪天在学校碰到了会很尴尬。哦，对了，柳哥，你还没有女朋友，需要我帮你介绍一下吗？虽然我经常喜欢吐槽那个女人，但她智商还是很高的。而且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父母在血缘分支上越远的人，一般而言会继承更多的显性基因，孩子能更漂亮更聪明，也许你可以跟她尝试着接触一下。”宁为突然抬头冲着柳唯说道。

    不远处的柳唯愣了愣，然后侧过头默默的看向旁边的树……

    “好吧，好吧，就这样吧……对了，鲁师兄也是单身来着……有些人，不懂得珍惜机会啊！”宁为摊了摊手。

    好在这几句话功夫，答辩委员会已经完成了评议，答辩秘书从教室里走出来，微笑着冲宁为招手，示意已经开始复会。

    走进教室，这次答辩主席开始宣布答辩结果。

    没有任何悬念的，宁为高分通过了答辩。的确也没不通过的理由，毕竟已经是官方认证为强人工智能之父的男人，毕业论文又是关于强人工智能数论基础的文章，如果博士论文通过不了，大概是能直接上世界新闻的那种。可惜的是，燕北大学也不需要这种大新闻，负责论文答辩的大佬们大都老成持重，也不像宁为这么喜欢搞事情。

    “恭喜你，宁为博士，从今天开始你就从燕北大学博士毕业了。”

    答辩完成，在最后跟答辩导师们合照前，田言真拍了拍宁为的肩膀感慨道。

    很正常的一句话，宁为却从中听出了解脱的味道。这是能理解的，其实就目前官方定论的成就来说，不管谁当宁为的导师，大概都会感觉压力山大。

    就像田言真催促宁为毕业时说话，他得要脸。

    “感谢你，田导，成为我人生中最重要阶段的领路人，还能包容我的小任性。”宁为也感慨了一句。

    博士毕业了啊，回想在燕北大学求学这段时间，许多事情的确像是做梦一般。

    “你们师徒俩够了，别在这里强行煽情了行吗？宁为留任燕北大学教授的合同都签好了，以后还在关系在燕北大学，办公室还在研究中心，无非是每周要挑些时间去数院上上课，生活模式有什么改变吗？赶紧去合照吧！”姚老大概是见不得这师徒俩矫情的样子，催促了句。

    “哈哈，老姚啊，嫉妒我你就直说。”

    “我有必要嫉妒你吗？”

    “呵……你的学生那么多，目前有人拿了图灵奖的吗？”

    姚老不说话了。

    “当然我学生里也没人拿图灵奖，不过宁为在读博阶段一不小心拿了个沃尔夫奖，而且今年图灵奖好像是下周就要公布了吧？如果不给宁为，我觉得有点说不过去。对了，图灵奖之前最年轻的获奖者是谁来着？”

    “唐纳德?克努斯，36岁获得了图灵奖。”姚老面无表情的说道。

    “宁为今年24岁啊，提前了整整一轮啊，这个记录怕是以后很难再被打破了。”田言真感慨了句。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赶紧去照相吧！老田，你别嘚瑟，说得好像你对人工智能挺有研究一样。”

    “老卢，你这话就不对了，师父领进门，修行本就靠个人。做老师的把研究方法传授下去了，我们做数学研究的更看重的是思考的方法，又不是解决具体难题。”

    “听不下去了啊，宁为，你说说，老田教了你什么不得了的学习方法？让我们也学习学习！”

    “哈哈，这个宁为肯定不会告诉你们，这是我们师门不传之秘。一两句话就让你们学去了，这长得不美的人，想得那是真美！”

    “呵……”

    “对了，宁为啊，拍完照之后你也告别学生生涯了，看到这些老师也不用那么拘谨了。毕竟过了今年，他们见了你也得叫声宁院士，哪怕是现在也得叫声宁教授。这就是身份的变化，你得拿捏好了。这里是燕北大学，全国排名第一的学府，而你从现在开始是全国排名第一学府的教授了。”

    “老田啊，老田……我发现这些年你真是越老越混账了！”

    “不是，说实话现在真的有罪吗？你们的学生如果能在这个年纪拿院士，我也是这么称呼他啊，没毛病吧？怎么说呢，教书育人也是要分段位的，承认别人更优秀，真的有这么难吗？”

    “别扯这些，燕北大学这个全国第一学府，是你封的吗？”

    “这还需要我封吗？今年风头正劲的沃尔夫奖跟图灵奖得主，华夏最年轻的院士为什么选择在燕北大学任教，你们心里真没数吗？”

    “图灵奖还没拿到呢？”

    “呵，图灵奖尽管不给宁为啊！我还真希望他们能挑出一个成就超过强人工智能之父的贡献者出来，不然以后图灵奖指不准真的会被咱们三月人工智能奖超越了，那含金量可就低了啊。”

    “对了，老姚啊，你也是图灵奖获得者，你说如果今年图灵奖获得者不是宁为，你回家看了那奖杯是啥感觉？会不会想直接给砸了？毕竟从世界计算机第一大将沦落为野鸡奖，这得让曾经的获奖者多不好受啊。”

    “老田，上瘾了是吧？有意思吗？”

    “哈哈，老实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对了，今天晚上不如咱们破个例喝上两杯。”

    “对不起，今天有饭局了，饭我就不吃了。”

    “是的，我也有约了，宁为啊，恭喜你博士毕业啊，不是不给你面子，但你这个导师是真没选好，以后你在科研路上碰到什么坎坷，估么着大半就是你这个导师拖累的。”

    “就是，宁为这孩子哪方面都不错，就是这挑导师的时候没擦亮眼睛……”

    “哈哈，所以今年这葡萄看来是真酸啊！”

    ……

    宁为听着田导舌战群雄，极为明智的没有吭声。

    大佬们吵归吵，闹归闹，总还有缓和的余地。

    但这个时候其他大佬本就心情复杂，他真的再搀和进去，可以想象那些大佬的心情得有多五味陈杂。

    这么说吧，该桀骜不驯的时候，可以锋芒毕现，但这种场合，宁为觉得还是老老实实的藏拙比较好。一个晚辈的身份多少还是能捞到些好处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听大佬们斗嘴其实是很有意思的，脏字听不到半个，但是亮出来的刀子从来都是往最狠的地方扎，更重要的是大家都很讲条理跟逻辑，而且看上去起码没真的红脸。

    这种氛围就挺好，大家合照的时候也都保持了笑容，起码没让摄影师为难。

    更好的是，大家是真都拒绝了田言真热情的晚宴邀请，也意味着宁为晚上可以独自庆祝自己毕业了。

    年轻人嘛，能跟年轻人一起庆祝，谁愿意跟老年人在饭桌上聊些没营养的话题。

    当然，田言真在临走前，也没忘记嘱咐宁为一句：“晚上出去庆祝一下可以，但是要适度，别忘了你现在是燕北大学教授了，言行都要维护燕北大学的脸面。尤其是少喝酒，酒精对大脑的影响不可逆转。”

    “放心吧，田导，规矩我懂，就是邀请几位朋友去吃顿饭。而且鲁师兄在您还不放心吗？他可是酒桌杀手！有我们鲁师兄在谁还喝的下很多酒？”

    这句话成功说服了田言真。

    ……

    正如宁为说的那样，庆祝博士毕业他无非也就是叫了研究中心几位师兄。他的社交圈就那么大，而且他这次毕业没有对外大肆宣传，他也没必要请太多人。

    不过露西·罗恩大概算是唯一一位在他计划之外的客人了。

    宁为有露西·罗恩的电话，只是不知道她到了华夏之后是否还在用以前的号码，毕竟国际漫游费用还是很贵的。尝试着打了一下，果然提示忙音。于是宁为打开微信，找到了露西·罗恩之后，先把她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然后给她发了一个微信通话。

    果然互联网软件表现出了比传统电话通信更旺盛的生命力，响了几声之后，对面真的接通了。

    “宁为，哈，我竟然有这个荣幸，让你把我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第一句话那充斥着怨气的声音就让宁为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好了，露西，我们要按照以往的顺序来，起码要先理性交流对吧？听说你来华夏了？”

    “咦？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光知道你来华夏了，还知道你在申请我们燕北大学的教授，都已经到面试环节了，能问问你是怎么想的吗？”宁为很疑惑的问道。

    然后对面的女人直接岔开了话题：“你们燕北大学？宁，虽然你的科研成就很瞩目，但我想你这么形容燕北大学还是过分了。什么叫你们燕北大学？你应该说世界的燕北大学！不过你说得没错，我的确到华夏了，而且现在已经成为了一位光荣的燕北大学副教授，暂时在计算机科学系计算语言研究所工作。来年可能还会安排我在智能科学系的课程哦。”

    “啊？你真的应聘成功了？”

    “听你的口气好像很意外？我能应聘成功很不可思议吗？在来这里之前，我可已经是哈佛的教授，并在哈佛教授新生计算机科学导论！”

    “不是，我就是想告诉你，燕北大学学习信息科学的男生比较多，而且你知道的，糙汉子活得没那么精致，你可能没法推销那些服装搭配课程……”

    “宁为！”

    “咳咳，好吧，我的错，其实是这样的，咱们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了，既然你来了华夏，还是要请你吃顿饭的。正好我今天博士毕业，晚上请你吃饭，有空吗？当然，你要是没空就算了，额，现在已经五点多了，我们六点就开吃，不知道你换衣服的时间够不够？”

    “呵呵……在哪里吃饭？我会准时去的！”

    “不是，我请你吃饭啊，你的语气能不能不要这么咬牙切齿的，这会让我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哦？是吗？那我换个语气，宁，请问是在哪里吃饭，我一定赴约。”

    “我把地址在微信上发给你，建议你下个地图软件，这样就能直接导航去了。不过酒店就在学校旁边，你要不知道的也能找同学问一下，就这样了。等会见。”

    “好啊，等会见。”

    ……

    “周师兄，你应该也快毕业了吧？”

    “宁为，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咱们能不恶心人了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答应我的满汉全席，还没请过！”

    “就因为这个？行，明天我请你吃满汉全席的招牌菜，乾隆白菜！”

    “宁为，是不是该上菜了？”

    “等等，鲁师兄，别急，还有位客人应该快到了。”

    “哦，谁啊！”

    “我们学校一位新教授，叫露西·罗恩。”

    “露西·罗恩？这名字有点耳熟，哦，听余兴伟提起过，说是你两次出国去开计算机会议，都喜欢跟你较真那个哈佛的女博士？她来燕北大学当教授了？”

    “是啊！我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毕业的，说是本来在哈佛当女教授的，就很突然的跑华夏来了。”

    “很突然吗？！有没有吓到你？”

    几个人正随意聊着天，包厢门被推开，一身干练职业装的露西·罗恩俏生生的走进了包厢，让宁为颇为意外的是，这女人竟然还带上了一副眼镜，以前在国外的时候没见她带过……

    这是为了装斯文？

    “咳咳，我来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今天远道而来的贵客，露西·罗恩教授了，罗恩教授是哈佛很有名气的天才女博士，在她读博期间还为谷歌的搜索引擎算法做过贡献，这次来华夏任教，想来也是为了能为华夏的教育事业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看到这个女人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宁为立刻站了起来，向其他人介绍起这位国外友人。

    怎么说呢……

    在国外的时候，他可以随便跟着女人吵架，毕竟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不算欺负人。但在华夏，宁为觉得还是得让着这个疯女人一点。毕竟这里是他的主场，而且事实早已经证明，轮到斗嘴或者吵架，眼前这女人真的很弱……

    “欢迎，欢迎……”

    “哇，宁为，原来你还认识哈佛的女博士，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罗恩博士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周，是宁为的师兄，远来是客，以后生活上遇到什么为难的事情，尽管找我。哎，宁为你赶紧招待人家坐下啊……真的是半点不懂待客之道。”周师兄热情的说道。

    在宁为看来这反应有些激动了……

    还是鲁师兄有定力啊，看了这女人一眼，然后便垂下头自顾自的翻开了自己的小本子，不管是表情还是身体都管理得很正直……这才是吾辈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