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年正是林涅。

    “茉儿，哥哥来替你报仇了！”

    林涅安葬下了自己的妹妹，面色坚毅，花了半日的时间，终于爬上了黄泥岭的山顶。

    林涅冥冥中有所感知，有一股力量引导着他来到此处，而那股力量的正是来自于黑鳞河的河神。

    林涅一眼便望见了那座小山丘，也看见了那山丘顶部冒出的如今淡薄如烟的黑气。

    结合小渔村的那场的雨，林涅心中瞬间就有了答案，这便是那妖怪的藏身之所！

    “河妖，准备受死吧！”

    仇人在前，林涅心中异常愤怒，他紧握手中利斧，不断接近那座山丘。

    就在这时，那山丘突然剧烈抖动起来，山丘上的黄土不断如山洪般落下，一个满身皆是黑鳞的巨大怪物出现在林涅面前。

    那怪物形似巨鳄，卷唇巨口血红，两颊稀髯飘舞，鼻孔不断喘着粗气，呼吸之间天地生风。

    那怪物睁开了眼，那眼睛有人头般大小，眼神中蕴含一丝强大的威压，却也夹杂着一丝疲倦。

    那怪物一眼便看到了林涅，口吐人言道：“等你许久，你终于来了！”

    林涅见到眼前这个仇人，目眦欲裂：“我是来杀你的！”

    那怪物露出奇怪的神色道：“为何？”

    林涅怒道：“你作为小渔村的河神，却施展邪法，造成疫雨，导致小渔村多少人因此惨死，而我的妹妹也因为那场黑雨，最终病死！你做好觉悟了没？死在我的斧下！”

    那怪物闻言，露出惊讶的表情，过了良久，他突然释怀的说道：“原来是这样，我仅仅是借助河神庙功德养伤，睡了个觉，呼吸之间，便造成我的信徒悉数惨死吗？如果是这样，我有罪！我甘愿受死！但在这之前，你愿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林涅一愣，他想过很多场面，包括这妖怪发狂，轻易将自己杀死，没想到这个怪物这么好说话。

    林涅沉默片刻道：“你说……”

    那怪物闭上了眼睛，仿佛在追忆什么，随后开口道：“这天下共分九洲，那是何其浩瀚，而古圣言，天圆地方，这天下的土地和水域便被人总称为四方域。”

    “而我的家族却是四方域中，掌管天下海洋湖泊，大江河流的龙族！龙族乃群妖之首，天生自带司雨吐雷的天赋，故而十分强大，便是你们人类的大能也要礼让三分。”

    “龙族势力庞大，却也十分分散，我出生的龙宫便是龙族中比较弱小的，但即便如此，身为龙族，龙族的骄傲也并非你们这些人类可以理解的。”

    “龙族十分注重血统，但龙性本淫，因而龙族的子嗣模样五花八门，而与祖龙长相最接近的孩子，则可以得到龙族长辈的器重。我有几位哥哥，他们不是长相英武，接近祖龙，就是修为惊天，可以部分化身成龙，因而在这水青洲东域，他们分到了几条最好的大江。”

    “而我，从小长得丑陋，既没有祖龙之姿，修行水平又不如其他哥哥，因此在龙宫中，我虽然身份高贵，但却不受长辈待见，随着年龄的增长，我逐渐被其他哥哥排挤，就像被沦落成一个外人似的。”

    “我气不过龙族这样对待我，于是便偷偷跑了出来，那时我还年幼，对世界的一切都懵懂无知，我来到黑鳞河附近，见到小渔村附近那些新奇食物，便上岸吞吃那些家畜粮食，当时那些村民还十分畏惧我，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们见我只食牲畜并不伤人，便逐渐放下了戒心。”

    “我是龙族，拥有司雨天赋，虽然我的实力低微，但却足以掌握小渔村的天气，随着我的到来，小渔村的气候变得越来越好。村中人们似乎是感知到了我的存在，为我建庙立传，每月拿出祭品来进贡给我。”

    “我很高兴，我感到了村民们对我的尊敬，每月还有免费的食物，我第一次觉得我的存在是有价值的。因此我便在小渔村的黑鳞河中定居下来，接受村民的供奉，从此为村民遮风挡雨。我惊讶的是，村民发自内心的信仰汇聚到了河神庙，最终竟然都来到了我这里，反补了我的修为，甚至提升了我的天赋。”

    “就这样我便在黑鳞河潜修了千年，这样的日子真是美好啊！不过美好的日子只持续到了前几日。那天，我在黑鳞河中修炼，突然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被一群黑衣人追杀，我看不过去，便出手相助。本来那群黑衣人中最高的境界也不过亨种境，我根本不惧他们，没想到那群黑衣人们突然取出一件法宝，那法宝恰好可以克制我，但我还是硬着头皮战斗下去，那一战我输了，战到龙族本源都几乎耗尽。”

    “我逃了，逃到了这黄泥岭的山顶，只能凭借村民的功德疗伤，才有机会活命!我没有意料到的是，由于我受伤极重，近乎昏迷，在我无意识呼吸之间，我触发了司雨的天赋，将我衰败的意志之力挥发至小渔村天空，给小渔村引发灾祸。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小渔村的村民死去，使得河神庙的功德减弱，再也无法止住我的伤势。”

    怪物气若游丝，颤抖着声音道：“这大概就是我一生的故事……我快死了……我本来引导你来，是我发现小渔村就只有你一个具备修行天赋，想要求你将我的鳞片带走，交还给我的母亲，没想到我竟然犯下此等滔天大罪！我该死！你杀了我吧！”

    林涅听到这里，心中的愤怒已经消了大半，但他还是红着眼道：“不该如此！不该如此！我不接受！怎么会是这样？难道就因为你的小小的疏忽，就可以让大半的村人去死吗？我妹妹就这样白死了吗？你该死！你真的该死!”

    怪物的眼神中露出一丝同情和惋惜：“凡人和修行者的距离，便总是如此，你们人类不也有君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说法吗？不够强大，总是要受到压迫，没有实力，你保护不了任何人，今天，你的妹妹也许是因为我不经意之间而死，明天不知道又是谁的兄弟姐妹，因为大人物随意的一句话，便横死街头。在这个世界，如果不够强大，就没有话语权，就无法改变任何人的命运，包括你自己……所以现在，拿起你的斧头，杀了我吧。”

    “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林涅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狠狠举起手中的斧头，但是手中的斧头却迟迟没有落下。

    就在林涅内心愤慨之际，山顶上突然出来一阵阵脚步神，一瞬间黄土飞扬，遮挡住了林涅的视线。

    随着尘土的退散，一群黑衣人出现山顶，将附近一圈重重包围起来。

    “小河妖，那日你坏我好事，不但让我们追丢了那位小公主，还让我们血滴子的杀手一下死了好几位，如今竟然躲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享受，看样子你已经活不了多长时间了，那便不要挣扎，乖乖交出你的龙鳞和龙气吧，然后去死吧！”

    为首的黑衣人露出戏谑的表情，双手轻轻一挥，几个杀手便慢慢靠了上来，手中拿着一个像是鸟笼一样的武器，里面布满了锋利的灵刃。

    黑衣人们将河妖团团包围，无视了林涅，在他们看来林涅不过是一个在此入过的一个凡人，是一只随手可以捏死的蚂蚁。

    而林涅在这是却突然抬起了头，他站直了身体，眼睛发红，手中紧紧握着那把斧头。

    “是啊，河妖该死！河妖该死！但更该死的是你们，是这世道！那么你们去死吧，这世道给我去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