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色的线条连缀着土豆和黄二娘，黄二娘的腰上缠着条带，内衬胸衣里裹着沾血的兽皮。

    自从换上洁白的衣裳后，黄二娘似乎变得开朗起来，如同一只麻雀般围绕着李淼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通常李淼只是全然无视。

    黄二娘反而更加兴奋了，开始介绍起了自己的来历，丝毫不介意热脸贴冷屁股。

    虽然李淼没有刻意去听，但还是了解了她的来历。

    她自距此处不远的连城山上出生，祖辈世代为当地的大族商家耕种垦田。

    十六岁左右嫁给了隔壁住着的王二狗，这王二狗是村中出名的游侠儿，终日游手好闲。

    自从嫁给王二狗之后，终日早起干活，晚上翻云覆雨，苦不堪言。

    她似乎也看出了李淼兴致缺缺的样子，停止了啰哩巴嗦的叙述，神情一变，随即话锋一转，说到：“王二狗有一天回来就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胡言乱语地说到：‘嘿，我要成仙了，我要成仙了…’”

    “我当时只是没有在意，只见他抱着祖传的玉佩舔个不停。天刚灰蒙蒙亮的时候，你猜发生了啥事，王二狗蹬着眼睛去见祖宗了。

    “那时我想着咋就命那么苦，在村里人的帮衬下，他安然下葬了。”

    “只有这些吗？”

    “你先别插嘴，听我讲完。

    “王二狗的葬礼上，锣鼓齐鸣，蹬噌蹬噌地敲着，结果半道上铜锣突然哑了声，抬着轿子的四个壮年被红轿子压得走不动道。”

    “接着说，我听着呢。”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王二狗的骨灰盒突然跃起，翻掉了，白粉撒了一地。

    “我那时吓得不停地抖动，莫不是王二狗还有带我下去吧，周围的人也散开逃回了村子，就我一个人呆在那。”

    “之后你通过王二狗留下的玉佩成了蛊师？”

    “你猜的还真准，这玉佩在晚上闪闪发光，我借着它的光回了家。”

    李淼没有过多询问黄二娘有关玉佩的事情，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头上的三角印记。

    按照黄二娘所述，现在才过去不到三年，她就已经跨入二转中期。根据他的猜测，黄二娘头上的印记可以加速她的时间。

    自从吃了李淼的丹药后，她的伤势就迅速恢复，在短短半天之内身上的烂肉就长好了，简直超乎了李淼的预料。

    按照他的判断，黄二娘至少需要一个星期才能完全康复，半天的时间里就长好了新皮，褪去原来的黄皮。这也不排除她本身的体质惊人，但一个凡人在仅仅三年就成为了二转蛊师，太不可思议了。

    个人的修行天赋往往与才情相关，对身体素质也有极大的影响。

    李淼在祭礼之前就研究过面相与天赋之间的联系，通过几本祖里的藏书，大致得出了一个结论。

    古往今来的尊者大能，天赋高者大多有着姣好的容颜或是丰神俊貌，似乎样貌丑陋者会受到天地的针对。

    在诸多大人物的传记故事中，大多会添上几笔来描写他的外貌，似乎在刻意给出一个答案，天道眷顾那些容貌上佳之徒。

    黄二娘显然不在此列，李淼顿时对她产生了兴趣。

    自从离开落霞山后，黑白云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李淼似乎也丧失了和魔方内部联系的契机。

    正常的储放物品的功能魔方还是可以满足的，黄二娘身上穿着的白色长裙就是他从落霞山的遗迹里搜刮来的。

    李淼盯着黄二娘的眼睛，并没有说话，随后看向远方。黄龙江搅和着黄泥冲泻而下，离兽皮上画着的目的地又近了一步。

    他的长发被呜咽的怪风吹起，披在肩头，灰棕色的瞳孔里迸发晶莹的光彩如同尖锐的长枪刺向那延绵的群山。

    伴随着摇曳的木筏，李淼顺着水流的节奏摆动，裤腿已经粘湿了，发白的脸庞有着病态的美感。

    自从二转后，他就不时产生幻听，似乎有人在呼唤着他，呼唤着李淼这个名字，又似乎不是呼唤他，他无法辨别叙述者的话语。

    叙述者的每一个音节都使得他发狂，如同万千只蚂蚁在身上爬着，压抑伴随着绝望等负面情绪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他的眼睛看到的是在血湖之上，白骨船飘荡在粘稠的血红色湖水上，黑色的船帆随着紫色的烟气飘荡，湖水底下无数只手伸出。

    李淼用指甲在船板上抠出一道道划痕，不规则地刻在木板上。

    这是幻觉，要清醒。

    李淼越是强调着清醒，幻境的引力就愈发强大。陷入沼泽中的人越挣扎反而陷得越深，李淼也处于相同的境地。

    在短短几秒内，李淼似乎已经乘着白骨小舟航行在血湖上一百年之久，以至于回归现实后反而有些不真实感，究竟哪边是真的。

    黄二娘依旧摆弄着裙角的褶皱，并没有意识到刚刚李淼的失神，嘴里嘟囔着自编的小曲。

    浑浊的江水裹挟着黄土冲向远方，哗哗的水流声跟随着川流的江水冲向远方，沿途撒下水花。水花散着晶莹的光彩，溅射在木舟上。

    顺随着大江辗转的并非只有黄泥，浑浊的湖水下橙黄色的龙形蛊虫。

    龙形蛊虫的长须盘旋缠绕，五只爪子藏在水底，不时透出硕大的龙头。

    龙头上遍布密密麻麻的鳞片，半吊子蛊师黄二娘对此毫无反应，显然看不到黄龙。

    黄龙如幽灵般潜入黄龙江底，黄龙江这个名字大致与潜游水底的黄龙有关吧。

    李淼目前没有招惹这大家伙的遗愿，保不齐被黄龙一口吞掉那就有理没处说了。

    白色的蝴蝶飞到他的身上，逸散出如同温暖的荧光般的小光球。李淼感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游荡驱散几日来横行江头的疲惫。

    这小虫名叫光球蛊，是行人旅途上的精灵，可以产生温暖的小球来驱散疲惫等负面影响。

    光球蛊如同乡村路边的狗尾巴草般平凡，却给每一个路过的疲惫远行者带来温暖。

    聆听着翻涌的江水拍打木船的哗哗声，李淼再次将目光投向了远方，那个永远运动的无穷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