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太基英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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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扎马雷吉亚(3)

    平静冬日里的休战在第二年的春天突然被毫无征兆地打破了,如同春雷般在非洲大地上轰然炸响,但是如果要追溯事件的起因,却是因为去年双方和约中早已埋下的隐患。

    虽然迦太基方面在条约中答应给罗马远征军提供物资补给,但是由于罗马人的需求量实在太大(其中存在有意夸大虚报的嫌疑),而迦太基在经过两年的本土激战后物资储备并不富足,所以小西庇阿依然需要依靠从本土直接进行的补给。在休战后的第一个春天来临之际,两支庞大的罗马护送队分别从撒丁尼亚和西西里出发,目的地自然是位于科尔内利的罗马大营。当第一支舰队顺利抵达后,第二支却在绕过邦角不久遭遇了飓风袭击。这支由三十艘战舰护航、拥有二百艘运输船的罗马舰队好不容易抵达了阿波罗岬(麦基角)时,护航战舰终于在预定的地点完成了登陆,但是纯粹由风帆驱动的运输船则被风吹散,不少船只被吹到了能够在迦太基城内俯瞰到的海湾中,其中许多漂移至艾吉穆拉(占布拉)岛,其他的船只则在邦角西海岸的阿奎卡莱狄搁浅,这里已经位于海湾另一边。

    当迦太基城中的市民注意到这些被在眼皮底下搁浅的运输船并且发现船上装满了粮食之后,纷纷陷入骚动之中。因为此前的和平条约中规定迦太基必须保障罗马军队的食物供给,结果使得迦太基城在上个冬季造成了严重的粮食危机。虽然元老院并不敢冒险破坏合约,但是公民们则认为这些被飓风所袭击而搁浅的货船是巴力萨丰神送给迦太基人民的礼物,获取它们并不算是一种违反合约的行为。于是在公民们的怂恿下,一直对和约耿耿于怀的老将吉斯戈再次披挂上阵,他率领着五十艘战船前去“拯救”这些诱人的奖品。在驱逐了船上剩余的罗马水手和桨手之后,这些货船被拖拽回了迦太基港,其中满载的粮食用以充实迦太基的粮仓。人们被这天赐的礼物所欢呼雀跃,却丝毫不知道他们给了一直心有不甘并等待机会的加图创造了多么好的借口,于是短暂的和平马上就要结束,战争的阴云再次笼罩在非洲大陆的上空。

    当消息传到位于科尔内利的罗马冬营时,小西庇阿并没有打算马上撕毁同对方签订的条约,因为此时这位“天神之子”刚刚接到罗马批准在其监督下完成条约的消息,并且等待着迦太基与罗马特使从亚平宁归来。尽管加图不断地煽动他和其他罗马将领马上展开对迦太基的报复行动,但是罗马统帅还是决定先派出了三名代表前往迦太基城表示抗议并要求赔偿,在他的内心深处其实并不想彻底毁灭迦太基,毕竟这是个相当艰巨而又费时的任务。也许其中更主要的原因是这位毕业已久的学生不希望在战场上再次与他的老师——汉尼拔与蒙华兵戎相见。

    被派往迦太基的三名罗马代表分别是骑兵司令拉埃柳斯、保民官加图和副官昆杜斯.吉洛。他们乘坐着一艘四层桨战船在第二天顺利到达了迦太基外港。在元老院中,拉埃柳斯转述了小西庇阿的合理要求,就在各派的元老们为这事而犹豫不决时,加图的突然发言彻底改变了形势。

    “众神在上,你们这些乞求和平的家伙,居然胆敢掠夺罗马人的船只与补给,你们难道完全忘记罗马这几年来给予你们的惩罚了吗?”

    当加图不耐烦地站出来以盛气凌人的口吻指责时,所有在场的人都被他的语气所震惊,包括另两位罗马人。

    “你们这些可怜的家伙,以为那个卑鄙胆小的汉尼拔回到非洲就能够拯救你们了吗?不要忘记,他是在亚平宁无法生存才被迫逃回到非洲的,那个家伙甚至都不敢在迦太基露面。如果你们不希望罗马的铁蹄践踏你们的城市,不希望你们的妻女成为罗马的奴隶,那么最好在赔偿罗马损失的基础上马上交出汉尼拔与他的同党。否则罗马将会再次发动雷霆般的打击,到时候你们的诸神都会背弃你们。”加图高傲而无礼地威胁道。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威胁与完全不合理的要求,除了汉诺与海杜斯等人,其他所有的元老都被加图的态度所激怒了,于是不同派系的人暂时都站在了一起,大家共同愤怒地反驳着罗马人(或者是加图个人)的要求,甚至连原本打算通过的关于归还罗马船只与货物的提案也被激动的人们所否决。拉埃柳斯看着所有的努力都被加图单方面所破坏,只能默默叹着气,转身与其他两人一起离开了元老院的议事大厅,留下了身后满屋子咆哮的议员。

    但是罗马人并没能平安走出迦太基城,会议上的内容早已被人传到了外面。这几名罗马特使刚离开元老院就被愤怒的市民所包围,饥饿的人群与在战争中失去亲属的人格外的冲动,成千上万人怒吼着挥舞着木棍与拳头,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几个罗马人。虽然迦太基人在战场上一直表现不佳,但是想要利用人数优势殴打这几个手无寸铁的人则是没什么问题。假如不是汉诺与海杜斯率领着卫队拼命拯救了加图等人,估计他们将会凶多吉少。在掩护着可怜的罗马人逃出暴民的围攻后,汉诺亲自将三人送到了停泊在港口的罗马船只上。

    “尊敬的罗马特使,请你们一定要原谅我们,那些暴民只是受到了汉尼拔的蛊惑才会这样的,迦太基政府和元老院始终是渴望和平的。”汉诺试图努力安抚着这些惊魂未定的罗马人。

    “众神在上,这简直就是对罗马最大的羞辱,罗马将会用铁和血来回报。”加图激动地回答道,他的衣服已经被愤怒的人群扯坏,脸上也被投掷的泥块所弄脏。

    “亲爱的加图议员,这完全是个误会,如何才能让罗马感到满意呢?我们可以做出最大的牺牲来保证和平。”海杜斯紧张地问道,他生怕对方再次发起对迦太基城的围困。

    “不要光说空话,让我们看到诚意。汉尼拔,我们需要汉尼拔做为礼物。如果他不死,罗马将会毁灭迦太基。”加图趁着其两名同伴正在登船,低声对汉诺说道,“只要将汉尼拔和那个麦勒卡特.蒙交给我们,不管死活,迦太基就能得到和平,我用保民官的名誉保证。”

    橄榄是当时地中海世界中最富盛名的物种。大约在公元前3500年左右,橄榄树开始在克里特岛栽种。随后传播到地中海东岸闪族人聚居的叙利亚、黎巴嫩和巴勒斯坦。公元前1800年前后,随着希腊的强盛与对外扩张,橄榄树逐渐传播到地中海北岸与西岸各地。公元前9世纪,生活在现今黎巴嫩一带的腓尼基人把橄榄树种带到地中海南岸的北非国家。

    在希腊传说中,智慧女神雅典娜和海神波塞冬都想占有希腊半岛的阿提卡地区。众神经研究决定,谁能给人带来福祉,阿提卡就归谁所有。波塞冬用其三股叉猛击山岩,立即有一股咸水涌出。雅典娜用利剑猛劈山岩,那里当即长出一棵橄榄树。雅典娜的礼物受到人们的欢迎,她获得胜利从而占有阿提卡,并把其主要城市以自己的名字命名为雅典。在罗马神话中,大力神提着橄榄木制作的手杖行走在地中海岸边,手杖一触地,就有一棵橄榄树生长出来。从此,橄榄树成为地中海沿岸的人们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橄榄树同地中海文明一起成长,并不断出现在古代的科学、历史和文学著作中,影响着人们的精神生活。早在公元前5世纪,有“医学之父”盛誉的希腊医生希波克拉底就认为,橄榄果既是食物也是药物。希腊博物学家老普林尼则在其名著《博物志》中详细记载了橄榄树的特性。希腊文学家荷马称颂橄榄油是“液体黄金”。希腊大哲学家柏拉图曾亲自种植橄榄树。在希腊人和罗马人看来,橄榄树是清纯、胜利、荣耀的象征。运动员上场前总是用橄榄油涂抹全身,以便舒缓肌肉;得胜后披戴用橄榄枝编织的花环,以显示荣耀。橄榄枝制作的冠冕,总是献给从战场上凯旋的将士。人们将橄榄油洒在圣人或烈士的坟墓上,认为它能透过土壤渗进死者的尸体,使之永世长存。

    地中海地区的橄榄分为油橄榄和食用橄榄两种。橄榄树开花期长,春、夏两季都开。开花早的果实七月底就可收摘,11月是当地一年中收获大忙的季节。油橄榄简称“油橄”,也被称作齐墩果、阿列布等,属木犀科常绿阔叶乔木。它栽植六七年后便可结果,一吨橄榄果大约可榨250公斤的橄榄油。这种油内含多种维生素,营养价值很高,长期食用可以减少血液中的胆固醇,有助于防止动脉硬化和心肌梗塞等疾病,所以橄榄油又被人们称为“延寿油”。此外,油橄榄还有对自然环境适应性强,寿命长的特点,所以很受当地人民的喜爱。食用橄榄的果实吃起来清爽、可口、开胃,又可加工成蜜饯。

    迦太基是当时地中海世界最大的橄榄油生产国和出口国,其中最为有名的就是油橄榄。位于小莱普提斯附近的庄园有很大一部分种植的就是这种油橄榄树,每年都有大量的优质橄榄油通过哈斯鲁梅港售往地中海世界的各个角落。这些属于巴西德家族的财产如今为汉尼拔延续这场战争提供着重要的经费保障,特别是在伊比利亚的根据地失陷之后,这里的橄榄收获就显得更为重要。

    在等待国内以及各地努米底亚人增援的闲暇时光中,汉尼拔经常亲自率领着部下在种植园中忙碌,数以万计的士兵放下刀剑,脱去战袍,转身就变为了勤劳的果农。在一望无际、郁郁葱葱的密林之中,战争仿佛已经离他们越来越遥远。从拜萨西恩海滩上吹来的海风暂时冲淡了众人对于多年战争所造成的疲惫,迦太基统帅与同伴在这里用亲手的劳作来为自己丰衣足食,在等待着迦太基与其他同盟部落的增援的同时,时刻关注着远方罗马人的动向。

    和煦的春风总是带着地中海所特有的咸味入侵非洲大陆,小莱普提斯如今正是种植橄榄的最好季节,迦太基远征军的大营已经快要与茂盛的果园融为一体,而陆续从各处到达的增援如同溪流般缓慢地汇入此地,从迦太基增援的战象到远方努米底亚人的骑兵,令原本寂静的橄榄林成为喧闹的世界。

    “假如迦太基元老院的那些人能够再聪明一些,他们就应该立刻将马戈的部下派来与我们会合。”站在山丘上休息的汉尼拔一边凝视着北方一边默默地说着,在提到魂断异乡的三弟时忍不住黯然神伤。

    “我很担心他们另有企图。”蒙华顺着同伴的视线望向远方内陆的平原说道,“目前迦太基城和元老院中都充斥着急躁的气氛,各类物资短缺令许多市民与元老都失去了理智。而另一方面,我总感觉汉诺议长和他的手下似乎有着更加不为人知的企图。”

    “哼,那些只会窝里斗的家伙,都到这个节骨眼了还不懂得团结。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训练有素的骑兵与装备,必须罗马人重启战端之前尽快加强我们的军事力量。以我们目前的实力,要想打败那个‘罗马新星’是相当困难的。所以努力维持目前的脆弱和平非常重要,我们不应该过早的和罗马人开战。”迦太基统帅看了一眼边上的同伴,用调侃地语气说道,“他个小家伙可是我们一手培养出来的厉害角色呢。”

    所有人听完他的话都陷入沉默中,蒙华正要搭话,此时在北方通往迦太基城方向的大道上扬起了一道烟尘,蒙华极目远遥,是一小队骑兵正在阳光下飞驰而来。当这队人马来到营垒外时,大家这才分辨出这是一队专门负责传递重要消息的信使。小汉诺没等汉尼拔下令便快速冲下山丘,向着在岗哨前停下马蹄的几名信差跑去。

    “众神在上,希望不要又是什么不好的消息。”希勒诺斯一边抹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自言自语道,而众人都用鄙视的目光盯向这个乌鸦嘴学者。

    “是博米尔卡议员的信。”

    还没等大家开始攻击希勒诺斯,小汉诺已经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而汉尼拔则接过信件快速阅览了起来。

    “啊,我相信睿智的博米尔卡大人一定会稳定住元老院那些家伙的。”希腊学者试图弥补自己的失言,急忙快速说道。

    “你说对了,亲爱的学者,这的确是一个坏消息。”汉尼拔在看完书信后抬起头说道,“战争再次爆发了。”

    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汉尼拔快速向大家转述了博米尔卡信中的内容,前半段就是关于迦太基抢夺了罗马人搁浅的运输船,罗马三名特使前来谈判却遭到围攻的事情;而后半段发生的事件则是点燃了战火的直接原因。

    “你说什么?吉斯戈伏击了罗马特使的坐船?”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注视着汉尼拔,这对于罗马人来说实在是不可原谅的行为。

    “是的,那个满脑子想复仇的家伙确实做了一件蠢事。而最糟糕的是,他杀掉了所有的罗马船员,却不小心让那三个特使逃走了。”汉尼拔苦笑着说道。

    “看来这回战争是无法避免了。”蒙华叹了口气说道。

    “我想等待已久的小西庇阿应该已经有所行动了,而我们不可能再熟视无睹了,尽管目前我们的力量严重不足。”汉尼拔忧虑地看着身后的种植园,两万名“果农”正在热火朝天地干着农活,不远处的海滩上,新加盟的努米底亚骑兵正在一边洗涮着战马一边在海浪中嬉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