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剑侠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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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翩跹公子 (第一节)

    上官云辨明方向一路溯源而上,走建德,过淳安,至永平,直奔徽州府行去。白日上官云便撑舟疾行,遇有顺风倒好,偶尔凭了帆力进到船舱稍做休息,给玉儿教一些江湖规矩,人情世故。遇到顶风,只能拼命撑行绝不怠慢。

    到了夜晚,二人便寻个码头停靠,玉儿不谙世事,是以上官云也不让她上岸,自己寻了集市买些吃食回来,吃完二人便在船舱里和衣而眠。为了方便,上官云在船舱之间扯起竹帘,二人隔帘而卧,只是少男少女同处一舱免不了各存心事。

    这日临近徽州,行船渐多。玉儿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多的行人船只,自是倍感新鲜。忍不住踱出船舱,站在船头欣赏江上风物。玉儿此刻已经是十六岁的花季少女,人又长得成熟,她站在船头,江风吹动粉色纱裙,乌黑秀发,但觉便似那凌波仙子一般,衣衫翩袂,仪态万千甚是美艳!引得行船上的人纷纷注目凝看。

    船行到徽州附近最后一个码头,上官云停了帆船,将缆绳拴在码头的一根栓船木桩上,矮身钻进船舱。二人草草地吃过晚饭,泡了壶清茶,上官云边饮边给玉儿讲些江湖轶事,趣事传闻。正说得起劲,忽闻不远处有一阵古琴铮响,弹奏得便是那一首高山流水。琴音时而如海浪怒吼,磅礴恢弘,时而如淙淙流水,悦耳婉约。上官云与玉儿挑开船舱的窗幔向琴音处望去,但见距他们不远处一艘船上,一个白衫男子坐在船头悠然抚琴,旁边立一个十五六岁,仆从模样的人手摇蒲扇,轻轻为他扇凉。

    上官云见玉儿听得入神,于是给她把这首曲子背后的故事讲给她道:“传说秦朝的琴师俞伯牙善于弹琴,而樵夫钟子期擅于听懂琴艺。俞伯牙鼓琴之意在高山,钟子期便道:‘善哉,峨峨兮若泰山。’俞伯牙弹奏志在流水,钟子期听罢便会指出:‘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俞伯牙每次心中弹什么,钟子期必知晓他的心意。后来钟子期死了,俞伯牙认为世上再无知音,于是摔琴断弦,终身不再弹琴。后来人们用‘高山流水’比喻知音或知己。”

    玉儿听他说完,心下不免替俞伯牙大为惋惜,说道:“云哥哥,可惜俞伯牙这个人太过较真,你说要是他不摔琴,继续弹奏下去,谁知道以后到底能不能遇到懂他心意的人呢?即便没有知音,我们听那位公子弹奏,不也是觉得琴声悠然入耳,对他的琴声大为欣赏吗?有人欣赏这还不够吗?”

    上官云心说,俞伯牙多亏死得骨头渣子都烂掉了,否则听你之言,非得搧你耳光。一个人的心事永远不为人知,那岂不是很痛苦的事?你生在谷中天真烂漫,自然没有心事需要人知晓,哪里知道不被人理解的苦衷啊!

    他刚要反驳,忽听琴音戛然而止,那抚琴的白衣男子双手拍掌笑道:“妙啊,妙啊!是哪位小姐如此高论?真堪为在下知音!”上官云见对方发问,倒不好置之不理,忙一拉玉儿来到舱外,对着那男子抱拳施礼道:“这位兄台切莫见笑,舍妹不懂音律,是以适才乱发议论,令兄台见笑了!”

    那男子盯着玉儿笑道:“兄弟何必如此客气?令妹的话适才说到我的心里去了,如果你们兄妹不介意,何妨过到在下的船舱一叙?在下也好借机聆听令兄妹的高论!”

    上官云细细打量对方,只见那个男子有二十左右岁年纪,看打扮儒雅光鲜,一身绸缎白袍,面色白皙眉目清秀,端的算得上风流雅士、英俊青年。他腰间斜挂一把长剑,鲨鱼皮剑鞘上镶满了红绿宝石。剑柄造型十分精巧,也镶嵌着宝石,另一边挂着和田玉玉佩,上面雕刻着双燕图案。想来不是个富家公子,便是个纨绔子弟。偶有轻风吹拂,飘动的衣襟、剑穗,更为那男子增添了几分潇洒、飘逸,只是他眉宇间似乎略带轻佻,上官云颇有不喜,于是婉言谢绝了他!只是那男子却不知趣一味相邀,上官云推辞不过,只好拉着玉儿跳过船去。那人将二人让进船舱,吩咐仆从备上酒菜,三人便围着船舱里的一张小桌坐下。那男子对着上官云道:“想不到在下此番出门,能遇到你们这一对俊男美女,当真是三生有幸,不知二位怎生称呼?”

    上官云与玉儿听他说到一对俊男美女,各自心里不免一动,脸上均自一红,上官云不想告知对方二人的真实身份。于是他将自己的姓氏拆开一个字,又将云字拆开,信口诌了个名字道:“在下尚雨云,舍妹叫做玉儿,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那男子老于世故,见对方神情有异,心里已经略知几分,对着二人拱手道:“在下燕凌北,今日能认识二位当属造化,因为适才听玉儿姑娘评论俞伯牙那番话,在下十分钦佩,是以大感知音,所以才有心请二位来舍下一叙,请二位莫要多心!”

    上官云见燕凌北说话间一味地死盯着玉儿,心里更为不快。玉儿听对方称赞自己,却是心花怒放,哪里管得对方眼神是否有异?燕凌北见玉儿对自己的话感兴趣,于是更加欢喜,接着捧道:“玉儿姑娘说俞伯牙为人较真,在下也如此觉得,人活着并非是要别人懂得自己才重要,而是有人欣赏自己,活得才更有价值!就像玉儿姑娘青春美丽,如果玉儿姑娘只是希望别人读懂自己的内心,而忽略了她让人赏心悦目的容貌带给人们的愉悦,甚至为了读懂自己的人放弃妆容,那我觉便是玉儿姑娘的不是了!”

    自来女孩子喜欢听别人称赞,玉儿听他这样称赞自己,心里对他的好感更增几分,于是低首含羞道:“燕公子谬赞了,小女子哪里称得上美丽,只不过是青春些罢了!”

    上官云性格直爽、耿直,呷了口酒,哼了一声道:“燕公子此言倒是有些不妥,有的人一生就一个朋友,但是他懂你,知你。以你的快乐而快乐,以你的忧愁而忧愁,有这样的朋友才是值得的,也值得你为他付出一切,甚至是生命,因为这是一种知遇之恩!至于你说到美丽的容颜,在下想问,容颜再美是否有衰老的一天呢?而一旦容颜苍老,那么我们是期待别人理解自己的内心,还是注重自己满是皱纹的面孔呢?”

    韩玉听二人如此争执,心想是啊!我是希望别人知道我的心思,还是更希望别人欣赏我的面容呢?人都说士为知己者死,是为悦己者容。是不是男子喜欢别人理解自己,而女子更喜欢别人欣赏自己容貌更多一些呢?这时,又听燕凌北讪讪笑道:“尚兄弟的话自然也有道理,但是,有些人在乎的是自己的感受,而有些人却在意别人的感受!譬如在下,在下觉得就像玉儿姑娘这样娇美的容颜,今日一见,就是让在下去死,在下觉得也是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