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上的生死战一触即发，城墙下也是刀锋相对，生死迎面。

    远处的狙击枪，趁着叶繁星的连发手枪换弹空隙，又是三连发。

    “砰！”

    “砰！”

    “砰！”

    叶繁星赶紧缩回手，全身躲在木堆做成的掩体后面，却没有感觉到子弹击中掩体带来的震动。正自奇怪间，听见了徐洛魂淡漠的声音响起：

    “他们在毁桥，要困住我们。”

    叶繁星心中一动，恍然明白了徐洛魂的意思。

    对面三个狙击手只是牵制，如果看到了机会，才尝试远程狙杀。之前的还击，让对面明白，不再安全，所以干脆将目标放在护城河的桥上，既给叶繁星他们制造无路可走的环境，也给自己提供一个不会被近身攻击的安全之地。

    “我去干掉他们！”

    叶繁星咬紧了牙关，他时刻谨记着孟玥的教诲，随时都要掌控局势的主动权。被动挨打，不是他们姐弟二人的风格。

    徐洛魂背对着蹲在木堆掩体后面，面上神情轻松淡然，仿佛身处的不是杀机四伏的埋伏，而是菜市场。只是他的眼睛就如昨晚，泛起了淡金色的光芒，里面猩红之光隐隐闪烁，像是血海在其中涌动。他的语气也没有日常平和沧桑，而是如真实般淡漠，但是其中微不可查的有着点点调笑意味：

    “我的幻术场覆盖不了对面，你过去，伪装就会消解，在场所有人，都能看到雇主突然大变活人，成了小矮子，估计他们立刻就会撤走大半力量，找雇主所在，抓住机会，一击必杀。”

    叶繁星嘟了嘟嘴，恨恨放下了冲出去大杀特杀的念头，很是不爽地问道：

    “那怎么办？我们就只能躲在这后面被动挨打？我们的后面还有二十多号人呢，这该死的腹背受敌状态！”

    叶繁星的不爽和气恼是有道理的。

    因为不能拆穿雇主不在的原因，要维持不死印法幻术场，就相当于叶繁星和徐洛魂绑定在一起，两个人不能离开太远的距离，同时叶繁星不能做太过高速的运动，毕竟这只是徐洛魂对他的伪装，而非自己的幻术场，两人的动作协调，还是需要一定时间来反应的。

    如果叶繁星在战斗中，动作频率过快，徐洛魂来不及配合，就会出现一幕既惊悚又搞笑的场景，人们眼中的左半边身子是1米7左右的儒雅温和中年男子，而右半边是1米4的跳脱欢快大男孩。

    这样拼接起来的视觉效果，足以吓坏大部分普通人，也可以让识货的知情人士笑掉大牙。

    所以，两人基本没可能冲过三把狙击枪的封锁，冲到对面，占据有利地形，而对面现在也是干脆毁桥，让两人永远处于远程狙击的威胁中，难以集中心神，应对正面二十多号人的攻击。

    “果然还是我太弱了！”

    叶繁星暗自咬紧了牙关，对自己相当痛恨和不满。

    徐洛魂看着正面离自己不足三个木堆距离，逐渐围拢过来的包围圈，口中继续说着淡漠语气，少了刚才的调笑，多出几分鼓励：

    “你在这里干掉他们不就可以了吗？以你的枪法，还有我的辅助，相信自己，可以做到的。”

    以近身战的连发手枪，跨越五十米的护城河宽度，命中三个善于隐藏的狙击手，这射击难度估计可以载入战争史册了。

    叶繁星心底如此嘀咕，但是也陡生豪情：

    “该死的，我是谁，我是叶繁星叶大爷，注定留名青史的大人物，我干的都是其他人干不了的事情，不就是用手枪远距离狙击狙击手吗，干了！”

    叶繁星体内气门应念打开，火堆之焰熊熊燃烧，这一刻，他拿出了百分百的专注和精力，集中到自己的眼睛和手枪上。

    “砰”，“砰”，“砰”，又是对面三位狙击手对东直门吊桥的一轮摧残。

    就是现在！

    流光，启，给我把时间定住！

    隐杀，开！和幻术场一起，混淆我的方位！

    叶繁星闪电般探出身子至掩体外面，左右手持枪，握住枪托和握柄，左眼半眯，右眼怒睁，丝丝血痕密布瞳孔。

    他仿佛进入了一种玄奥莫名的状态，眼中的世界，不再是立体三围的整体，而是一块块拼接而成的画卷，又或者一段段用文字描述的段落。

    在这个视角里，都是静止的，割裂的，具备象征意义的独立个体。

    他看见，天上的飞鸟，展翅却凝滞在空中。

    他看见，被吊桥弹开的子弹和木屑翻飞，被光阴的力量定格在空中。

    他看见，奔涌的护城河，翻涌而起的浪花，带着冬日的冰寒，在阴云密布的世界中闪烁。

    他看见，吊桥对面狙击枪后面，那三个毛茸茸的圆脑袋，其中一个，已在他的瞄准靶心！

    “挺像那晚薛无心手里的西瓜，就是不知道珍藏了一个冬天后，味道究竟怎么样？”

    这是叶繁星心湖中闪过的唯一涟漪，然后右手手指扣动了死亡的扳机！

    手枪中传来震动，叶繁星听到了一声轰鸣，然后对面被他瞄准的圆脑袋，就被完全违背常理的手枪子弹，跨越时间的阻隔，还有空间的距离，应声爆头，直接碎裂！

    红的，白的，血溅当空。这不是西瓜，没有香甜的味道，这是生命的杀戮，只有血腥的红，只有死亡的白。

    但是，这也是西瓜。没有应季的西瓜，又苦又涩，还干巴巴的，没有水份，一如这民国时代下麻木活着的生命。

    叶繁星的脑海中转动以上念头，手却没有停下，微微调整了枪口的方向，然后瞄准了第二个西瓜，右手手指再次按在了扳机之上，然后。

    “砰！”

    “砰！”

    “砰！”

    同样的三声枪响，第二个西瓜的额头位置出现一个血洞，前后贯穿，红白交杂之物从前后两处空洞喷涌而出。

    而两颗子弹也如万钧雷霆一般，从河对面迸发袭来。

    因为幻术场和隐杀的存在，两枚子弹都没有直接命中叶繁星，而是擦着身体偏离，但也都留下了他们存在的痕迹。

    一枚擦过叶繁星的头顶，带走了大片烦恼丝，在平整光滑的发型上，留下一道深深丘壑。而另一枚，擦过肥嫩的圆脸，在左脸颊上划开了一道长长的血痕，空气摩擦的热量，灼烧了丰富的胶原蛋白，在血痕周围，形成了种种扭曲的，冒着淡淡白烟的斑纹。而这枚子弹，还带走了不少左耳的嫩肉，让圆润的耳垂，缺失大半，只留下斑斑哭泣的血痕，和半圆形的耳洞。

    还处于玄奥莫名状态下的叶繁星，完全感受不到头顶、左脸和左耳传来的火辣辣痛感，左右手微调枪口方向，再次将一颗西瓜，纳入了自己的靶心，右手食指放在了扳机上。

    “这是最后一发了。”

    他听见自己小声说道，语音高远，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既是说手枪弹夹中的最后一发子弹，也是说对面狙击手的死亡宣言！

    右手食指按下，手枪传来震动，轰鸣宣告死亡。

    最后一名狙击手，最后一个西瓜，没有碎裂，没有贯穿，只是右眼炸开，出现了一个空空的黑洞，慢慢有血有白，缓缓渗出，渐渐倒地。

    空空的黑洞，仰望着阴沉的天空，不知在看着什么。

    “繁星，干的漂亮！”

    这是赞扬，淡漠语气中夹杂喜悦！

    “恭喜，迈入绝天地通之境界。”

    这是祝福，还有做师傅和兄长的骄傲与自豪。

    叶繁星从玄奥莫名的状态中退出，二维割裂的个体，重回三维立体的世界，脑袋因为刚才过于集中，没有呼吸，缺氧导致针般刺痛，现在大口喘着粗气，很是晕眩和难受。但是他的精神却振奋异常，仿佛松开了束缚，得到了解脱。

    叶繁星今日，终于突破至绝天地通之境，向着破碎虚空，向着至高，进发！

    徐洛魂说完表扬和恭喜的话之后，就站了起来，扫除了后顾之忧，是该清扫正面了。

    他人影闪烁，带着淡金眼茫和血色波光，在地面留下几许残影，一个呼吸就忽视了距离限制，来到为首持刀之人身前，黑光一闪，誓约拦腰就是一斩。

    正面围拢之人都是青龙会的精干，尤其是为首之人，在间不容发的速度时间差下，狂吼一声，仿佛得到了力量，挣脱了时间的幻觉，右手长刀一卷，居然在自己的腰间，拦截下了誓约。

    “锵锵！”

    刀剑相撞声怦然而发，震荡了整个战场。

    还没有恢复的叶繁星，和功力较低者，耳朵传来阵阵痛感，部分竟有血丝从耳道流出。

    巨大的声响代表了巨大的力道，为首持刀之人受不住劲，噔噔噔连退五步，若非右手青筋暴起，全力把持，连刀都要掉落地上。

    但是徐洛魂也受反震之力不轻，虽未退步，但是身子摇摇晃晃，誓约在空中飘忽，重心不稳，而一抹剑光和刀气，恰如此时，刚好趁机从为首持刀之人左右杀出，攻向徐洛魂的项上人头，眨眼间，已经开始显露异象的徐洛魂，就陷入生死危局。

    又是偷袭，还是群殴，而且趁着立足不稳，摇摇欲坠的机会，这不像江湖厮杀，反倒像是经过训练的军队。

    为首持刀之人刚稳住重心，就急忙高呼：

    “小心，不死印……”

    话未说完，刚刚还几欲倒下的徐洛魂，脸上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就像他日常那样，别无二致。他顺着往右偏倒的重心，身体居然不躲反进，擦着银亮剑光，贴上了从右袭来的致命武器。

    可不等持剑之人高兴，准备拿下目标性命时，随同徐洛魂身体而来的，是一道凌厉恐怖的黑色闪电。

    誓约从飘忽没有着落的空中飞鸟，一个闪身就成了九天之上最令人恐惧的事物，划过弯曲狰狞的剑痕，厚重无锋的剑尖，直直打在了敌人持剑右手的腋下！

    “咔嚓！”

    一声让人牙酸骨头断裂传来，持剑右手与肩部的连接处，猛然拱起上翻，在衣物下形成一个小山包，望之骇人，

    对手的双眼突地瞪大，似乎眼球后面有什么东西鼓胀而出，继而瞳仁上翻，泛起眼白，口中张大，发出一声凄厉惨叫：

    “啊！！！”

    惨叫声持续不过一息，就戛然而止，因为持剑人已经被生生痛晕过去。

    而徐洛魂的表演尚没有结束，不死印法借的刚才两招的一刀一剑之力，居然翻身而起，身子收缩，在半空中团成了一颗球，身子从前往后转了一个360度圈，然后再次舒张开来。

    这是一个筋斗，薛无心施展的原地空中筋斗！

    而借着筋斗的旋转之力，誓约同样划了一个美妙的圆弧，从天上重重砸下，如同天外流星一般，径直砸在左边偷袭刀客伸出的臂弯关节上！

    “咔嚓！”

    “啊！！！”

    同样清脆渗人的骨头断裂之声传来。这下重击，比刚才左边剑客遭受的腋下攻击更加凶猛有力，关节折断，上下两臂中招处尽皆粉碎，右手登时软绵绵的，拿不住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而刀客本人，因为巨大力道的惯性，整个身子被带的往前面地面一扑，口中刚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口鼻就直直撞在了地面上，泥土堵住了嘴巴，让惨叫声瞬间湮灭，而刀客本人直接晕死过去，身子压在断裂的右手上，造成了二次压迫伤害。估计等他苏醒，右手就彻底不能用了。

    但是无论怎样，至少性命是可以保证的。

    而此时，为首持刀之人的最后话语才吐露出来：

    “……法！！！”

    伴随他最后一字的，是左右剑手和刀客的昏迷倒地，是徐洛魂潇洒于半空落地，誓约回剑，横于半空，风吹衫动，烈烈作响，淡金与血色交相辉映，神圣而庄严！

    “还有谁！”

    徐洛魂淡漠语气开口，没有疯狂，没有神经质的癫乱，只有平淡和冷漠，以及视对手如无物的傲慢！

    就像神，在巡视祂的国度，面对匍匐于地的罪民，神威入狱，然神不动分毫。

    阴云笼罩，仿若九幽降世，寒风轻轻吹拂，却仿佛刀子，刮在剩余二十余人心间，冰寒刺骨。在他们的视线中，那个手拿黑色大剑的男人，两眼淡金光芒闪耀，内中的血红光芒神圣，但是污秽和罪恶，在后面的血海中，翻滚涌动。

    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在吐露寒霜，身上的天蓝色长袍在寒风中抖动，抖落的不是柔软的面料，而是肉眼可见的冰刺和霜刀。

    眼前之人，他不是人，他是冥府的死神，是地狱的阎罗。

    他是，从时光长河中归来的，天下第一杀手，血影，徐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