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半者生,半者死
在议事厅中等了一会,几名仆役拿着十余个铁盒来到议事厅。众人上前取走铁盒后,便相继离开赤服祭正府。
“杜兄,择日不日撞日,不如今日你与我一起去芝玉兄府上喝酒如何?
他最近得到一坛绿蚁酒,我觊觎很久了,他都没让我喝。
今日杜兄若去的话,他这悭吝人怎么也得给杜兄一个面子了。”
魏重光和“郑兄”郑芝玉站在一起,向杜洵招呼道。
郑芝玉闻言给了魏重光一肘,然后笑着向杜洵说道:“杜兄,别听他乱说。我只是不想让他这只知道牛饮的粗鄙之人坏了饮酒的乐趣。
不过素闻杜兄性情高雅,正是饮用此绿蚁的良朋佳友。今日还请杜兄去我府中,让我可以款待杜兄。”
杜洵闻言答谢道:“我虽然没有夺人所好的习惯,不过郑兄盛情实在难却,而我难以割舍对杯中之物的喜好。既如此,我便叨扰了。”
郑芝玉走到杜洵近前,拉着他的胳膊,向马车走去,道:“如此甚好!嗯,我们三人便一起坐上我的马车,去我府中吧。”
三名青年一起钻进了宽大的马车车厢。
祭正府外,来接杜洵回丝绸铺的明心呆呆地看着杜洵三人所乘坐的马车缓缓离去,脑袋中冒出了无数问号。
正在此时,一缕灵性飘来。
“明心,跟上来吧,别人也邀请你了,我们兄弟俩一起去赴宴。”
车厢中,魏重光收回看向明心的目光,向杜洵问道:“杜兄,虽然我和你这兄弟只见过几面,但是我觉得他颇有灵机,言谈之间跟我也很投缘。哦,我看他似乎也有些修为,可见你们家学渊源啊。”
杜洵摆摆手,“不是这样的,我家破落人家而已,没什么家学。只不过我父亲生前喜好收集各种修行功法,结交过不少修行之士。我和我族叔的几名义子从小便对修行界有所接触,出于好奇便修行了一些野路子。”
魏重光点点头,“难怪,难怪,我之前就觉得杜兄你灵性高我一筹,但似乎缺乏修行界的一些基础知识。不如,这次到芝玉府上做客,我们三人便一起论道一次吧。”
左侧的郑芝玉闻言也是眼睛一亮,对杜洵说道:“我听重光多次说杜兄修为高深,而且宅心仁厚,我也是很想和杜兄论道一次。”
杜洵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种期待。
这种眼神中所蕴含的神光,杜洵很熟悉,因为他也有。
那是年轻人的年轻气盛,以及渴慕寻找同类的心绪,或许还有追寻更高更强的心理,种种因素混合,酝酿而成的心灵之光。
随即,杜洵洒然道:“对比,我自然也是求之不得的!”
郑芝玉含笑点头。
一边的魏重光见此也笑道:“好,既如此,那我提议我们各自准备些赌注,论道胜者取走所有赌注。”
郑芝玉闻言转头嗤地一笑,同时眉头一挑,“某人好像觉得自己赢定了一样。这回大家都不要手下留情,凭实力定胜负。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魏重光和杜洵异口同声地说道。
三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青年人的兴致总是来得很快,又很汹涌澎湃,震荡心绪,防不可防。
在郑芝玉府上,杜洵三人还有明心在一处小院中谈天说地、畅谈过往见闻。兴致高昂下,四人不知不觉间饮完了一整坛酒。
郑芝玉和明心相继醉倒在案桌上,只有杜洵和魏重光二人仍然扯着嗓子高呼。
又过了不久,整座小院中重归寂静,只有月光在青砖地面上,在被风吹过的杏花枝头,缓缓移动。
月孤明,风又起,杏花稀。
就在杜洵四人酩酊大醉时,城外一处被高墙围起来的院落中却陡然出现了道道赤气。
随后便是冲天而起的火光。
后院之中,一扇雕花门窗轰然破碎。
一道人影从中飞出,带着无数的火星落在地上。
这人年若中年,面似紫金,此时须发焦黑,身上衣衫尽皆破碎,甚至上面还带着残余的火星。
这中年人落地后便脚步不停地向着院墙奔去。
没跑几步,他就听见一阵频繁的异响出现在他周围,似灵蛇吐息,又似夜枭孤鸣。
他骇然停下脚步,仓惶张望。
然后他冷汗淋漓地发现,在周围的虚空之中,已经出现了许多赤气。
如同噬人的灵蛇一般,上下浮动不已,游移之间形成了一道不可攻破的壁障。
中年人牙齿紧咬,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从齿间迸出了眼前戴异者的名字。
“苦氓…”
中年人的话音刚落下,就见到眼前众多的赤气缓缓生出了变化。
其中几道赤气交汇融合,使得一团律动着的赤光浮现而出,其中更似有江水奔流之声响起。
下一刻,一道人影从赤光中隐隐浮现。
中年人看到这祸害嘉州近两百年的戴异者出现在自己眼前,心知自己今日恐怕已难幸免。
绝望之际,他只盼望着能够尽可能拖延些时间,让州城派出救援赶来拯救自己的族人。
虽然你要杀我费不了几番功夫,不过在我死前,也能让你知道人族灵性之光耀必破你之道化之气。
正当中年人心存死志的时候,赤光中飞出一道灵性,一闪而逝地没入他的祖窍中。
中年人猛地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赤光。
“不可能!你是戴异者,怎么可能产生灵性?”
赤光依然缓缓律动着,但中年人发现周围的赤气壁障却在缓缓缩小范围。
中年人见此,双目剧烈地一缩,想起刚才那道灵性中携带着的信息。
“半者生,半者死!”
仅仅只有六个字,中年人却已经明白这是苦氓让他做出选择。
由他来决定这里的哪一半族人可以生存下来,从此投降于苦氓,而另一半则在赤气下化为飞灰,形神俱灭。
赤气不断逼近,正当中年人决然地想着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时候,一个幼童跌撞着来到了院中。
在赤气快要及身之时,中年人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在最后一刻,他已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