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异者:隐秘鬼神世界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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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祠堂集会

    时光荏苒,修行灵性和处理家族事务让杜洵慢慢淡忘了父亲过世的悲伤。

    一年多的时间里面,没有马家或者其他修士前来找杜洵寻仇或者索要《照影托形真解》。他知道在父亲的谋划下,这些人都不知道这一部典籍如今在杜家手中。

    不过,这些时日,杜洵家中却有不少远房亲戚陆陆续续前来,就快要将他家中都住满了。这些人明明心中有话要说,但一个个却都是神神秘秘、犹犹豫豫的样子。

    是日,天色尚早,杜洵早早地起来,没有理会家中熙熙攘攘的亲戚,径直登上了家后面一座小山。

    沿着山路走到半山腰,他来到了一棵巨大的松树后面。

    松树后面现出一面巨大的石壁。这面石壁约莫有三四十米高,很是陡峭,堪称猿猴难攀、飞鸟难落。

    整面石壁布满了青黑色的苔藓,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植物了。

    石壁靠近松树处,有一处稍微向外突出,形成一个小小的平台。

    不过平台只有大致一米长宽,狭窄得连村里的顽童都不敢跳上来。

    杜洵望着平台上的人影,轻唤了一声。

    “祝叔…”

    原来是祝叔在这平台上吐纳天地灵气。

    祝叔睁开眼,看到了杜洵,脸上深深的沟壑中绽出一个微微的笑容。

    “洵儿,你来了。”

    随后祝叔起身,跃下平台,稳稳地落在了杜洵前面。

    “那些人还没走?”祝叔招呼杜洵在松树下的石头上坐下后问道。

    杜洵答道:“是的,祝叔你这几天故意躲着他们,他们也没走,看来是有所打算了。”

    祝叔拊掌大笑一声,“很好,他们终于决定将杜家重聚了。”

    杜洵点点头,“祝叔,不枉你和父亲一番谋划。对了,我对此次移民元州有个初步的想法,想让祝叔你帮我分析下”。

    “哦,且说说看。”祝叔看着他说道。

    杜洵说道:“这次移民元州会安排祭正,我想成为带领附近村镇移民的祭正。”

    祝叔闻言,想了下,慢慢说道:“祭正?这个官职确实不错,比我之前预想的更合适些。原本我以为你会想要争取’营田使’这个官职的,毕竟这个官职掌握着迁移之民的田地分配等权力。当然,这个营田使和祭正相比,就有些不如了。那你打算怎么做呢?”

    杜洵道:“我有所了解,附近这几个村镇只有三人有成为祭正的资格。我是其中之一,并且另外两人,不在迁移名录之中,因此,我料想这次只要得到几个村镇祭正的举荐就基本十拿九稳了。”

    祝叔一皱眉,“这其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前提条件吧。那就是州府不直接派祭正下来。不过,直接派下来的可能性确实很低,毕竟一地祭正历来都是本地举荐,然后州府审核的。况且,如果这次直接派祭正下来的话,那我们这些彪悍的乡民会让这祭正知难而退的。这事,我去拜访下几个村的祭正,希望为你拿到他们的举荐书…”

    两人在松树下计议完成,刚好太阳星的星光跃出远处的云霭,给天地带了无量的光和热。

    祝叔侧过身,看着远处的太阳星和云霭,缓缓说道:“洵儿,我给你说一门道理,你看看如何。”

    杜洵看向祝叔,“祝叔,你说…”

    祝叔没有回头。

    “这门道理是你父亲曾经告诉我的。他说,这世间大概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跳出框架的人,另一种是没有跳出框架的人。第一种人的数量太少,第二种又太多。许多人都想跳出框架,却不知道自己即将付出一生的努力是否能够使自己跳出了框架。我们都是一样的无知和困惑。

    不过,既然大家都一样处境,无论做什么,都可能没法达到目的,那你就争取一定要比其他人强,这才是最正确的做法。”

    杜洵点点头,“嗯,祝叔,我记下了。不过,我感觉祝叔你变了,以前很少和我说这些道理的。”

    祝叔侧过身,斜睨了他一眼,“哪有什么变化?只是人老了就喜欢发些感慨而已。不说道理,那又做什么呢?打你一顿?”

    杜洵赶紧摇头,“别,别打。祝叔,天色不早了,我们还是下山吧…”说完,就向山下走去。

    祝叔看着杜洵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随后一起下山回到了村里。

    此时的村中,移民元州的告示已经张贴出来了,并且也开始有差役按照官员吩咐挨家通知移民了。

    杜洵二人从告示前走过,没有停留地往家里走去,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叫他们。

    “祝师公,洵哥儿,且留步…”

    杜洵二人回头一看,一个头戴方巾的青年书生正携着一个幼童向着二人走来。

    这书生和幼童,杜洵二人都认得,是村中熟人,于是连忙招呼了一声。

    那幼童看到杜洵,几个快步跑了过来,然后就被杜洵一手拎起,放在了臂弯。

    “玉蟾儿,你又长大了些,变重了不少啊…”杜洵看着幼童说道。

    这名叫“白玉蟾”的幼童嘻嘻一笑,“那当然,我最近吃了好多好吃的。哦,我和父亲、母亲打赌隔壁李家媳妇生男孩还是生女孩,父亲赌生女孩,母亲赌生男孩,而我赌生双胞胎,赢了父亲和母亲,父亲就被母亲强迫着交出私房钱给我,然后被我拿去买了很多好吃的…”

    书生闻言一脸黑线,轻斥道:“玉蟾儿,别胡说!”

    在制止了白玉蟾说话后,书生向着两人问道:“祝师公,洵哥儿,我看到我们两家这次都在移民的名录中呢。这次背井离乡去元州,估计以后都回不来了,你们有什么打算呢?”

    祝叔回道:“齐宣啊,官府命令我们去元州,我们这等黎民百姓,也没有什么好打算,只能变卖家中田产,准备妥当去元州。只是希望官府会派兵沿途护送吧,否则这一路上盗匪众多,还真是九死一生。”

    白齐宣闻言眼眶处的肌肉都是一阵抖动,最后还是无奈地说道:“是啊,希望如此吧。白某一家五口,仅我一个壮年,这一路恐怕难保家人安全。祝师公你们杜家家大业大,这次元州之行如果还有余力,就请看在往日交往的情分上帮我家一把吧。”

    祝叔闻言,伸手扶住白齐宣的手臂,“这是自然的,我们两家也算世交,自然会守望相助的。齐宣,今后杜家将由洵儿当家,他肯定不会坐视你们遇险的…”

    白齐宣看向杜洵,“好啊,原来洵哥儿要当家做主了啊。此前洵哥儿还考取了秀才的功名,实在后生可畏。”

    杜洵谦逊一笑,“白兄过奖了,我只是侥幸而已。哦,现在距离出发去元州还有不少时间,你们还请多准备些应用之物,届时我们两家便一起结伴走吧。”

    白齐宣等的便是这句话,闻言便答应下来。

    四人分别后,祝叔对杜洵说道:“洵儿,齐宣此人有大才,只是太要脸皮了些。如果他早些年不要脸皮的话,现在应该是我们求他的时候。”

    杜洵对此深以为然。

    是日晚上,杜家祠堂内,灯火通明,两排椅子上坐着十余人,或中年,或老叟;祠堂外,还有十数个从其他村镇前来的杜家年轻人守卫。

    杜洵与祝叔踏步而入,随后便是十余道目光看了过来。只是,这十余道目光都聚焦在祝叔身上,似乎对祝叔身旁的杜洵一无所觉,直到过了片刻,才诧异地转到了素衣竹冠的杜洵身上。

    见到这一幕,这十余道目光的主人心中便有了些许计较,纷纷和自己两侧的人或交换了眼神,或窃窃私语起来。

    祝叔没有理会这些,径直走到了主位坐下。杜洵则跟着在祝叔侧后方的位子上坐下,将身形隐没在灯影中。

    祝叔抬眼看了在座众人一眼,“很好,大家都来了,看来是下定决心了。”

    左侧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颔首笑道:“这是自然的。杜家人分散在嘉州已经两百余年,平时只有祭祖等大事时才得以聚首,现在也是时候改变这种状况了。”

    老人话音落下,其余人都纷纷称是。

    祝叔点点头,向花白头发的老人问道:“那么,清平叟,你建议我们怎么改变这种状况呢?”

    “清平叟”笑了笑,“我的意思当然是趁着这次去元州,官府承诺给予我等双倍之地的机会,将杜家重聚在一起,重现杜家两百年前之景象。”

    祝叔不置可否,又问了在座另外几人的意见,都得到了一致的回答。

    于是,他点点头,看着众人掷地有声地说道:“既如此,那么今夜我等族老便行古礼,选出家主,由家主祭祀川主、土主和药王三位人族先贤,宣告杜家重聚。”

    他顿了顿,“按杜家祖训,家主须得才学和修行均超出同侪。我等老一辈要么都老了,要么像我一样不学无术,就别掺和年轻人的事了,给年轻人当当参谋、出出主意吧。你们没有反对意见吧?”

    见众人没有反对,祝叔继续说道:“既然没有人反对,那我说说我的看法。家主之位,我和已故的言平大哥均属意年轻一辈中的杜洵。他不仅行事稳妥,更难得的是,天资聪慧,才学出众,在修行之路上勇猛精进。在杜家众多年轻人中,我看不到能望其项背者。因此,杜洵任家主,再是恰当不过了。你们怎么看?”

    祝叔话音落下,一时没有人答话。

    过了一会,才有一人在清平叟的示意下向祝叔问道:“祝叔,在言平公去后,您便是杜家执牛耳者,何不担当家主之位?”

    祝叔摇头道:“我年事已高,已经没有锐意进取之心,因此今夜之后自然退居幕后,担任家老,帮助家主早日熟悉家族事务。”

    那人闻言,忽然朗声道:“好,祝叔此言,足见为家族鞠躬尽瘁之心。不过,祝叔举荐杜洵任家主,却不见得高明。”

    祝叔身子微微后仰,先将在座众人的神色表现看在眼里,再看着眼前发言之人,不动声色地问道:“此话怎讲?”

    这人看了祝叔侧后方的杜洵一眼,“我觉得杜洵年纪尚轻,即便先前考取了秀才,但修行境界恐怕不高,难以说修行超过同侪。杜家历来便是以修行传家,每一任家主都是修行高深之辈。因此,我等心中对杜洵的修为颇有疑虑。”

    这发言之人名叫杜泓。

    祝叔知道,杜泓那一支族人是两百多年前杜家分家后定居在附近村镇的后人,如杜洵这一支族人一般都是以耕读为生,兼且炼气修行,为村中人占卜避祸、驱病逐疫。

    而杜泓青年时便有奇遇,机缘巧合下获得了一篇功法,多年修行后也颇有所得。他料想杜洵年不过弱冠,再怎么天赋惊人也不可能超过自己,所以既然祝叔不争这家主之位,那么在清平叟帮助的情况下,自己便有了机会,于是出言表示反对。

    清平叟也适时接话道:“不错,我等对杜洵的修为确实颇有疑虑,担心他不能带领我们恢复杜家的荣光!”

    在座众人听杜泓和清平叟这么说,纷纷又低声讨论起来。

    祝叔好整以暇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袖,然后侧身向身后昏暗处看去,“洵儿,有人质疑你修为不高,你怎么看?”

    众人齐齐顺着祝叔的目光看去,却看到了原本处于昏暗灯影下的杜洵身上开始散发出丝丝缕缕的辉光。

    这些辉光越来越多,转眼之间,杜洵所在的那一处黑暗就被一团炽白所代替。

    众人感觉眼前一白,目不能视,随后耳中又听到了一个清朗的声音。

    “这自然是错的离谱了…”

    这声音既宏大又渺远,既清晰又模糊,充满了极致的矛盾感,让听者几乎想吐血。

    而在当事人杜泓的灵觉中,他却仿佛从那些辉光中看到了一双碧绿色的眼睛,又从杜洵清朗的声音中听到了阵阵高亢惨烈的猿啼。这使得他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却还是陷入了纷纷扰扰的异象之中。

    等到灵觉中那双碧绿色的眼睛和惨烈猿啼消失后,杜泓如释重负地睁开眼。

    他看到了自己狼狈地跌坐到座位上,又看到素衣竹冠的杜洵面色平静地走到了祝叔身旁。

    修行多年的他明白了,自己已经毫无抵抗力地败于眼前人的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