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卡尔。”

    “什么？”

    西里斯直起腰把头从齐胸深的土坑里探出来，诧异地顺着赫敏的视线看去。

    他们正在海格特公墓，离汉普斯特德不远，西里斯带走格兰杰夫妇遗体的原因也正在于此——他宁愿牺牲些许逃亡的时间将二人妥帖安葬，也不愿留给食死徒凌辱作践。

    赫敏的目光静静停在离自己只有不到五米远的墓穴碑刻，方形的墓碑顶上是一个老年男性的头部雕像。

    大理石的纹路修饰着头发服帖地背在脑后，浓密厚重的胡子蓄在硕大的鼻头和抿着的嘴唇之间。

    老人眼窝深陷，眉框凸出。他的眉头高高皱起，挤得宽阔的额头布满了抬头纹，似是永远在思考着什么。

    “我爸爸很喜欢看他的书——没什么。”

    赫敏摇了摇头，止住了自己突如其来的话语，转过身来。

    郁郁葱葱的树林之间，格兰杰夫妇的尸体安静地躺在一片平整的土地之上，两人头并头肩并肩，手里握着伴侣的手，面容平静。

    海格特公墓的土地都是被永久卖给私人使用，并没有一块无主之地可以留给二人好好安葬。西里斯只能在公墓边缘的树林里清出一块空地，以作为格兰杰夫妇的埋骨之地。

    方方正正的土块包覆着盘根错节的树根，连同树木的本体被一齐挪移开来横在林子里的缝隙之间，西里斯正埋头用魔法修缮着刚挖好的洞穴，仔细地把每一寸土地都铺垫平整结实。

    夺来的魔杖并不老实，时不时地小小反抗一下，让他的进度耽误了很久，甚至还得返工。

    西里斯憋着气忍住想要出口的咒骂。做了十年的狗，他已经成熟了太多。

    “跟我说说那两个家伙，”夏日的风轻轻吹过，拂起的发丝遮住了赫敏的眼睛。上午九点多的日头正盛，阳光洒在她的眼睛里，溅起一阵黑色的斑驳：“我记得刚刚听你称呼他们为，食死徒？”

    西里斯手中轻挥的魔杖停滞了一瞬，施法失败的魔咒把坑底的泥土推得翻起开来。

    他没有理会，站直身子静静凝视着女孩。

    赫敏毫不回避地迎上了西里斯的目光，眼神里满是坚定。

    “老实说，我不认为现在就跟你说太多会有什么好处，”西里斯抬起手来，用杖尖挠动着满是油光打了结变成一绺一绺的长发：“但是考虑到时局艰险……”

    他耸了耸肩，一个迈步蹿上了坑外，着实不客气地随意坐在不知道是谁的低矮墓碑上，挪动着屁股蹭了蹭。

    赫敏的视线跟着西里斯位置地变换而转动着方向，还有闲情逸致心中闪过一丝杂念：他真的，好像一条狗啊。

    “如你所见，这个世界除了凡人——我们称呼为麻瓜——以外，还存在着很多你们所谓科学的理论无法解释的东西，”西里斯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巫师，狼人，妖精，巨人，”他屈起手指盘点着：“……吸血鬼，神父，萨满，人鱼，等等等等，”他冲着赫敏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麻瓜——抱歉——凡人的历史几经断代，已经将这些超自然力量演变为神话传说，但是在你们看不到的地方，我们统一称作，魔法界，而所有种类繁多的超自然力量，统统都被归结为，魔法。”

    “……所以，吸血公爵德古拉是真实存在的。”赫敏想起来自己无意间看过的电影《德古拉》，那只在伦敦城里杀戮无数的恐怖身影曾经是她很多个辗转反侧的夜晚中的噩梦，不是担心妖魔找上门，而是担心，自己也会是隐藏在人类中的妖魔。

    “据我所知魔法界已知的吸血鬼寿命最长是两千多年，”西里斯平淡的脸上露出些许嫌恶，看得出他也不是很喜欢那些血淋淋的怪物：“虽然罗马尼亚魔法部和吸血鬼一族达成了和平协议之后世人就再也没有见过德古拉，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的，它还活着。”

    “言归正传，”他轻而易举地把话题扯了回来：“总之，魔法界存在了几千年，一直传承并演化着魔法，其中巫师在打败各种各样的神奇生物之后，成功占据了魔法界的领导者地位。”

    西里斯的眼神中不乏压抑着的憧憬：“五百多年前这种领导走上正轨，各国的巫师纷纷成立魔法部，好像你们的政府一样统管着国内外巫师的管理工作，并且组建了国际巫师联盟，后来还共同签订了《国际巫师联合会保密法》——”

    “向普通人保密？”赫敏不解地摊开双手：“为什么？”

    西里斯摩挲着下巴上的短髭：“我记得你的小学历史课本上有提到中世纪猎巫行动？”

    “当然，但是——你的意思是——？”赫敏震惊地睁大双眼。

    “没错，”西里斯肯定了她可怕的推断：“猎巫行动本就是为了猎杀隐藏在人类之中的巫师，只不过当时的当权者为了一己私利才把这种社会恐怖活动波及到一无所知的麻瓜——再次抱歉——凡人身上。”

    他讽刺地笑了笑：“巫师群体在那时候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折损了不少人，侥幸生还的人被迫远离麻瓜——该死！”

    他显然因为自己时不时冒出来的歧视性词汇而真的恼怒了，抬手想要给自己来一巴掌长长记性，赫敏赶紧出声阻止：“没关系，我不在意。”

    “你不懂，”西里斯的手僵在半空，纠结了好久才不轻不重地照着自己嘴上来了一下：“是我该在意。”

    “老实说，在你们家做狗做了这么多年，每天接触着普通人的生活，让我学到了很多。”他怅然道：“巫师们因为受到凡人的追杀而主动躲起来，却又为了维持一个巨大的谎言而宣称保密法的存在是为了保护凡人免受魔法的伤害……”

    “真是讽刺。”他的话越说越轻，最后一句简直是在喃喃自语。

    “那这些食死徒，就是会主动伤害凡人的群体咯？”赫敏很有眼力见地岔开话题。

    “提到他们，就不得不提到一个人了。”西里斯的鼻翼微微张开，“他被人叫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