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生命之夜
后半夜,狂风骤起,横冲直撞,裹挟着风沙嘶吼咆哮,使夜色愈发暗沉、扭曲。
滂沱大雨随之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无情敲打着大地,将万物强行唤醒,赋予它们无穷的生命力。
村外,埋骨地。
一群群骨瘦如柴的村民和家畜的尸体,掀翻头顶泥泞的土地,爬出散发着恶臭的深坑,接受着暴风雨的洗礼。
它们的血肉和生存在其体内的生物迅速增生,体态逐渐丰腴,直至臃肿、走样儿。
十几只新生的幽魂从肥胖的尸体中钻出,发出刺耳的尖叫,待他们看清附近的情景后,慌张地想要逃离,却离不开自己的身体。
远方,年代久远的骷髅相继爬出坟墓,残破不堪的骨骼如雨后的春笋般肆意增长、相连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只结实、巨大的“骷髅缝合怪”。
死尸们的神色呆滞,似乎没有意识,但它们却拖着沉重、缓慢的步伐,裹挟着十几只瑟瑟发抖的幽魂,向村中走去。
枯萎的树木悄然抽枝发芽,生机盎然的野花、野草布满乡间,顽强抵抗着暴风雨的摧残和沉重残忍的践踏。
忽然,死尸群停止了前进的步伐。
穿着一件黑色魔法袍的艾琳,出现在道路的中央,堵在了通往村里的唯一小路上。
这件魔法袍是安娜的,具有遮风挡雨的效果,也能保护艾琳不受生命能量的伤害。
与死尸群相比,艾琳的身影无比瘦弱、渺小。
无数双呆滞的眼睛望着她,没有警惕、欣慰等任何情绪,死尸们也没有主动攻击或靠近艾琳,就像当初不愿意接近她的村民,更没有绕过她,从道路的两旁前进。
它们似乎只会走在道路上。
艾琳的心情十分复杂,她本以为会遭受到无视或攻击。
“是魔法师大人!魔法师大人救命!”
忽然,十几只幽魂飘了出来,跑在最前面的是一个富态的中年男人,艾琳对他很熟悉,他是勿忘草村的前任村长。
紧跟在前任村长身后的是一个更胖、更年轻的男子,艾琳见过他几次,他是勿忘草男爵。
剩下的幽魂大多是普通村民,艾琳有的见过,有的没见过。
“请魔法师老爷救救我们,我们都是好人,不知道怎么变成了这样,呜呜呜……”
“闭嘴!哭哭啼啼像什么话?!别惹魔法师大人闹心!”前任村长转头呵斥了一句,随即露出谄媚的笑容,对艾琳躬身行了一礼,说道,“尊贵的魔法师大人,我是勿忘草村的村长,对这里很熟悉。大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我定当竭力效命。”
勿忘草男爵皱了下眉,一脸复杂地看着他,其他村民似乎很害怕前任村长,也都不敢哭闹或说话了。
还不如没有意识的死尸……你为什么会活过来呢?
想起前任村长曾经的所作所为,艾琳暗自叹息一声,随即问道:“你信仰善良崇高的女神吗?”
“信!信!我是女神最虔诚的信徒!魔法师大人。”前任村长慌不迭地点头。
在他看来,对方既然把善良和崇高加在了女神的身上,那么肯定也是女神的信徒。
“信就好,女神会原谅你的。”艾琳抬手使用了一个凋零术,送前任村长去见女神了。
她没有说任何废话,也没有讲明杀对方的理由。
这是艾琳第一次行凶,心里没什么复杂的感觉,可能幽魂和活生生的人类还是两个概念。
狂风怒吼,暴雨如注。包括勿忘草男爵在内的其他幽魂,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色。
艾琳没有安慰,反而看向男爵,轻声说道:“村里的和平教堂能够庇护你们的安全,但是那里没有贵族,或者说人人都是贵族,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男爵故作镇静地回答。
他已从艾琳的这句话中,听出了对方没有杀他的想法,甚至隐隐猜测到,眼前的魔法师曾经就是村里的人。
这种话比安慰或解释什么更有用,因为听着更真诚。
男爵也看出艾琳是一名死灵魔法师了,但他却很识趣地没有说什么。他知道自己此刻正处于什么状态,也知道只有死灵魔法师能够救自己。
他巴不得艾琳是一名死灵魔法师。
时间有限,不宜拖沓,否则眼前这十几只尚存理智的幽魂可能保不住。
使用死灵转换,快速将幽魂们转化为亡灵后,艾琳让开了道路,领着他们回到了教堂。
死尸群重新迈开沉重的步伐,继续缓缓前进。
艾琳突然感觉它们挺有礼貌的,可惜长得恐怖、恶心了点。
她不打算阻止死尸群回村,因为这里本就是它们的家,最主要的是,它们没有表现出恶意或伤害别人的意图,那些肥胖的家畜甚至比生前还要乖。
教堂的周围被魔法阵保护起来了,就算它们想做什么,也做不到,更何况有弗里德森和安娜老师的保护。
回去的途中,艾琳发现虫子的尸体也都“复活”了,并且变得特别大,万幸的是,它们和死尸群一样,没有靠近艾琳,看到艾琳走过来时,还会迈动懒惰的小腿儿,主动让开一条路。
这令艾琳松了一口气,她挺害怕虫子的。
尽管村民们听从艾琳的吩咐,躺在了教堂主殿的“床”上睡觉,可是今晚没有几个人睡着,虽说大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见艾琳带着十几只亡灵回来了,村长紧忙从床上爬起,点上油灯,为他们办理“入职”。
艾琳没有解释什么,村长也没有问。
片刻后,艾琳再次走出教堂的大门,来到院中,把魔法袍和魔法帽还给了老师。
暴雨砸在“魔法罩”上缓缓滑落,形成了艾琳从未见过的水幕。
此时,安娜和弗里德森正坐在地上休息,品尝着新鲜的水果。
“这些水果能吃吗?”艾琳接过安娜递来的苹果。
“放心吃,没事,我洗过了。”
“……它们是您刚才摘回来的?”
“我出去摘的。”弗里德森笑道,“她担心你的安全,尾随、观察了你一路。”
“用你多嘴?!”安娜瞪了他一眼,对艾琳说道,“刚才表现得不错,赶紧回去睡觉吧,天都要亮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放心,今晚我和这老家伙守着……嗯……应该不会再发生什么事了,更不用担心那些回到村里的死尸和那具大骷髅。”
“我知道了……晚安,老师,弗里德森前辈。”
艾琳没有推辞,行了一礼,又挑选了几颗长得不错的水果,回到了二楼的卧室。
今晚,她没有换上睡衣睡觉,艾琳本以为自己睡不着。
然而,或许是由于身心过于疲惫,没过多久,她便进入了梦乡。
可能是内心深处怀念起曾经在地星的平安生活,艾琳梦到了一些自己在地星的经历,十分零碎、模糊,却让她有一点不愿意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