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把嘴闭上，哈喇子都下来了”，苏木看我瞪着眼睛看着她，没好气的教育我。

    我惊醒过来，伸手一摸下巴，并没有口水流下来。苏木扑哧的笑了，让我突然想起了83版射雕英雄传的黄蓉。

    “那你姨父没有怀疑你？”我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

    “我扯了几个悬疑探案电影的常见套路，凶手喜欢混在证人里面，第一个报案的嫌疑最大，最不可能人才是凶手。这种一听就是纸上谈兵的理由，让姨父放下了戒心，不过他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苏木斜睨了我一眼，“再说了，这个案子都已经破了多少年了，想象力再丰富也不可能往我这靠啊。”

    “本来我们也没有打算继续追踪这个案子了，毕竟实验已经做完了。但既然我们对后续案情了解的相当充分，池杉还是决定如果有合适的碎片，就在碎片里面给警方专案组寄一封举报信，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小黑和谢峰两个名字。因为我们知道，最后小黑就是在谢峰家里被抓的。这个行动办的很顺利，池杉碰到了一个86年的碎片，立刻找了张最普通的信纸和信封，写上两个名字和收件人，趁着学校放学人最多的时间扔到了邮筒里。池杉还多此一举的，专门骑自行车到我的小学门口来投递。行动结束后，我们突然发现，原来我们还纠结过的所谓群众举报，就是我们自己。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形式祖父母悖论？”苏木没有看我，自顾自摇头晃脑的呷着热茶，把廉价茶叶喝出了龙井的感觉。

    苏木说着说着就跑题的毛病好像有点严重，我不得不主动提醒她，“那这个观众定律要怎么理解？”

    “哦，对对对，观众定律”，这个姐姐果然已经忘了刚才的主题。

    苏木又喝了一口热茶，吐出一口热气，“在某些情况下，大脑能够感受到不连续时间中同一个大脑的记忆。”

    我反复的念叨着这段简单又复杂的句子，如同十多年前在学校中，一边背诵一边试图理解开普勒三定律。这个观众定律和三大假设一样言简意赅，但是弯弯绕的程度可是要厉害得多。

    苏木老师见我还没有掌握，忍不住出来办补习班：“举个例子，你来机场、候机、登机、我们聊天然后起飞，这么一段很简单的经历。根据第一假设，时间是不连续的。如果有个真正的客观参照系的话，实际上出现的顺序可能是：我们聊天、候机、起飞、你来机场、登机。”

    我点了点头，如果第一假设成立的话，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苏木老师见我点头了，和蔼可亲的继续解释：“但是你的大脑里的记忆，在每一段时间都是被重新初始化过的，你登机的时候，不会记得以经发生过我们聊天场景，因为记忆已经被初始化了。这也就是第二假设，碎片包括宇宙的所有物理规律。”

    我点了点头，这倒也说得通。按照目前的主流科学认知里，神经元的活动，是否放电、何时放电和放电强度，形成的一套编码体系。记忆就是具体的内容被转录成为编码的过程，回忆是编码体系重复动作的过程。理论上，编码的结果是可以被复制到另一个大脑去的，就和从一个电脑拷贝文件到另一个电脑一样。当然每个人的大脑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我们无法简单的互相拷贝记忆。

    如果我的大脑是苹果，苏木的就是安卓，所以她没看出来我的想法，仍然自顾自的继续说了下去。但我的大脑在不同时间段都是相同的，都是苹果，文件拷贝是完全可能的。

    “你的大脑作为演员，仍然看到的是来机场、候机、登机、我们聊天然后起飞这个过程，所有的决策都是依据当时的情况做出。而观众定律说的是，你在登机的过程中，因为某些不明原因，大脑突然记起发生在客观时间里的我们的聊天，这就是碎片。”

    苏木体贴的停下来等了我一下，看到我又点了点头才继续解释。

    “按照这个逻辑，我们来推演一下。假如你在登机的过程中，大脑突然感受到了发生在客观时间里我们聊天的记忆。相当于把聊天这个时间片的记忆，在一瞬间加载，是不是能够解释快进播放的感受了。我们聊天和起飞本来是个连续的过程，但在客观时间里这中间插入了候机，如果大脑在候机这个时间碎片中保留了我们聊天的记忆。从你的角度来看，就是外部环境突然变成了候机厅，进入了碎片。”

    逻辑很绕，但是很严谨。所谓碎片，即可能是加载的发生在另一段时间的记忆，也可能是因为在不连续的时间里，保留了上一个碎片的记忆。这里还有一个漏洞，苏木说过碎片有一定重复的概率，他们实际上也是借助了这个重复概率，来进入历史碎片。我刚想要提出这个问题，又想到既然时间都已经不连续了，还在乎重复不重复？导演让你多拍几次，你一个演员感有什么意见。

    “你要是问我，为什么观众的大脑可以感受其他时间上的记忆？我只能说，毕竟是同一个大脑，思维和记忆本身就是时间密切相关的。别问，再问就是量子效应。”苏木见我一副犹犹豫豫要不要举手的样子，抢先把“遇事不决量子力学”这个万能挡箭牌给搬了出来。

    “魂穿！这是魂穿啊！”我兴奋的拍了一下手里的笔记本，穿越小说的理论依据找到了，从此以后穿越小说作家也可以抬起头，自豪地说自己和刘电工是同行了。要不是座位狭窄我真想拍自己的大腿，或者拍……算了，为了这个搭上性命不值得。

    苏木噗的一声，把嘴里的茶水喷到了自己那条宝蓝色围巾上。一直在偷瞄我们的空姐听到声音，也连忙拿了纸巾递给苏木擦拭。从空姐羡慕嫉妒恨的眼神来看，这条围巾至少是五位数的价格。

    苏木和蔼微笑着把纸巾都放在空姐端过来的托盘上，还说了句谢谢。目光从空姐转到我的零点一秒，已经换上了一幅看自家数学零分傻儿子的表情，真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快速切换。

    “你真是个天才！”苏木带着毫不掩饰的鄙视，言语却是异常温柔。说完便坐正了身体，开始摆弄面前的小屏幕，这意思是不打算继续和我聊下去了。

    按照网文中的泡妞套路，这时候必须放低姿态去哄。对这种御姐类型的，要么用霸道总裁的气场压服，要么用贴心暖男小弟来感化。

    “这巧克力不错，纯度挺高，不会长胖，来一个？”我没话找话，顺手撕开了一块的包装递给苏木。其实我心里想的却是，来体会一下甘露醇的丝滑吧。

    苏木微微的侧了一下头，并没有看我也没有接过巧克力，然后朝着空姐的方向努了努嘴，“去给我拿个热毛巾”。

    有了这个表态，刚才那一页就算是揭过了。我立刻进入了霸道女总裁的男秘书的角色，起身去给拿了热毛巾和一杯新的热茶。

    “这么复杂的理论，你们就坐在河边聊了一下午就完成了？”等苏木擦过手满意的喝了口热茶，我赶快把话题接了回去。本来我想说狗血来着，为了整个航班的安全还是改了个中性词。

    “当然不是”苏木瞪大了眼睛，她的眼睛本来就大，这么一瞪有点像赵薇版的老燕子。

    “那次只是个开头，这不是为了方便你理解，省略了后面几年的改进过程。任何理论的建立，都逃不出假设和求证的过程。一开始我们提出的假说有好几个，比方说虚拟世界假说，就是我们身处的世界实际上是虚拟出来的，我们都是电子数据而已。这个理论你可以用来解释任何现象，别说碎片这种小事，就是时间旅行、量子纠缠、超光速、妖魔鬼怪、转世投胎、天堂地狱都不在话下。但是这个理论对于指导实践毫无意义，所以科学家在遇到当前理论解释不了的问题，不会真的去的考虑虚拟世界的程序逻辑，而是掏出奥卡姆剃刀一刀砍死敢于提出这个建议的人。”说到奥卡姆剃刀的时候，苏木对我做了个砍头的手势，忘了手上还拿着一杯茶水，引起了我们两人的一场小骚乱。

    “可你说的这两个事件，都没有特别有力的证据。要是他提前准备一下查查资料，编个可信度高故事还是很容易的。你也说了那个年代，信息获取是非常困难的，他就算编的有点错你也很难查出来。换成我可能没那么容易相信！”至少到现在为止，我仍然认为池杉是个高明的编剧天才，编出一套离奇的故事，用来泡漂亮女生。

    就好像1994年的电影《真实谎言》，落魄的二手车推销员为了勾引良家妇女，编造了自己是间谍特工的谎言，给被平淡生活折磨的神经质家庭妇女制造了一个精彩刺激的迷梦。按照年代来推算，池杉编这个故事的时候，《真实谎言》还没开始拍呢。

    对啊！这个方法我也可以用啊！

    “那你见过来自未来的池杉吗？我的意思是未来的池杉通过碎片……”，等苏木用毛巾擦去了小桌板上的水渍，我抛出了致命的问题。如果你身边的朋友具有穿越的能力，迟早你能碰上一个来自未来的他才对。霍金的时间旅行者派对，就没有一个人来光临。

    “肯定有啊……”苏木回答的云淡风轻。

    “肯定？”我敏锐的抓住了苏木的言外之意。

    “是的”，苏木也看透了我的想法，“池杉从未向我正面说明，但至少有一次，我非常确定我看到的池杉是来自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