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如轻纱，从天空落下，将学校整个罩住。高三十九班门窗紧闭，微弱的灯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出。

    为什么不是在二十班？因为二十班有尸体。

    教室中间四张书桌拼在一起，书桌上摆放着搜罗来的食物和一盏照明用的小台灯。八人围坐在书桌旁。角落里放着三大桶饮用水。

    彭怀仁和焦苏坐在一起，他们身后刚好是黑板，大有领导者的意思。对面坐着郭小胜和方远，黄飞和刘洋同坐，两个女生坐在一起。

    彭怀仁说道：“刚才我清点了一下，五袋面包、两袋泡面、两根火腿肠以及四袋辣条，不多，但也足够支撑我们等来救援。饮用水有三大桶，厕所的水也没停，水倒不必担心。还有就是——”

    焦苏抢话：“还有就是这里有电有信号，而梁颖刚好有手机。”

    梁颖拿出自己的智能手机，说道：“我已经尝试过报警，警方那边叫我们待在学校，他们很快会安排人来接我们，不过因为特殊时期，警力不足，需要我们等一两天。我还联系了我爸。我爸说会动用关系，尽快将我们救出去。”

    黄飞不耐烦地说：“知道了！知道了！分吃的吧！”

    彭怀仁看了黄飞一眼，说道：“我建议先分面包，今晚就每两人分一个面包。”

    焦苏举手：“我没意见。”

    其他人点点头：“我同意。”

    “哎！就这样吧！就这样吧！”黄飞第一个伸手取走一个面包，拆袋子，撕面包，“给！拿着！”

    刘洋双手接过面包，眼神中充满无奈。

    见大家手里都拿到面包，彭怀仁说道：“吃完没什么事就早点休息吧！我觉得应该安排人守夜。有人想守夜吗？”

    焦苏人看着小，两口就把半个面包吞进肚子。他说道：“轮流守夜吧！还是两两一组，一组守上半夜，一组守下半夜。”

    彭怀仁瞅准时机，抢话：“那今晚就我和焦苏守上半夜，黄飞和刘洋守下半夜。”

    说完，彭怀仁得意地看了焦苏一眼，发现焦苏一脸平静。

    焦苏再次举手，说道：“我没意见。”

    黄飞明显不太高兴，说道：“守夜呀，那就守吧！刘洋，走，睡觉！”

    黄飞搂着刘洋离桌。

    在黑板报下面整齐摆放着一排书桌，上面放着六摞书用来充当枕头，还有三块从别班拆下来的窗帘当作被子。两个女生睡的桌子安排在窗户边。

    黄飞爬上临时床，抱怨了两句，枕着书盖着窗帘，刚过一分钟便传出轻轻的呼噜声。刘洋躺在他旁边，一动不敢动。

    见黄飞睡着，彭怀仁压低声音说：“既然黄飞已经睡了，那么大家也去睡吧！”

    彭怀仁和焦苏走出教室，将门轻轻带上。过了一会，两人的眼睛已经适应黑暗。

    今晚本就不算黑，虽然没月亮，但云层稀薄，整片天空都像是发出淡淡银光。一声野兽咆哮从远处传来，传到校园里时已经微不可闻，可是依旧为静谧的学校增添了一份恐怖气氛。

    彭怀仁和焦苏同时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到声音消失，过了许久，两人才将目光收回。

    焦苏开口问：“走走？”

    彭怀仁愣了一下，点点头，回道：“走走。”

    两人在黑暗的走廊上散步起来。一高一矮，一壮一瘦，并肩而行，一直走到走廊尽头。

    站在这看出去是学校操场，然后是操场看台，翻过看台则是学校外墙，沿墙流过一条水沟，穿过水沟是一片待拆迁的楼房，楼房尽头是一片连绵山影。那山是从城森林公园那片山的一点延伸。

    此时天色太黑，看不见那片山。

    两人在那里站了很久。现在是初秋，晚风带着阵阵凉意。彭怀仁不禁打了个喷嚏。

    彭怀仁将身上的校服裹了裹，说道：“有点冷，还是别这里站着了，小心着凉。”

    焦苏一直望着远处，说道：“你知道那条臭水沟之前是一条用于灌溉生产的灌溉水渠吗？”

    彭怀仁一脸疑惑，回答：“是吗？回去吧。”

    焦苏像是在自言自语：“建国初期，这里这一片还是农田，学校还没有建起来。当时负责这片农田的公社为了方便农田灌溉，便挖了这条水渠，从远处的山上引水下来。可以说，这条水渠为当时从城的农业发展作出了重大贡献。”

    彭怀仁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笑容，说道：“你怎么说起历史来了？真不愧是我们二十班的学习委员，这个时候都不忘温故历史知识。”

    焦苏转头看向彭怀仁，说道：“即使这条水渠现在依旧承担着部分灌溉任务，但大家都只知道它是一条臭水沟。表面是条臭水沟，实际是条灌水渠。”

    彭怀仁往回走，说：“水渠的历史说完了吧？我们该回去了。”

    焦苏跟在他后面，走了两步，突然说道：“我已经找到了证据。”

    彭怀仁停下脚步，问道：“什么证据？”

    焦苏的眼睛盯着彭怀仁的背影，说道：“找出试图谋害郭小胜的凶手的证据。”

    彭怀仁转过身，脸上依旧保持着笑容，语气欢快，说道：“你的思维这么跳跃的吗？刚才还在说水渠的历史，现在又说起凶手来了。所以，证据是什么？谁是凶手？”

    焦苏与彭怀仁对视，一脸真诚，说道：“我不确定凶手是谁，证据我不能告诉你。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一些我的想法。”

    彭怀仁靠近焦苏，低头俯视他，说：“哦？说来听听。”

    焦苏绕过彭怀仁，走到楼梯间，说道：“下午我和郭小胜找食物的时候，他一直跟我抱怨说，他想不明白，谁跟他有仇怨，要用命来解决。我分析说，黄飞是最有可能的，因为高二的时候那件事。”

    彭怀仁跟了上来，思考片刻说道：“嗯，从寝室打架那件事看，以黄飞的性格极有可能对郭小胜一直怀恨在心，然后借下午的机会试图杀害郭小胜以报仇。这样就算后面有人问起来，黄飞也可以以白毛鬼为借口逃避法律。”

    焦苏走上三节楼梯，转身，此时他刚好与彭怀仁处于同一高度。

    他平视彭怀仁，淡淡说道：“是的。要说我们中谁最可能杀害郭小胜，黄飞嫌疑最大。但是，我发现我被郭小胜无意识地误导了。谁说杀人一定是两人之间有仇？也可能是一方知道了另一方的秘密，而那个秘密很重要。”

    焦苏将“秘密”两字说得很重。

    彭怀仁收起笑容，严肃问道：“秘密？高中生之间能有什么秘密需要一个人的性命？这也太儿戏了！因为一个秘密就要杀人的人天理不容！”

    焦苏抬头看天，夜幕上撒满点点星光，说道：“是呀！因为一个秘密就要杀人的人天理不容。我不知道这个秘密是什么。走吧！回去吧！”

    焦苏走下楼梯，从彭怀仁身边经过。彭怀仁一把抓住焦苏的胳膊，问道：“虽然你不确定凶手是谁，但你觉得凶手是谁呢？”

    焦苏打了个哈欠，很随意地说：“我觉得凶手是你。”

    彭怀仁松开手，露出之前那充满善意的浅浅微笑，说道：“你是打算明天揭发凶手的吧？明天，我会帮你的。”

    焦苏微微一笑，说：“谢谢。等等，你这校服沾到了灰。”

    焦苏细心地为彭怀仁拍去胸前的白灰。

    彭怀仁温柔说道：“谢谢。走，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