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斗法场在金凫墟坊市的中心位置，是此方平原上的下沉之地，因此坐席在高处而法场在低处，若是前来参与比试的人，都须从地下通道入场。

    易法然不是过来参加斗法竞技的人，便随着那些看客一道走了另一条路。来到订坐席的地方，又向知客问今日赵仙师在不在此，只听那知客说，他已经不是第一个为了见赵仙师而来此的人。

    “在你之前，已经来过几人了，都是专门买的靠前坐席，也问我赵仙师今日来不来。前排的坐席一位是三百灵石，赵仙师今天选的是东面的坐席，趁现在人还不多，你赶紧进去找他罢。”

    易法然没时间讨价还价，只得花了三百灵石，得到入席凭证后，便立刻动身前往。

    原来这四方坐席与竞技场之间，有一层屏障，但并不影响视野，而靠前的坐席，一些地方像是受到了场中比试的波及，破败不堪，难怪没人愿意往前坐。而每一层坐席之中，皆有一处亭台，这等坐席却更昂贵。

    易法然扫过东面看台所有靠前的位置，却都未见到所谓“最胖的那位”，直至今日参与比试的修士都已经入场，方看到一个身宽体胖的修士走至亭台。

    顷刻，法场四周一阵欢腾，原是比试开始了。

    “晚辈见过赵仙师。”易法然来到赵嗣面前。

    那赵嗣额角宽阔，留两撇山羊须，待人还算随和，只看了易法然一眼，便道：“外面太吵，小友进来说罢。”

    易法然进得亭台中，只觉像是走进了房间一般，想必此处亦设有法术。

    “你所求何物？”赵嗣问他道。

    “若被荒墟煞气侵蚀，何物可解？”

    赵嗣悠悠道：“轻煞可解，重煞难活。”

    易法然听这赵仙师所言，却和此前那矿脉管事说的无二。

    赵嗣见他不言语，又道：“若是轻煞，想必你便不会来问我了，你想知道的是如何解得重煞之忧，可是如此？”

    “还望仙师指点明津。”

    赵嗣道：“魔道以煞气为基，仙道以灵气为基，一山难容二虎，一体难以共存其二。玄国法统之中的玄真气法，其解煞之理基于灵气强于煞气，而当煞气有生长之趋势，只能说明此煞据了其人之身，取代了内丹真气。如此，便只得做出选择。”

    “要么身死以除邪煞，要么炼煞以求魔道。”

    赵嗣说着，目光始终未离开斗法场中的情况，只见场中两位修士，一个已经死在了另一个的法器之下。

    易法然听他所言，却是一惊，难不成只有将侵蚀己身的煞气用来修炼，才能有活路么？而且从灵修转为魔修，这并非短时间之内就能做到的。

    “依仙师所言，若能有一个道行远在煞气之上的修士，能否除得另一人身上的煞气？”

    赵嗣听罢，笑道：“我方才说得清楚了，煞气在一体之中有生长趋势，便是与身主合一，除煞亦会杀了身主，魔门之道向来如此，不是与煞同生，便是与煞同死……除非这世上能有一法，将灵煞合二为一。”

    赵嗣又道：“我看你应该是玄国人氏，玄国道统，与魔门道统水火不容，斩杀邪煞之人，作为玄国修士，你应当十分擅长，如何会纠结此事？”

    易法然站起身来，既然这赵仙师也说不出什么法子，自己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了。

    “多谢仙师指点，晚辈告辞。”易法然向他行礼道别，便转身离去。

    没走几步，却听到身后又传来赵嗣的声音：“我知小友今日是带了神骸过来，我这里倒有别的东西适合小友。”

    易法然却没回头，赵嗣知眼前这年轻人已经听到了自家的话，心想他还会回来找他的，便没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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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驻地道观中，众人接到了另一处矿脉的消息，马上便会有风舟来此接应，带他们前去，当下皆在收拾东西，观中一时嘈杂不已，唯独程伦还和许仲待在一处静室之中。

    自那日从矿洞中出来，许仲便知这煞气非同寻常，其特异之处不在煞气本身，而在于一股寒毒之气。

    本以为凭借玄真气法，能够祛除气海中的煞气，但自那天受伤之后，煞气便隐隐伴着一股寒毒，正是这股寒毒让煞气不断变强，直至玄真气法再起不来作用。

    此事他也告知了程伦，那天出来时，那块寒石也被一并带了出来，但就像是得了一个无用之物一般，这块寒石始终没什么动静，无法像灵石一般用来修炼，更不知晓应该如何借此石来救师父。

    他也试过将此石破坏，但这寒石扔于火中却也不化，简直如同一个死物一般。

    当下程伦只见许仲面色愈发惨白，气息逐渐微弱。

    “师父，法然师兄去问那神骸的事了，没准那神骸真的能换到解除煞气的药。”

    见许仲摇头不言，程伦又道：“师父，我知法然师兄跟太辰山炼丹师是一家人，他会拜托易家的炼丹师救我们，到时候我跟你一同回到太辰山去。”

    许仲沉吟半晌，低声道：

    “玄真气法，乃是魔道克星，千百年来，魔道难以传入玄国，正是因为玄真气法乃是道统根基，天克魔门邪煞，若玄真气法无法除煞，那太辰山亦无可能，祇国更无可能……”

    程伦心知师父会成今日这番情况，皆是他的原因，但许仲早不让他说甚么“这都怪我”的话了。

    “……眼下这煞气似乎已经与我的气海归合为一，再不是灵煞两分的情形，若想活命，只得炼煞。”

    程伦听了，立即便道：“那也无妨！师父……只要能活下去，修炼煞气又如何？您为何不早告诉我！我这便去寻炼煞的法门过来。”

    说罢，程伦却见师父身躯颤抖，随即便发出笑声来。

    “想我此生修得一身内丹仙道，竟有一日变做魔道走卒……世间岂有这般道理！”

    他于心不甘，又催动玄真气法，只可惜愈是如此，那煞气生长得愈加猛烈，程伦只眼睁睁看得他七窍逐渐溢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