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笑倾国剧本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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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幕

    人物:

    幽王周天子,西周最后一个王

    石父幽王臣下,公爵,虢公

    申侯幽王岳父,侯爵,领申地

    郑伯友幽王臣下,伯爵,领郑国

    伯阳父太史,伯爵

    赵叔带上大夫,三家分晋中赵氏祖先

    珦上大夫,褒城主

    洪德珦的儿子

    宜臼幽王和申后的儿子,太子

    伯服幽王和姒的儿子,九岁

    两小儿

    卫士一

    卫士二

    卫士

    戎主犬戎王

    戎兵

    申后王后

    姒褒城美女,后为幽王妃

    风语

    女伴一姒的女伴

    女伴二

    莺儿宫女

    宫女两人

    河伯名冯夷,黄河之神

    幻影宣王幻影,幽王之父,只幽王可见

    幻影姒幻影,姒,只幽王可见

    时间:

    西周末年,其中第一,二幕为幽王二年,以后三幕为十年后,即幽王十一年

    第一幕

    时间:幽王二年。春。某日。向晚时分。

    布景:皇宫,勤政殿。四角各有一个大烛台。是油脂,而不是蜡烛。内侧右手有一扇小门,通往外面。

    面对观众,是一张大楠木几,几上前部放着一把宝剑。后面幽王盘膝席地而坐。幽王身后,左右各有一披盔戴甲的年轻卫士(卫士一,二),右手保持搭在右手边佩剑上的姿势。两个卫士自始自终神情冷峻,有如木头,同幽王一样,是面对着观众的。幽王两边相对是各三排小得多的木几。左面依次坐着虢公石父,司徒郑伯友,第三张空着。右面第一张空着,然后是太史伯阳父,上大夫赵叔带。左右两排木几之间,要留有足够大的空间。

    幕启。乐声。舞台中央,两排木几之间,六个婀娜的舞女,彩袖翩翩,顾盼多情,正在随乐起舞。幽王心不在焉,显得并没有多大的兴趣,而纯是应景。石父面前的几案上摆着一只缶,他右手正举着一根木棍,摇头晃脑,陶醉其中地击着缶。其他几位侯伯大夫,时而一脸鄙夷地望他一眼,时而瞥一眼舞蹈,时而低头,一副无奈的神情。

    幽王(沉思中。忽然来了兴致。唱:)

    “巍巍瑶池啊钟鼓齐鸣,

    钟鼓齐鸣啊礼侍嘉宾。

    礼侍嘉宾啊歌声悠扬,

    歌声悠扬啊直上九重。

    直上九重啊祝君长寿,

    祝君长寿啊何日归来?......”

    石父(放下木棍,向幽王拱手,一脸的谄媚)此曲由大王龙音歌出,缠绵悱恻中不乏销魂夺魄之概,韵致天成,别有洞天哉!龙凤之鸣,一鸣上九霄,果然不是我等凡夫俗子所能仰望。

    幽王(憧憬)人生在世,就应该象太爷爷穆王他老人家一样,套上八匹绝世神骏,驱驾金雕玉饰的车辇,身后扬满地沙尘一天豪情,眼前展千里江山万重锦绣,把一身俗务象衣袂上的微尘轻描淡写一弹而去,寄情山水,巡猎四方,甚至成为西方女神西王母的入闱之宾......传说王母天资掩霭、姿容绝世,对太爷爷又情深款款,意重如山,而王母送行太爷爷的歌谣,至今还在大周四境,传唱不衰。这样地活着,才算是真正活过啊!跟他老人家相比,我宫涅不过一具活尸罢了。

    石父大王英武神明......

    幽王(打断他)石父啊,这里不是朝堂,这一刻我不是大王,你呢,也没有位列三公。今天有劳诸位卿家陪我听一阕歌,赏一曲舞,聊以消磨永昼,我宫涅心里感激,自然也把各位当作腹心肝胆。所以,此时此地,大家都率意随性,做回自己好了......(几位大夫贵胄你看我,我看你,开口想说话,却不知说什么。幽王叹气)唉,凡事两片嘴唇一开一合,说起来多容易啊,真要做起来,再简单的事也复杂啦。就比如说做回自己吧。什么时候,我宫涅能做回真正的宫涅?还是太子的时候,我就已经由人摆布,把自己给丢失了啦。自从父王驾薨,我被架上这王位,身不由己,言不由衷,你们虚与我委蛇,大家互相糊弄,互相打呵呵,更哪里有真的时候?做回自己,谈何容易,谈何容易啊!(心烦)唉,五色樊然,使人目迷;五音芜杂,使人耳乱。罢了罢了,下去吧!(他挥手。歌歇舞罢,舞女们施礼退下。)

    石父大王有什么心事,但凡说出来,我们为臣子的......

    幽王(打断他)心事?什么心事?我也想有个什么心事,至少可以证明我宫涅还是个活人,还能有个心事。老天生下我来,给了我权势,地位,财富,美女,给了我一整个国家,给了我它能给我的一切,唯独没给我一个心事。一个人,什么都有了,纵有美酒佳酿,不过比黄连少三分苦,纵有锦衣绫罗,不过比野人多一层布。可是,没有了心事,失去了欲望,不需要追求,这个生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对伯阳父)太史公,您老人家学富五车,经纶满腹,不知道您读的那些医药卜筮经史传略里面,可有记载治疗之方的?我觉得,这个应该是历代帝王的通病。他们都是吃的什么药?

    伯阳父(为难)这个......

    幽王(看他认真的样子,不由莞尔,故意逗他)没有吗?没有记载?

    伯阳父这个......大王......

    幽王其实,典籍上还是记了很多方子的。

    伯阳父(惶恐)这个......臣才疏学浅......

    幽王黄帝的方子是战争,版泉之野,三败炎帝,涿鹿之野,九战蚩尤,据说他一生五十二次征战,天下方才顺服......算了,不说这么远的,还是比如我太爷爷穆王吧,他驾着八骏,我想也是去找治疗的方子去了。我想他也找到了。他找到了心事,找到了欲望,找到了追求,找到了自己活着的证明。他还给我们后人留下了他寻找的路。这就是他的方子,太史公。我也要追随他老人家。(对叔带)大夫,请您立刻拟一道圣旨,要天下三百诸侯各进贡一匹本国最好的马。我也要从中挑出八匹来。另外,请您立刻督造一辆天下最坚固的战车,要经得起八千里路的云月颠簸。另外,再给我挑百十精甲,做我的亲随。所有这些准备好了之后,我就即刻出发。石父,你会陪着我的吧?

    石父海角天边,石父万死不敢辞!

    幽王(兴奋)好啊,我没有看错你。(对伯友)叔父,您呢?您愿意给我保驾护航吗?有您在身边,宫涅寝卧才敢安心。

    伯友(感动)大王如此说,倒教伯友惭愧了!

    幽王(对伯阳父)太史公,您也跟我去吗?虢公石父的殷勤,伯友叔父的忠勇,我嘛,我的风流,和种种文治武功,可全靠您老人家的生花妙笔来记录。

    伯阳父(不知所措)这个......这个......

    幽王(对叔带)大夫,您怎么说?

    叔带(起立,躬身,拱手)大王,请恕叔带不能从命!

    幽王(疑惑)不能从命?为什么?我不还是周天子吗?大夫,您不还是我的谏议大夫吗?

    叔带(肃容)正是!叔带片刻不敢忘记大王是大王,叔带同样片刻不敢忘记叔带是大王的谏议大夫!既然叔带职司所在,为大王谋事,不尽心不尽言也就是不尽忠。大王身系社稷重器,国不可一日无大王,百官仰大王鼻息,万民赖大王恩泽,大王怎么可以说走就走?......

    幽王(不耐烦)好了好了。真是奇怪,当年太爷爷他老人家是怎么成行的?就唯独他幸运,他臣下里面就没有一个赵叔带吗?或者是他的叔带恰好这时候喉咙坏了说不出话来?

    叔带叔带但凡有一口气,大义所在,绝不敢畏首缄口,知而不言,言而不尽,请大王明察!

    幽王大夫的意思是,我的巡行天下的壮想,只能胎死腹中了?

    叔带(毫不畏惧,昂然)叔带抵死不敢从大王命!大王要想出游,请先放逐叔带!

    幽王(不再纠缠,摆手)算啦算啦!不过想想罢了。我身子在樊笼里面,思想偶尔飞出去透透气总还可以吧?(对石父)石父啊,你有什么建议?

    石父(叹气)唉,微臣......除了歌舞饮宴,微臣再没有别的追求啦。

    幽王歌舞饮宴?石父啊,歌舞是馊的,饮宴是臭的,它们都散发着行尸的味道。(对伯友)叔父,您怎么说?

    伯友(挠头)伯友也没什么爱好,愿陪大王园苑畋猎,不知大王......

    幽王(摇头)畋猎?射杀雀鸟,搏击狐兔,猎捕羊鹿是吧?叔父,从什么时候开始,男儿的满腔热血,万丈豪情,退化到只能在这些弱小可怜的鸟兽们身上炫耀了?我以为战马蕲求的是真正的沙场,刀箭渴望的是敌人的鲜血,而不是驰骋苑囿屠戮虫鸟。是吗叔父?

    伯友伯友何尝不心念疆场?只是......

    幽王叔父壮心还没有死掉吗?

    伯友(昂然)伯友气在豪情在!

    幽王(得意)叔父当真吗?

    伯友丈夫立世,头顶天,脚蹬地,一言九鼎,有死,无虚言!

    幽王那么我要去征讨犬戎,大将军的符印,叔父一定不会拒绝吧?

    伯友

    叔带(大惊失色,异口同声)什么?征讨犬戎?

    石父

    幽王(沮丧)还是不行吗,大夫?

    叔带请大王说明征讨犬戎的理由?

    幽王理由?为什么事事都需要理由?大夫,我问你,为什么你是大夫,而我是大王?为什么天上会有白色黑色红色和彩色的云?为什么天上会有个太阳?为什么晚上太阳要睡觉,而月亮却不用?为什么我们被生出在这个世上,而不是别的人?为什么......?请大夫说明一下理由!

    叔带大王,既成的事实,我们没有必要去寻找一个理由,无论是叔带的职位,天上的云,太阳和月亮,地上的我们。这些都既已存在,也不因一个理由而改变。可是大王要征讨犬戎这个想法,不是一个既成的事实,其能否成真取决于理由的合理与否。所以,还请大王说明理由。

    幽王大夫,你口口大王声声大王,我怎么感觉在这儿,你是一家之长,而我不过是你监督下的孩子?任何事情我都要向你请示,得你批准?好吧,理由是吗?理由就是,我已经死了,死透了,没有活气了,我需要战场的厮杀声,战车的辚辚声,战马的嘶嘶声,纛旗的咧咧声,刀枪的撞击声,血流的汩汩声,临死的呻吟声,胜利的欢呼声,我需要所有这些声音,来唤醒我这颗死去的心。这个理由够吗?

    叔带大王以一己之欢,不惜让您的十万男儿血洒疆场埋骨他乡魂无所依而他们的父母妻儿老无所老幼无所养夫妇无所亲?

    幽王我就知道这个理由不行。可是大夫,我还有别的理由。

    叔带叔带洗耳恭听!

    幽王作为人君,我要对不忠不信进行惩罚,作为人子,我要为父王报仇雪耻。大夫以为如何?

    叔带叔带不明白?

    幽王犬戎蛮夷,国小民穷,是否曾经因为争逐水草而几乎覆亡,是我父王出兵帮助才使他们苟延残喘至今?太史公,历史可有记载?

    伯阳父禀大王,确有其事!

    幽王那么,请问太史公,犬戎是如何报答父王恩德的?

    伯阳父犬戎宣誓归附我大周,忠心不二。

    幽王就因为他们宣誓效忠,所以是不是每年,我大周的子民要少吃俭用,只为节省下黍米鸡豚丝麻甲械,去喂犬戎的饕餮大口?

    伯阳父大王,犬戎也有纳贡!

    幽王是啊,他们的纳贡是什么?一年十几匹马?就换去我大周全国仓廪的半数黍米,半数鸡豚,国库的半数丝麻,半数甲械?

    伯阳父我们是大国,自然要体现泱泱大国的莫大恩典。

    幽王好。我们是傻子。但是没关系。我们有这个资本。我们任由别人笑骂,也可以争辩说,即使我们是傻子,也是天底下最大的,你们成吗?但是,太史公大人,犬戎是如何报答我煌煌大周的莫大恩典的?

    伯阳父这个......?我大周既然是泱泱上国,施恩岂是图报?

    幽王太史公这话可不对了。他们报答了。他们报答咱们的是骚扰我边境,掠夺我财货,役使我子民为奴,可有这么回事?

    伯阳父这个......有!

    幽王他们三番五次,得寸进尺,贪得无厌,背信弃义。是不是父王终于忍无可忍,一怒之下,御驾亲征?可是犬戎狡民,我进则隐,我退则扰,最后谎言称臣和议,竟然在千亩布下埋伏,导致我车徒大损。父王是否曾料民于太原,思图再举,惩治这帮小人?大夫大人,可有这么回事?

    叔带有。可是先王英明,思想犬戎狡狯,狐兔虽小,却熟悉地理,潜踪匿迹,不宜捕捉,若临死一搏,出我不意,虽然不能动我根本,也有伤残我手足耳目之虞,最终还是放弃再次征讨。

    幽王那也不过是因为父王疾病缠身,无力为继罢了。可是父王再讨犬戎之心,从未息止。大夫,你说,作为人君,替天行道,对不忠不信施惩,作为人子,为父雪耻,完成先君未竟的事业,是不是理所当然?

    叔带臣......无话可说......

    幽王(对伯友)叔父,你怎么说?

    卫士(上。抱拳施礼)大王,褒城上大夫珦求见!

    幽王(纳闷)奇怪,他怎么来了?(对卫士)宣!(对叔带)大夫,你的老友来啦!

    叔带大王阶下,叔带眼里只有大王,没有老友!

    珦(上。长揖)褒城珦叩见大王!

    幽王大夫,欢迎欢迎!大夫治理褒城,褒城大治,大夫的贤名,朝野上下,有口皆碑啊!寡人有大夫,寡人之幸,褒城有大夫,褒城之幸!大夫请上座!

    珦大王谬赞,珦愧不敢当。为大王施政治城,珦敢不殚精竭虑鞠躬尽瘁?谢大王!(在左面第三张空几边坐下。)

    幽王大夫来得正好。我们刚在商讨征伐犬戎的事,正需要大夫出谋划策。我想大夫既然擅治城,应该也能治兵吧?

    珦(大惊,失色,颤声)什么?

    幽王(不快)大夫?你们大家都是昂藏七尺男儿,什么是男儿?有热血,有壮心,有豪情,有斗志,有大勇,无畏惧,这才是男儿!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一听到战争,一听到犬戎,个个畏首畏尾,如同谈虎而色变?是美酒浇灭了你们的血性?是美女酥软了你们的筋骨?还是美服捆绑了你们的斗志?

    珦(站起,施礼)大王,请大王原谅珦的失态。大王真要征讨犬戎,珦第一个披坚执锐,身为民先,为大王效死。珦的失态,不是害怕战争,不是畏惧犬戎,而是......而是......珦适才途中,听到市中小儿,三五成群,却异口同声唱同一支儿歌。珦听了心里不乐,就叫卫士捉了两个小儿,原想回寓之后再行审问,异日禀告大王......

    幽王这跟征伐犬戎有什么关系?

    珦儿歌里面,恰恰含着刀兵的意思,而且,颇为不祥。珦适才还在纳罕,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怎么会有战争?没成想甫一拜见大王,就闻大王围猎之意,所以才一时诧异以至失声。

    幽王哦?竟有此事?

    珦大王不信,现今两小儿就在宫门外。

    幽王来人,带宫门外两小儿进来!

    卫士一遵命,大王!

    幽王竟有如此蹊跷?(卫士一带两小儿上。大的不过十一二,小的才五六岁光景。两小儿胆怯瑟缩,浑身发抖。幽王和蔼地)两个英勇的小武士,不要紧张......

    小儿一大王,阿大......阿大不紧张......阿大是大将军,手下有好几十人的大军呢!阿大......(用手抹汗)

    小儿二大王,阿二......阿二也不紧张......阿二发抖,那是因为......阿二......的腿不听......阿二的......

    幽王(乐)嗯,你俩都是好样的!听说你俩还会唱好听的歌,是吗?

    小儿一威武的.....歌......

    小儿二我也会......我也会......

    幽王好,那你俩唱给伯伯听,看谁唱得好。

    两小儿(争先恐后,唱)嘻嘻一笑

    呜呜一哭

    刀兵四起

    龙逢犬逐

    鹪鹩失林

    周失其主......

    幽王(变色,厉声)停!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说,谁教你们唱的?

    小儿一(哭)大王,呜呜,不是我编的,呜呜......

    小儿二(哭)呜呜......

    幽王(无奈)好了,好了,不哭,不哭了......大将军,你能告诉伯伯,谁教你唱的歌吗?

    小儿一(抹泪)是......是......呜......一个红衣服的......大哥哥......扎着冲天髻......呜呜......

    幽王红衣服的哥哥?你认识他吗?是本地人吗?

    小儿一不......不认识......没......没见过......他教我们唱......呜呜......然后,然后......又不见了......呜呜......

    幽王(挥手)把他俩带下去吧!(卫士一复带两小儿下。幽王脸色铁青。)太史公,请你老人家给我解释一下这唱词。

    伯阳父这个......这个......请大王恕罪。“嘻嘻一笑,呜呜一哭”,应该是指喜怒无常之相,下面,下面......

    幽王“刀兵四起,龙逢犬逐。鹪鹩失林,周失其主。”难道我大周三百诸侯,十万甲兵,就如此不堪,不堪一战?

    珦大王,珦也是听唱词不堪,这才拿了这两个小儿,原意先审问明白再禀告大王的。

    石父大王,市中俚语,姑妄听之,岂能当真?

    幽王太史公,依你老人家之见,那教唱的红衣小儿该是谁?(就在幽王说这句话的时候,幻影宣王上。以下简称宣王。只有幽王一个人看得见他。宣王还穿着在世时候的周天子的冠冕,只是完全失去帝王的威严,心惊胆战,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畏畏缩缩,倒更象是个贼。他怀里紧紧抱着周朝九代君王的灵位,生怕一不小心会被人抢去似的。幽王震惊地望着他,张口结舌。)

    伯阳父故老相传,凡是街市无根的话,叫作谣言。上天儆戒人君,常常派遣荧惑星扮成小儿下凡,造作谣言,教习儿童,就是童谣。这种童谣小则寓一人的吉凶,大则系社稷的安危。荧惑火星,所以是红色小儿。(伯阳父在说话的时候,宣王小心翼翼,挨个打量在场的人,摸摸这个,闻闻那个。只是他们都感觉不到。幽王完全没听伯阳父在说什么,全副心神在宣王身上。宣王走到哪里,他盯着哪里。宣王把座下的几个人参详遍了,开始走向幽王。)

    幽王(长揖)儿臣参见父王!

    宣王(吃了一惊,紧紧护着怀里的牌位)嘘!

    幽王父王,您怎么来了?您也是来阻止我讨伐犬戎的吗?所谓“龙逢犬逐”,“犬”就是说的犬戎吧?可是父王,您不是至死也没放弃再征犬戎的雄心吗?我不管什么上天垂相,也不管什么红衣小儿,更不会因为一支儿歌就被吓得屁滚尿流,继续躲在这王宫里面装死。就算是真的,就算命中注定我要命丧疆场,父王,我也宁愿作一个活人死掉,而不是作一个死人活着。

    宣王嘘!别说话!

    伯阳父(疑惑)大王?您在跟谁说话?是我吗?

    叔带大王,请大王三思啊!

    幽王不,父王,既使是您,您来了也不能阻止我!

    宣王(不理他)我要找个安全的地方!

    幽王父王,您怎么把七庙神主全给抱来了?您这是去哪?

    宣王这儿不安全。(下)

    幽王(欲追又停)父王,您别走!您这是去哪?

    伯友大王,您怎么了?

    石父是啊,大王,您看见什么了?

    幽王叔父,石父,太史公,赵大夫,珦大夫,你们,你们都看不见吗?

    众人什么?

    幽王父王啊!我父王,他在你们眼前,他摸你们,你们都看不见,也感觉不到他吗?

    石父大王累了,不如请暂且安歇?

    伯友

    伯阳父是啊,天已经晚了,我等明天再来伺候大王?

    珦

    幽王不!这里面有太多的吊诡。诸位爱卿,请你们原谅我。请你们务必再多陪我一会儿。咱们的事还没商量完呢。你们都是我的腹心。咱们今天在这儿定下,明天在朝堂就不用争论不休,也就不会让别的大臣们笑话,是不是?叔带,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叔带叔带以为,大王是地上的帝王,是天之子。既然是天子,就应该顺天应命,而不能逆天行事。征讨犬戎的事,大王刚一立意,上天就已作出儆戒,因此,还望大王慎之慎之再慎之!

    幽王叔父,您呢?您也被一首童谣吓破肝胆了吗?

    伯友我?吓破肝胆?大王,给我一支长枪,一辆战车,一个御手,我敢为大王挑战天神!(他说到这里,旁边的褒珦轻微地扯了下他的袖口。伯友本来还想说,被这一扯,醒悟几分,赶紧住口。)

    幽王虢公,您老人家怕了吗?

    石父石父虽然不能在战场上为大王厮杀,大王有事,石父愿为三军擂鼓摇旗,呐喊助阵,寸步不离大王左右!

    幽王(对叔带)大夫,你看......(宣王重上。幽王起身,拦住宣王,对他长揖)父王......孩儿参见父王!父王有什么话,还乞对孩儿明示!难道孩儿不再是父王的孩儿了吗?

    宣王(神秘)嘘!她要来了!你听见了吗?

    幽王她?她是谁?父王您为什么怕她?

    石父大王?

    叔带大王,叔带近来头脑昏聩,气力不济,请大王允许叔带告老归田!

    幽王父王!请回答我!

    宣王你有安全的地方吗?我一定要藏起来!我到处走,可是哪都不安全。我抱着这么些东西,躲了十年啦!我好累啊!活着的时候我就觉得累,我一直盼着,盼着等我死了,一定要好好休息休息,长长地睡一觉。可是我怎么发现,我死了,却比活着的时候还累?

    伯友大王,您怎么了?

    幽王父王,您在躲谁?是谁这么大胆,敢追逼周天子?

    宣王你听!咚!咚!咚!咚!是她的脚步。她的脚步象鼓槌,敲得我的心颤颤不宁。她越来越近了。我闻到了。你闻到了吗?

    幽王(使劲闻,摇头)没有!

    叔带大王,大王,叔带请大王开恩!

    石父大王累了!咱们让大王将息吧!

    幽王别,谁也不许走!父王,父王,您也不许走。您放心,这儿是安全的!有孩儿在,谁也不能动您一根头发丝!

    卫士(自外上)禀大王,申侯求见!

    幽王快,快请他老人家进来。今天热闹了!活人死人和我这个不知是假活人还是真死人的半死不活的人都聚齐了。父王,您的亲家来了。您在世时他是您最好的朋友。您还觉得不够,把他的女儿也迎娶来作您的儿媳妇。现在他来了。你们俩该有多少话说啊。请您不要走!

    宣王你闻不到吗?这个气味我太熟悉了。我躲了整整十年,睡梦中都是这个味道。她怎么找到我的呢?对了,一定也是气味。我讨厌死人的气味。那么浓郁。可是我摆脱不掉。活着时我摆脱不掉我的影子。死了我摆脱不掉我的气味。可是活着时我还有希望。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死的。死了之后我就摆脱它了。没想到等我死了,我摆脱了影子了,又来了这腐烂的尸臭。这下完了。一点希望都没有了。我确信,就是因为这气味,我总也躲不过她。她象只苍蝇一样追着我,就因为我是块臭肉。活着也罢,死了也罢,我们都无处可逃。悲惨,多么悲惨的命运啊!

    申侯(上,行礼)微臣参见大王!

    幽王老人家,您请坐。(申侯坐到剩下唯一的空位上去。)见到您老人家真好......父王,请您别走......您老人家这么晚来,可有什么好消息?

    申侯大王......恐怕微臣要令大王失望了......微臣此来,实在是......

    宣王(紧张,团团转)她来了......她来了......(欲走。幽王拦住。)

    申侯大王?......微臣接到岐山守备表奏急报......(在申侯说话的时候,宣王显得惊恐万分,他忽然蜷缩着身子,躲到幽王身后。与此同时,幻影姒从舞台左侧上。)

    幽王(厉声)什么人!

    申侯(不解)是......是岐山守备......

    幽王对不起,老人家,我不是跟您说话!您请继续说!(姒面无惧色,昂然直入。幽王起初大怒。但是当他看到姒的面容时,立刻为她的美丽而震惊,而不知所措。姒好象没看见幽王似的,直奔宣王。幽王如梦初醒,张开双臂拦住她)姑娘......你是谁?为什么追我父王?

    姒(幻影,只有幽王看得见。被幽王拦住,哭。)呜呜!......

    申侯(不解,但是仍然继续)岐山守备表奏说,前日岐山忽然大震,山石崩塌,砸坏山下民居无数,村民或死或伤,或流离失所......

    幽王你是真人还是鬼影?或者就是传说中惊艳绝伦的西王母?你认识我太爷爷吗?你是不是找错人了?他是我父亲,不是穆王。

    申侯另外泾,河,洛三川,象被蒸发一样,一日之间,莫名其妙,尽数枯竭......

    姒(收起眼泪,委屈,指幽王身后宣王)我找他!

    幽王那么你不是西王母了?(姒摇头)你是九天玄女?(姒摇头)是蟾宫的姮娥?(姒还是摇头)也不是?那么你是谁?没听说父王在世的时候与哪个神女有什么奇缘啊?姑娘,我确信你一定找错人了。你仔细看看!(他让开)你看清楚了,你找的真是他吗?

    姒(目光逼视宣王。宣王好象做错事的孩子,羞愧地低下头,不敢看她。姒指着他,咬牙切齿地)就是他!

    申侯大王?您怎么了?您听见我说的话了吗?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伯阳父(拉了拉申侯,对他耳语)君侯,请您先别说话。我想大王是看见不该看见的东西了。

    申侯啊?怎么回事?

    幽王姑娘真的没认错吗?请问姑娘,我父王哪里得罪姑娘了?姑娘到底要怎样才能放过父王?说吧,只要你提出条件,本王举全国之力,一定满足你的任何要求。

    姒(指着宣王)他!他是个贼!他偷了我的东西。他象只狐狸一样狡猾,一会儿躲到蚯蚓的洞窟里,一会儿跑到河蚌的壳里,一会儿钻进鹰雀的翅翼根部。我追了他整整十年。我一个女孩子,磨破了几十双木鞋,被天上的太阳炙烤,被地下的阴气蒸熏,被蚊虫蛇鳝恐吓,都是为了他。

    幽王(自言自语)十年?我父王是去年驾薨,到现在也不过一年多点啊?

    姒我......呜呜......(激动地说不下去,泪水簌簌而下。)

    幽王(也为她感动。责怪地对宣王)父王,这就是您的不对了。您到底拿了她什么东西?请您还给她吧!

    伯阳父(对申侯)君侯,今天幸亏您来了。要不是亲眼看见,我们说了您也不信。大王想征讨犬戎,为先王雪耻。可是您看,先是市中小儿,无根而歌,谣言大作......

    宣王(紧紧护着怀里的牌位,胆怯地)是我的!是我的!

    伯阳父然后,大王就看见了......唔,先王......就在此时,此刻,此地。大王跟他说话。听着好象还有一个姑娘。您听!

    幽王姑娘,这七庙神主,乃是我大周的列祖列宗......

    姒(不理他。对宣王,厉声)拿来!(宣王很不甘心,却还是怯怯地把牌位举起。)

    幽王(想阻拦)父王,不要!

    姒(一把夺过牌位,揽在怀里)哼!(说完,她抱着牌位,没等幽王反应,转身就走。准备从右首下。)

    幽王姑娘,别走!(欲拦。宣王这时却起身,挡在了幽王前面,神情萎靡地跟着姒走。)

    申侯(对伯阳父)难怪,岐山震,三川竭。莫非上天要降大难于我大周?

    伯阳父您是国丈,大厦将倾,狂澜欲到,全指望您老人家力挽周全了!

    姒(姒走到舞台边缘,忽然回眸对幽王一笑)嘻嘻!(下场。宣王在姒身后,亦步亦趋随下。)

    幽王(眼睁睁地望着她下。被她那绝美的一笑彻底征服,痴呆状)回眸一笑,百媚丛生,六宫粉黛,再无颜色。多美呀!她多美啊!还有这一笑,这一笑多美啊!

    申侯(欠身)大王......

    幽王我一定要找到她!掘地三尺,下及黄泉,驱遣鹰隼,上穷碧落,我也一定要找到她!我要她夜夜睡在我的身侧。我要她天天对着我笑。不管她是神还是人,是死人还是活人,有了她,我才能活过来,有了她,我才能享受一个活人的生命。

    申侯(提高声音)大王......

    幽王(回到现实)嗯?对不起了,诸位!刚才说到哪里了?您老人家请说!

    申侯微臣听说,大王意欲讨伐犬戎?不知......?

    幽王讨伐犬戎?我是这么说的吗?不!为什么要讨伐犬戎?我看到了那令我起死回生的药啦。不是犬戎。是她。我一定要找到她!

    申侯(大惑不解)谁?

    幽王我也不认识!可是我会找到她的。(对叔带)大夫,请您即刻拟旨。我要广选天下美女。对,天下,全国的。三百诸侯,每个诸侯都必须进贡他们国家最美的少女。要十四五岁的。日光照得到的地方和照不到的地方都要进贡。没有例外。

    申侯(几位大臣为这一变化措不及手,面面相觑)大王,臣反对!

    幽王老人家,我并没有征求您的意见。您放心,无论我有多少美女,您的女儿永远是大周的王后。您的外孙也永远是大周的太子。我保证不会损害您老人家任何利益。如果真有一天,我违背了今天对您说的话,今天顾命大臣都在,他们都可以为您作证,如果我违背了今天的承诺,您随时可以把我赶下王位,让您的外孙当大周的天子。宫涅绝无怨言。

    申侯(惶恐)大王,微臣......微臣万死不敢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

    幽王那我自己惩罚自己好了。(拿起几案上的宝剑,拔出一半。有“噌”然响声)如果有一天,宫涅违背今天对申侯老人家的诺言,我将用我的血喂饱这把沉睡的宝剑,使它苏醒过来。(望着申侯)老人家,这样你可满意?

    申侯大王......大王言重了!......微臣从未敢有对大王不满意,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有!

    幽王(把宝剑入鞘,放回几案)好了,申侯没意见了。(对叔带)大夫,你这就下去拟旨,即时诏告天下!

    叔带(起身,作揖)大王,这旨,叔带拟不了,也不会拟!

    幽王为什么?大夫,为什么?

    叔带叔带以为,现在不是大王征选佳丽填充后宫的时机。

    幽王(大怒)大夫,大夫,我就是你的囚犯。你把我关进囹圄。你给我戴上桎梏。你给我拷上脚镣。你还嫌不够。你给我脸上罩上湿巾。你连呼吸都不让我顺畅。我说出游,你说不行。我说巡猎,你说不行。我选几个美女,你也说不行。大夫,请告诉我,什么是您允许的?也好让我这个傀儡大王,大夫您的牵线木偶领会您的意图以便决定自己是该手舞还是足蹈,该打躬还是作揖,该咧嘴大笑还是放声大哭。

    叔带叔带老迈无能,为大王谋实在有心无力,请大王放逐叔带!

    幽王又是这个!又是这个!不是告老,就是放逐!大夫能有点新鲜的吗?好吧,既然大夫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地恳求回家颐养天年,本王也就不勉强大夫了。

    叔带(长揖倒地)叔带多谢大王!大王请多保重!(起身离席)

    珦(欲拦)大夫请留步!(叔带不顾而去。珦急,对幽王)大王,叔带不可去!

    幽王叔带是大夫至交,对大夫而言,叔带当然不可去。大夫此举,是否太厚此薄彼,重友轻君?

    珦友非君是,珦厚君薄友;友是君非,珦逆君顺友。珦只看是非,不论君友。

    幽王好!走了一个赵叔带,又来一个褒叔带。我如何不是,请大夫说个明白!

    珦小儿歌谣,是上天给大王的警示;三川水竭,象征国家脂血干枯;山崩地裂,显示社稷高危欲坠。这些都是不祥之兆。更何况岐山是我大周王业根基,一旦崩颓,非同小可。在这所有警戒面前,大王不勤政爱民,求贤治国,以求消弭天怒,反而驱逐贤臣,访求美女,珦斗胆请问大王,叔带非在何处,大王是在何处?

    石父大胆褒珦,你一介小小褒城守官,怎么敢这样对大王说话?你可知罪?

    珦请问虢公,珦罪在何处?

    石父尧掌国时有九年大水,尧依然不失为千古一帝;汤在位时遇七年大旱,汤依然不失为一代明君。天灾也不过如此,何况地变人言?普天之下莫非我大周王土,风雨雷电,山崩水旱,哪里不会有,哪年不发生?况且我大周定都镐京,至今已三百余年,以后更有万世千秋,那岐山不过是已经被我大周遗弃的敝履,就有山崩,又与我大周江山社稷万世基业有什么相干?你分明是因为不满叔带被逐,心怀愤懑,口出怨言,还口口声声大王不是,叔带有理,你褒珦无罪。人臣无礼,象大夫你这样的,恐怕天下找不出第二个来。你有什么话说!

    珦(出汗)这......巧言令色,口舌如簧,珦自愧不如虢公,但是珦为国为君为民之心,自问无愧于天地!大王不畏天变,信任佞人,黜逐贤臣,珦担心国家空虚,社稷不保,请大王三思!

    石父你以治理褒城那点微功自傲,居然跑到王宫之内,危言耸听,讪谤公卿,非议王上,褒珦,你眼里还有大王没有?(对幽王)请大王重惩褒珦,以正视听,以平人心,以立天威!

    幽王(犹豫)这......来人,先把褒珦押下去,打入天牢,择日处斩!

    卫士二是!(欲押珦。)

    珦(挣脱他,傲然前驱)不敢有劳,珦自己长有腿!(下。卫士二随下。)

    (冷场。)

    申侯(抱拳,对幽王)大王,老臣近日日里疲软,夜间盗汗,气喘心虚,咳嗽不止......咳......咳......恳请大王恩准老臣暂归申地。

    幽王(无奈,叹气)老人家要走,我宫涅怎么敢拦?

    申侯(起身)谢大王隆恩,老臣告退!(下)

    幽王(对伯友)叔父,您也要弃宫涅而去吗?

    伯友大王是,大王是伯友的大王;大王非,大王还是伯友的大王。只要大王不赶伯友,伯友誓死不敢背离大王!

    幽王(感动)叔父,只要叔父在,老天就还没有放弃宫涅。叔父请受侄儿一拜!(欲拜。伯友慌忙先跪下。)

    伯友伯友愧不敢当!

    幽王(对伯阳父)太史公,您也还在我身边是吗?

    伯阳父(苦笑)阳父为大王太史,不在大王身边,还能去哪里?

    幽王好!好!今夜过起来好象格外漫长。有劳诸位一直陪我。宫涅再次拜谢了!诸位请回吧!祝大家做个好梦!

    石父

    伯友(行礼)谢大王!吾王千秋万岁!(伯友,伯阳父下。)

    伯阳父

    幽王虢公,您老请等一下。

    石父是,大王。

    幽王(颓然坐回几上。)石父啊,你再陪我一会吧。

    石父大王现在应该高兴才是啊!

    幽王(感兴趣)哦?为什么?

    石父因为大王发怒了,大王伤心了,大王失望了,大王感动了,大王有烦心事了。说明大王您活过来了。

    幽王石父啊,你知道所有大臣里面,我为什么最喜欢你啊?

    石父因为石父能让大王高兴?

    幽王(摇头)不是......因为你能让我做一个人,一个普通的人,而不是大王。他们别人,所有大臣们,包括叔父在内,他们眼里,我宫涅只能是大王,不能是人。如果连人我都做不了,我还怎么做这个大王?连人都做不了,我这个大王做着还有什么乐趣?

    石父大王不是真心要放归叔带,问斩褒珦的吧?

    幽王(露出欣慰的笑)知我者,石父也!石父啊,当我需要做回人的时候,我需要你。当我需要做大王的时候,我也离不开叔带,褒珦啊。我需要你。可是大周需要叔带和褒珦。

    石父那大王为什么还放归叔带,囚禁褒珦?

    幽王我嘛,我不过是杀杀他们身上的那股子傲气罢了。叔带天天吵着回家养老。我告诉你吧,石父,要蚊子背负泰山从北海飞到南海容易,让叔带有话不说难。他做了一辈子谏议大夫,非但口舌毛发,连四肢五脏,都染了犯颜直谏的毛病啦。这个吃什么药都治不好的。我跟你打赌,不出三个月,他还会回来,回到这朝堂之上。当然,除非他在这三个月之内自己憋死了自己。

    石父那褒珦呢?您大庭广众之下宣布要择日问斩的呀?

    幽王随口一说,你也当真?

    石父可是,天子无戏言啊,大王。自从康王爷桐叶封侯之后,天子的话就是金科玉律,一旦出口,再无更改。

    幽王天子也是人呐。人要是连一句戏言都不能说,活着还有什么生趣?对了,石父,你说,西王母会是多美啊,你能想象得出来吗?

    石父石父想象不出。

    幽王可是我今天见到了一个姑娘。我敢保证,西王母也不过如此。

    石父真的吗?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幽王我一定会找到她的。石父,你再给我击缶吧。(石父击缶。幽王唱:)

    “巍巍瑶池啊钟鼓齐鸣,

    钟鼓齐鸣啊礼侍嘉宾。

    礼侍嘉宾啊歌声悠扬,

    歌声悠扬啊直上九重。

    直上九重啊......”

    (幕在歌声中徐徐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