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曹川等人已经离京数日，如今案子成功告破，失窃宝剑也已寻回，是时候该返程了。

    按大魏律例，秦远峰盗取朝廷贡品，理应押入京城受审。

    但念在秦老庄主为其求情，宝剑也并未丢损，金不唤便将此事压了下来，当做家事交由秦老庄主自行处置。

    亭阳山门外。

    秦老庄主携门下弟子，站在山门台阶上，目送众人离去。

    “秦叔且回吧，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再来拜访。”

    金不唤坐在马背，对着山上遥遥拱手。

    周泽扬策马来到曹川身边，好奇打听道。

    “老曹，你刚刚找秦老庄主说什么了？”

    案子成功破获，曹川只觉无罪一身轻，此刻迎着微风，舒服得眯着眸子。

    “没什么，只不过找他预定一柄剑而已。”

    早在临行前。

    曹川曾找到秦老庄主，与其进行了一场密谈。

    “其实这柄剑根本不是天外陨铁打造的吧！”

    曹川站在大堂，望着椅子上满头白发的魁梧老人，忽然笑道。

    秦老庄主闻言一怔，眼神些许错愕，但也没有否认。

    “曹大人何出此言？”

    曹川道：“据江湖传闻，秦老庄主铸剑一生，嗜剑如命，这么一柄珍贵陨铁铸造的宝剑，忽然不翼而飞，秦老庄主理应比谁都要心急。”

    “可自从我来到碧月剑庄后，却发现老庄主对此并未太多关注，如若不然，早就将碧月剑庄上下翻遍，岂会找不到近在眼前的失剑？”

    秦正渊端坐木椅，嘴唇微动，似乎想要辩解。

    却听曹川继续说道：“而且我在调查后山铸剑坊的时候，发现那里丢弃了许多剑条粗胚，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那些都是秦老庄主为了铸造这柄用来糊弄朝廷的宝剑，淘汰下来的残次品吧！”

    秦正渊瞧见曹川心思如此缜密，不由心中一震，满是结茧的粗糙大手，紧紧攥着扶手，眼神异常严肃。

    他心里清楚，自己此举无异于欺君罔上，若是曹川将此事禀告朝廷，不光是他，整个碧月剑庄的人，都要人头落地。

    没待他开口质问曹川是何用意，却见曹川忽然换了副面孔，笑呵呵道。

    “当然这些都是曹某的猜测而已，秦老庄主听听罢了，算不得真。”

    秦正渊混迹江湖多年，也是个老油条，瞧见曹川打算装糊涂，也是连忙笑着迎合起来。

    “曹大人真是爱说笑，吓得老夫一身冷汗。”

    两人相视而笑，有些话不必讲出口，大家心里都有所悟。

    当时江湖各大门派前来求剑，秦老庄主对外宣称，将此剑送给朝廷，实则留了个心眼，偷偷替换了铸剑材料，真正的天外陨铁早就被他珍藏起来。

    曹川看破不说破，也算是卖了碧月剑庄一个人情。

    渝州驿站。

    裴梓芸穿着黑色劲装，头戴斗笠，在此休整一番，给马匹喂够草粮后，便策马赶回京城。

    裴梓芸自曹川等人之前一步返程，她要赶在曹川回京之前，先行回到家中，免得曹川生疑。

    返程比出发时要快上不少。

    曹川等人自渝州离开，大概过了半旬左右，便赶回了京城。

    众人穿过明德门，来到外城之后，曹川便告别镇抚司众人，先行回到家中，金不唤则是带人返回镇抚司复命。

    曹川骑马驶过熟悉的小巷，一路返回家中，还未进门，便闻到诱人的香味，从院内飘出。

    吱嘎——

    院门推开。

    迎面便见到那道熟悉的倩影，在厨房内忙来忙去，曹川只觉得这阵子长途跋涉的疲惫，都在此刻消散殆尽。

    “嫂嫂，我回来了…！”

    裴梓芸一人一马，比曹川等人快上不少，昨天夜里便返回京城。

    “川儿回来了，快去洗手，饭菜都准备好了。”

    裴梓芸穿着鹅黄色春裙，腰间系着围裙，头上梳着妇人发髻，熟美俏脸上挂着温婉笑容，端着一盘子曹川最喜欢的小炒肉，从厨房走出。

    曹川望着眼前风韵如玉般的熟美佳人，眸子微动。

    嗯…嫂嫂剪指甲了……

    翌日早朝。

    曹川破获碧月剑庄失窃案件，因此戴罪立功，成功免去罪责。

    除此之外，女帝当朝夸赞曹川的办案能力，下旨将其召入镇抚司当差。

    散朝之后，掌印大监便带着女帝圣旨，来到曹家小院。

    曹川如愿进入镇抚司，离黑丝大腿更近一步，心情颇为喜悦，赵夫人闻讯，也为儿子升官感到欣慰。

    唯独裴梓芸默默在旁，眼神复杂。

    内城魁寿坊。

    一间书香雅致的阁楼内，青尊香炉中燃着淡淡舒神熏香，雅室门窗大开，四面通透，一阵清风拂过，吹动竹帘轻晃。

    窗边小塌上摆着棋盘，黑白落子，势均力敌，难分伯仲。

    榻上对弈的两人，一位穿着儒士长衫，已过知命之年，满身书卷气。

    另外一人穿着寻常布衣，年过花甲，雪白胡子一团糟乱，不修边幅。

    两人养气功夫十足，给人感觉城府深不可测。

    踏踏、

    正当两人醉心钻研残局时，府上婢女忽然快步走来。

    “老爷，柳尚书前来拜访。”

    御史大夫孙安闻言，刚刚捻起的棋子，又放回棋盒。

    “让他进来吧。”

    当朝宰相陆文谦，与其相对而坐，轻抚胡须道。

    “柳先中此时过来，怕是为了刚刚早朝之事。”

    孙御史无奈摇头：“此子目光短浅，难堪大用。”

    片刻之后。

    柳先中身着紫色孔雀袍服，在婢女的带领下，缓缓走入雅室，瞧见昔日朝廷政敌，如今饮茶对弈，也是不禁一愣。

    “学生柳先中，见过老师、陆相。”

    孙御史轻轻摆手：“先中过来拜访老夫，可是有何要事？”

    柳尚书闻言，紧紧躬下身子，一副痛心疾首的神色，恨恨咬牙道。

    “请老师为学生做主！学生犬子无故被曹川小儿所害，然凶手却无罪释放，学生心中……”

    没待说完，便被孙御史挥手打断。

    “此事乃陛下亲自下旨，老夫也无力插手，无需再议。”

    柳尚书眼神一怔，似是没想到平日一向和善的老师，这次居然这般果决，当下只得讪讪退下。

    待柳尚书离去后，孙御史抬头望向陆文谦。

    “陆相如何看待此事？”

    陆文谦品了口茶，淡淡道。

    “不过是个寻常府吏，就算再得陛下赏识，也掀不起多大风浪。”

    陆文谦说着忽然顿了顿，

    “我等如今真正应该注意的，还是咱们那位巾帼不让须眉的圣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