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画中的七指观音，云露瑶也没听说过。

    闻所未闻。

    以她的观点，这应该是一尊披着观音皮的邪神。

    如果是邪神传法的话，那之前洞穴中怪异道人就有说法了。

    画中的道人看起来和常人无异，如果她灭掉的这个是画中道人之一的话，那只能说他本身发生过巨大的变化。

    毕竟呈现在他们眼前的道人近一丈高，一半血肉一半白骨，也长出了观音相似的七指，已不能称之为人了。

    最让顾茗惊喜的是，对于画中祥云里的眼睛，云露瑶竟然给出了见解。

    “你是指两个眼瞳是并排吗？”云露瑶问道。

    顾茗仔细看了一阵儿画卷，说道：“是这样的。”

    “我曾在一本古书残卷上看过一个说法，这世间最初的时候是没有文字和道法的，后来天上下来了一批人，他们带来了文字和道法，于是才有了人族修行的起源。

    那批天上下来的人自然被认为是‘仙神’，领头的仙神叫作‘仓颉’，被称为‘造字圣人’。而那本古书上说仓颉就是你口中的这种重瞳，不过他不止重瞳，还天生四目。”

    “四目加重瞳，那岂不是有八个眼瞳。”

    顾茗默数了一下，不由得想到了阴君上那一颗颗眼睛，头皮有点麻。

    “不过这应该只是神话故事，难以考证，而且那本古书夹杂着不少难以形容的疯言疯语，就像是一个疯子的臆想，更不值得人相信。”云露瑶继续说道。

    “原来如此。”

    云露瑶虽说这说法不可信，顾茗却放在了心上，缘于这应该是他第一次听到有关重瞳的说法。

    这女上峰原来还真能解惑啊。

    这时，顾茗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出了那道人断指的画面，说道：“提司，那道人有七指，可最末的两根却像是被人剪断了。”

    等等，剪断......

    他脑中灵光一现，想到了那些被妖女控制的新娘子手中的剪刀。

    丝线、缝线、剪刀，按照陆烟和陆花的说法，那妖女应该是外面来的，那就有一种可能......

    云露瑶很快明白了顾茗的意思。

    古怪道人的这几根手指，有极大可能是被那妖女剪断的。

    昨晚她看过纸人娶亲的案子卷宗，不过看得并不仔细，此时听着顾茗的描述，竟想到了一件事。

    “那妖女的身份，我倒是有些猜测......”

    顾茗和云露瑶边走边聊，双方看起来对这种事都极有兴趣，并且还真聊出来一些东西，有一种抽丝剥茧的爽感。

    陆花和陆烟走在两人身后，看着这“很配”的两人背影，情绪略显复杂。

    要不是这是阴森的古宅，那些破烂阴森的纸人还躺在那里，她们一度觉得是在看一对情侣郊游。

    陆花忍不住说道：“姐姐，为什么我感觉自己像条狗？”

    是的，以前这种时候，明明是她和顾茗这般聊着回去的，而现在.......

    人最怕比较，以前和顾茗打趣聊天，她只当是寻常事。

    可如今这寻常事却被另一个人取代了，她一下子不适应起来，于是本来清澈的眼睛中多了些痴女般的怨念。

    明明是我先来的！

    顾茗对陆花的眼神毫无察觉，他甚至忘了这对姐妹花的存在。

    缘于这个时候，他和女上峰聊到了关键部分。

    云露瑶对那妖女的身份有所猜测。

    对于这个硬抗自己两棍没漏的妖女，顾茗是颇为上心的，因为他感受到了威胁。

    那妖女说会来找他，恐怕真的会来。

    云露瑶给顾茗讲了一个故事。

    一个雲州林家的故事。

    云露瑶就来自雲州，曾在一座叫作望春城的地方居住过。

    望春城内有一个林家，是城里的富庶人家。

    那一年，林家长子林寻在外游历，忽然爱上了一个年轻女子，带回了家里，想要娶女子为妻。

    结果这事惹得他和家里人大吵了一架，缘于林寻本就有婚约在身，如果纳这女子为妾还说得过去，可他却要退了婚约，娶女子为正妻。

    林父林母终究拗不过儿子，拉下老脸帮他退了婚约，让其娶了这位余姓女子。

    林夫人多了这样一个儿媳妇，自然不会多顺心，她本就信佛，一气之下，干脆便在佛堂里吃斋诵经了，不愿意见这对新婚燕尔。

    这件事到了这里，本来差不多就过了，最多是望春城里一个谈资罢了。

    可后面一件事，却让整城的人震惊不已。

    那就是林家人在某一天举家修佛。

    林家本是商户人家，全家信佛的也就林母一人，结果在某一天全家皆信了佛，开始吃斋诵经起来，闭门不出。

    这一天，林夫人忽然出现在街上，说她修成了，要成佛了。

    当时的画面十分诡异，缘于如果你正面看着林夫人，并不会发现任何异样，可一旦你绕到她背面，便会发现她身后镶嵌着一尊佛像。

    那佛像镶嵌在她血肉中，宛若她的另一面，更恐怖的是，见到人之后，这佛像还会开口诵经。

    这样的画面当时自然吓到了不少人。

    林夫人见众人一脸惶恐，便认为他们是心不诚，镶嵌在她后脑勺的佛像也出现了怒容，于是她便开始杀人。

    一向柔弱的林夫人忽的变得力大无穷，生生撕了好些人，才被赶来的守军和修士诛杀。

    后面降魔修士赶去林家，发现林家人全部成了这般。

    他们的身体镶嵌着佛像，变得疯疯癫癫，见到人就说他们要成佛了，一言不合就要杀人。

    林家人这样的表现俨然是入了魔，并且力量变得越发恐怖，有修士都差点死在他们手下。

    在这种威胁下，修士们不得不将林家人全部诛杀。

    而在死之前，林家长子林寻恢复了片刻清明，他告诉了修士，他的妻子是天上的织女，她这么做不过是想讨婆婆欢心，帮他们一家成佛而已。

    修士们后面查验了一下，发现林寻的新婚妻子余音果然不在其中，他们也找不到她的踪迹。

    之后，林家人的尸体被处理时，从他们体内抽出了一根根丝线。

    原来那些会诵经的佛像，竟是用这种丝线缝在林家人身上的。

    云露瑶之所以对这事知晓得这般清楚，是因为当时她就在望春城，而她的舅舅就是处理林家事宜的修士之一。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林家人成佛的事在望春城都是恐怖诡事，而那位飘然而至、又飘然离去的“织女”新娘子，则更显缥缈恐怖。

    云露瑶只是简单的讲述，却让顾茗有一种身临其境的阴森感。

    “提司你的意思是，上次我们遭遇的妖女可能就是织女。”

    云露瑶说道：“通过你的描述来看，那妖女确实和那望春城的织女有诸多相似之处。她们这种东西，有把他人的技艺、道法剪取，缝到自己或他人身上的能力。

    你见到那妖女忽然多出又消失的手指，说不定就是从道人身上剪下来缝上去的。”

    听云露瑶这么一说后，顾茗发现好像真说得通了。

    他忍不住吐槽道：“连技艺、道法都能缝，这能力也太逆天了吧。”

    云露瑶思索道：“后来我查过有关织女的卷宗，发现在不少民间神话里，天上的织女确实有着这样的能力。据说她们是天地间最心灵手巧的裁缝，不止能能轻易织出彩霞，还能把世间万物的肢体、技艺、甚至是记忆裁剪缝合，长着七窍心的织女，甚至能把自己缝进风里。”

    听到这里，顾茗身体发寒。

    如果这只是单纯的有关天上织女的神话故事，他会觉得迷离且美好，可当它落在人间，和望春城那个帮林家人成佛的女人，以及这宅子里那千娇百媚的妖女联系在一起，就给人一种惊悚之感。

    顾茗甚至想起了一句诗——“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如果那妖女真是天上下来的织女的话，那他就不是高声语惊到天上人了，而是拿棍子捅了天上人。

    捅了两次，捅得对方夹腿，也不知道有没有小漏。

    要是被这种东西记恨着的话，他恐怕真有麻烦。

    妈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