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原莞尔笑了笑，说道：“大竹君放心，即便招降，我也不会犯跟鸠彦王同样的错误，我不会跑到别人指定的地点谈判，哪怕这个地点处在蝗军控制之下。”

    “司令官阁下明鉴。”大竹茂夫闻言松了口气，看来石原莞尔并没有说谎，他是听劝的。

    石原莞尔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招降还是值得尝试的，或许有意想不到的作用也说不定。”

    “嗯？”大竹茂夫闻言，顿时神情微动，他隐隐已经猜到石原莞尔的用意，但又不太敢确定。

    石原莞尔道：“大竹君，你觉得以现在的军力，我们第十三军有能力攻陷淞沪吗？”

    大竹茂夫闻言犹豫了下，然后说道：“第六师团抵达之后，应该可以一战，前提是战术得当，不能轻敌冒进重蹈前三次的覆辙。”

    “应该可以？”石原莞尔若有所思的道，“大竹君的意思，胜负在五五开？只有一半的胜率？”

    “或许还不到五成胜率。”大竹茂夫叹了口气，又接着说，“因为淞沪警备总团仍然在壮大，仍然在一天天的变强！然而现在帝国却要紧着第十一军，没有更多资源给予我们第十三军。”

    顺便说一句，冈村宁次的第十一军不久前正式发起了南昌德安会战，日军大本营将仅有的战争资源都给了第十一军。

    所以接下来，第十三军就只能够采取防御态势，再不能像之前那样主动发起进攻。

    石原莞尔道：“如果能得到海军的全力支持呢？海军的舰炮火力以及航空兵火力，可要比咱们第十三军强悍太多了。”

    大竹茂夫道：“如果能够得到海军的全力支持，那么胜率就能够提高到至少九成，可问题是，帝国海军的全力介入，就像是大象闯进瓷器店，包括两大租界在内，整个淞沪都会被打成一片瓦砾堆，这颗东方明珠将会彻底黯淡无光。”

    “毁掉淞沪这颗东方明珠固然很可惜，但是至少也铲除了淞沪警备总团这颗毒瘤，你说是吗？”

    “这个倒是，从军事上还是利大于弊。”大竹茂夫点点头，随即又问道，“这么说来司令官阁下已经下定玉石俱焚的决心了吗？”

    “噢不，不是这個意思。”石原莞尔摆手，“我现在的态度是开放性的，不排斥任何可能性，所以只是单纯的探讨，不做决策。”

    “懂了。”大竹茂夫道，“那么我的意见就是，如果有海军全力配合而且不惜玉石俱焚的话，还是有把握歼灭淞沪警备总团的，但如果投鼠忌器，想要保住淞沪，不愿意把淞沪打成一片废墟的话，机会就只有五成，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获胜的机会会变得越来越小。”

    石原莞尔道：“大竹君，我听过这么一种说法，淞沪因为早在一百年前就开了埠，经过长达百年的潜移默化的影响，久居淞沪的市民尤其是长住在两大租界的只那精英阶层具有很强烈的慕洋心理，他们对租界当局的认同感其实胜过对只那政府的认同感。”

    “我也听说过这种说法。”大竹茂夫点点头说，“而且根据我的观察，这是事实，久居淞沪的市民尤其是只那精英，确实对两大租界当局更有认同感，如果只那政府此时宣布取缔租界，收回治权，肯定会遭到这些精英的强烈反对。”

    “八嘎牙鲁！”石原莞尔忽然间爆了一句粗口，还拿军刀鞘用力的杵了一下地面。

    再然后骂道：“都怪中岛今朝吾、谷寿夫还有松井石根那几个蠢货，尤其是中岛今朝吾，这个蠢货真的是死有余辜！要不是他在江阴到淞沪的路上杀了那么多人，帝国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轻松瓦解活阎王的淞沪警备总团！”

    大竹茂夫道：“所以说，司令官阁下是准备争取只那民心？从内部瓦解淞沪警备总团的根基？”

    “对。”石原莞尔说道，“军事问题并不一定非得用军事手段解决，有时候政治手段或者经济手段更省力也更有效。”

    大竹茂夫道：“问题是，直到现在我们才来争取只那民心，时间上会不会太晚了？”

    “是晚了点。”石原莞尔有些遗憾的道，“但是还有机会，说到底只那人更喜欢安逸的生活。”

    说到这一顿，又叹息道：“要不是松井石根他们犯蠢在先，两大租界根本不会有那么多难民，淞沪的只那精英也根本不可能支持淞沪警备总团，真要是那样的话，活阎王的部队怕是早就众叛亲离。”

    “是这样的。”大竹茂夫语气中同样充满惋惜，“帝国总有那么一批蠢货，认为残酷的杀戮就可以解决问题，甚至还妄想从物理上清除只那人，他们根本不知道只那这个民族有多坚韧，一旦把他们逼上绝路会有多可怕。”

    石原莞尔道：“大竹君，你说的太对了，让那些只知杀戮的蠢货占据高位，真是帝国的悲哀，他们根本不懂，当年蒙元还有满清之所以能进关，之所以夺了天下，真正的原因并非杀戮，而是怀柔！是忽必烈的改制称元，是康熙的全盘汉化，而不是杀戮！”

    大竹茂夫道：“太晚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也不尽然。”石原莞尔摆摆手，又接着说道，“任何事，只要你下定决心去做就永远不晚，更何况现在还有一个绝佳的契机。”

    “司令官阁下是说汪桑？”大竹茂夫道，“汪桑跟帝国的谈判有进展了吗？”

    “进展很大。”石原莞尔并没有隐瞒大竹茂夫，点点头说，“双方已经签署日华新关系要纲，金陵国民政府已经开始在筹备了。”

    “这样的话，还真是一个争取淞沪民心的契机。”大竹茂夫欣然说道，“至少争取一部分只那精英支持是没问题的。”

    “只是争取一部分只那精英可不够。”石原莞尔幽幽说道，“我们还要争取整个京沪的民心，从根上瓦解淞沪警备总团的根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