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志刚一家正围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收音机里边播放的也是这里是淞沪。

    女儿妞妞边吃边问袁志刚：“爸爸，英雄是什么意思呀？”

    “英雄的意思就是……”袁志刚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在有收音机替他解了围：“英雄，是一个民族的脊梁，是一个民族的指路明灯，因为有他们，面对强敌入侵我们不会屈服，因为有他们，身处黑暗我们不会绝望……”

    “一个有希望的民族不能没有英雄。”

    “一個没有英雄的民族注定会消亡。”

    “张教授说，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英雄在战死。”

    “张教授说，莫要荒废时日，让这些英雄成了最后的英雄。”

    “我觉得张教授说得对，我们不能荒废时日，不能让战死在淞沪的国军将士成了最后的英雄。”

    “所以我来了四行仓库。”

    “我成为了淞沪独立团的一名新兵。”

    “今天，是我第一次真正踏上战场。”

    “说心里话，我真的很害怕，很害怕。”

    “我害怕这一去就再回不来，我害怕再也见不到妈妈，我更害怕当妈妈得知我不在时的伤心绝望……”

    “但是，我必须去……我不能让他们成了最后的英雄。”

    收音机里沉默了大约三秒钟，索菲娅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三分惋惜七分沉痛：“陈金秋同学的信读完了，在这里，我还有一个沉痛的消息要告诉大家，就在今天早上六点钟，在闸北公益里的一次战斗中，陈金秋同学不幸头部中弹，壮烈牺牲。”

    袁志刚和袁太太默默的放下筷子，无声的哀悼。

    只有天真无邪的妞妞问道：“爸爸，牺牲是什么意思呀？”

    “牺牲啊……”袁志刚感到鼻子有些堵，“牺牲的意思就是那位哥哥成了英雄，对，他是英雄。”

    妞妞又问：“那他会成了最后的英雄吗？”

    “不会，不会。”袁志刚一把搂住妞妞，似在回答女儿，又似在对着自己说，“他一定不会成了最后的英雄。”

    “他爹。”袁太太忽然感到莫名的心慌。

    “你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多想想妞妞。”

    “不会，不会。”袁志刚将太太也搂住。

    ……

    “怪我，怪我！我不该跟他们说这些话。”

    “他们还年轻，他们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应该是我去，应该让我替他们上战场。”

    “只有我们都死光了，才能轮得着他们。”

    公寓里，张义夫抱着自己的夫人嚎啕大哭。

    张夫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默默垂泪。

    ……

    寓园路附近出租公寓。

    青年忽然笑了，马小铃整个人便愣在那里，感觉就像有一股电流瞬间流遍她的体身，酥了。

    “马小姐，这段时间多谢你的照顾。”

    “要不是你，我早就死在了八字桥。”

    “如果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夏大哥你这是哪儿的话，我救你可不是为了图伱报答。”

    青年再次微笑，然后说道：“好了，我得离开了，再见。”

    “啊？你要走？”马小铃想要阻拦，却没有合适的借口，只能怏怏的问道，“那你打算去哪儿？”

    “去我应该去的地儿。”青年指了指窗外的广播，又说，“不能让学生娃成了最后的英雄。”

    “你要去四行仓库吗？”马小铃道。

    青年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扬长而去。

    马小铃目送着青年出门，一脸怅然。

    ……

    闸北天后宫，淞沪华商总会再一次召开特别会议，这次的规格比之前的那次更高。

    除了俞少卿，金九铭，甚至就连宋长文也列席了。

    会议照例由叶道名这个副会长主持，等宋长文和俞少卿先后致词之后，叶道名把大型商超的事和盘托出。

    叶道名说完，整个会场一下炸了锅。

    在座的不管是买办还是民族资本家，基本都是浸淫商道几十年的人物，岂能看不出这个大型商超的潜力？

    在外滩的黄金地段开这样一家大型综合性超市，肯定赚钱，而且必定是大赚特赚，连宋长文这个一向不屑于做实体，专一从事银行业的金融大买办都有些动心。

    “这样的好事为什么要拉上姓严的？”

    “我们淞沪华商总会自己就能做啊。”

    “在座的诸位见者有分，拿出三成干股给公共租界公董局，再拿出两成干股给青帮诸位大佬，事就成了。”

    “啊？”叶道名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属实没想到宋长文居然会来这一手。

    就在叶道名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时，还是俞少卿说了一句。

    “长文老弟，这个大型商超或许会很赚钱，但是再怎么赚钱肯定也不及中央银行盈利的零头。”

    “那是肯定，一个超市怎么跟中央银行比。”

    “所以说嘛，咱们犯不着为了这点蝇头小利跟活阎王较劲。”

    说到这一顿，俞少卿又压低声音说：“这人可是个一言不合就敢于对着华懋饭店开炮的疯子！”

    宋长文闻言顿时神情一凝。

    他听出了俞少卿的言外之意。

    严峻连鲍代真的面子都不买，真惹急了他，很难说不会派几个士兵乔妆进入租界给你来一发自爆。

    活阎王手下可是真的有一批不要命的死忠。

    当下宋长文有些讪讪的说道：“当我没说。”

    见宋长文都打消了这个想法，其他人也就断了这个念头。

    叶道名松了口气，又把严峻关于股权分配的提议说出来。

    众人也没有异议，三三四的股权划分各方面基本上都能认可。

    金九铭听了之后却大喜过望：“老叶，活阎王真是这么说的？他真愿意将那批物资以半价打包卖？”

    “是，他真愿意，而且这批物资卖出之后，所得利润将用于偿还北四行股东们的损失，不计入大型商超的利润。”

    顿了顿，叶道名又接着说道：“不过他还提了一个条件。”

    “条件？”金九铭脸色一板，“什么条件？说出来听听。”

    叶道名道：“他要求北四行股东先签协议，将这批物资无偿捐赠给淞沪独立团，抗日专用。”

    “这哪行？”金九铭道，“万一活阎王变卦反悔怎么办？”

    这时候又是俞少卿说道：“活阎王变卦也不会比现在的局面更糟不是吗？万一活阎王不变卦，那我们不是赚了？价值一千万的物资失而复得，那可是天大的喜事。”

    “唔……”金九铭不吭声了。

    叶道名道：“那就这么定了？”

    “长文老弟？”俞少卿的目光转向宋长文。

    “那就定了吧，几个小钱而已，聊胜于无。”宋长文道。

    宋长文倒真不是说大话，几百万银元对他真的只是小钱，所以也就懒得跟严峻计较，毕竟也是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