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

    天刚还没亮。

    李婉儿与元锦儿，陪同在萧若妍的身边，一同走出了酒店。

    大街上，桃源县百姓的身影也极为少数。

    毕竟，这个时辰也太早了。

    不过萧若妍却是习以为常。

    从她登基以来，这么多年，她都是兢兢业业的处理国家之事。

    不敢有丝毫怠慢。

    一是怕自己落了把柄给那些朝廷之中，对自己虎视眈眈的大臣。

    二是因为，萧若妍真想让整个大乾百姓过上好日子。

    李婉儿见旁边跟着的元锦儿还在打哈欠。

    她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小姐，可要学着点你姑姑。”

    “就像她一样勤政爱民，关心国家之事，不能一天到晚只知道玩，以后也能为你姑姑分忧啊。”

    李婉儿这是在提点元锦儿。

    毕竟。

    在大乾这个朝代，自从有了女帝的先例之后。

    当今天下的女子，只要有才有能，也可以够入朝为官。

    同样，身为皇室之中的女子，公主也是有机会与皇子争夺帝王之位。

    元锦儿又向来受萧若妍的宠爱。

    这样一来，日后就是想要争夺皇位，胜算会大很多……

    “我会向姑姑好好学的……”

    元锦儿倒是没像李婉儿想的那么多。

    在她眼中，她的母上萧若妍是这个世上最伟大的女人……

    她说这番话，是发自肺腑。

    也正是如此，萧若妍才会把元锦儿带在自己的身边。

    三女在酒店附近吃了点简单的早点。

    一份葱油饼加上一碗稀饭。

    吃完，便朝着县衙门的位置而去……

    却不料。

    等她们到了之后，衙门根本就没开门。

    萧若妍看了看时间。

    对的呀……

    这时候按照大乾的律法，衙门已经开门了。

    为何眼前却还是大门紧闭？

    萧若妍脸色阴沉，神色有些不悦。

    李婉儿看到如此情景，就亲自上前敲着门。

    “咚咚咚。”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

    一个捕快探出脑袋来，看到她们三人脸色有些疑惑。

    “大清早的在这里敲门，有何要事？”

    此话一出。

    顿时就让三女感到一阵无语。

    李婉儿更是直接问道：“这都什么时辰了……”

    “按照大乾的律法，如今的县衙门应该早就开门了吧……”

    “更何况今日不是还有升堂吗？”

    “昨天晚上青楼女子当街被打死这件事情，还要等你们县令大人当堂审判……”

    “如今衙门的大门都没开，这算什么事儿？”

    李婉儿乃是当朝女官。

    她朝着捕快连续的质问起来。

    身居高位的她，官威油然而生。

    瞬时间就把对方吓得吓了一跳。

    再一听李婉儿的话，原是来看他们家县令大人升堂的。

    能说出这番话，必定是外乡人吧……

    这捕快也只能耐着性子解释起来。

    “几位若是真要来看我家县令大人升堂，那就过了午时再来吧。”

    “如今县令大人他还在睡觉呢。”

    “什么？……睡觉……”

    这下，萧若妍都淡定不了了。

    “身为县令，竟然到了这个时辰还未起床……”

    “他对得起他着一身官服吗？”

    这名捕快再次被吓到了。

    没想到，这年纪稍大一点的女子身上的气势更是渗人，不怒而威。

    竟然让他有一种想要当众跪拜的想法。

    他额头冒出了冷汗，解释的说道：“姑娘误会了，我们家大人乃绝世好官。”

    “不过，他对自己处理公事的时间有严格的规定。”

    “县令大人说，他属于灵活办公，每日自行安排四个时辰，上五休二。”

    “超过这个时间就是他的私人时间，任何桃源县的事情都不能去找他。”

    灵活办公？

    上五休二？

    这些说法，萧若妍三人听都没听过。

    萧若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原本她还以为周牧是个为百姓谋福的好县令。

    却不料现实是这么不堪入目……

    萧若妍嘴角微微抽搐，眼中压抑着怒火。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他既然穿上了县令的这一身官袍，就应该遵照大乾律法……”

    “岂能由他胡闹，自行改法……”

    “若是大乾所有官员都如同他这般，岂能像话？”

    李婉儿在旁边很是认同的点头。

    “不错，大乾任何官员百姓都必须遵守律法，整个国家才能稳定的统治。”

    元锦儿也很是不满的皱着眉头。

    “你们家县令大人可真懒，还上五休二。”

    且不说她母上大人每日天没亮就起来看奏折，到深夜才能合上眼。

    就连朝廷之中的大臣，官再怎么大，休沐的日子也是十天半个月的。

    周牧倒好。

    五天就放一次假，一次还休两天。

    这简直闻所未闻……

    眼前的捕快看着这几个女人指点江山。

    捕快忍不住的反驳道：“用咱们县令大人的话来说，你们这是道德绑架。”

    “他是有人权的。”

    萧若妍又是疑惑不解的问道：“何谓人权？”

    “人权就是，人生来自由平等，而律法是用来约束人，而不是压榨人。”

    捕快说的是头头是道。

    虽然眼前这几个女人，看上去气势强盛。

    尤其是那个不怒而威的女人，让自己双腿发软。

    但是。

    他一想到自己家县令大人周牧的名言名句，就立刻挺直的腰板。

    这可是在桃源县，天大地大，他们县令大人最大。

    怕什么？

    这几个女人还能吃了他不成？

    萧若妍听完捕快的这一番话，气得有些发笑。

    她冷笑连连。

    “什么人权……”

    “我看你们县令，根本就是不把大乾的律法放在眼里。”

    “难道就不怕被上面的人知道了要治罪？”

    谁知。

    捕快压根就没被萧若妍的话给吓到。

    很是随意的说道：“咱们县令大人又说了，这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整个桃源县的百姓都没有说他什么，上面的人就算是想要抓他小辫子，那也不容易实现。”

    “更何况，咱们县令大人应周上面的人懂得很……”

    捕快一副为“县令大人感到骄傲”的模样。

    他这还只是保守的说法。

    周牧当初对他说的话，其实还更加嚣张……

    萧若妍听到这话，脸色难看至极。

    她正要发怒，可是仔细一想。

    周牧说出这番话，还真是有点道理啊。

    整个桃源县被他治理的如此富庶，百姓安居乐业。

    这么一个小小的县，竟然能与京城相媲美。

    上面真想说什么，恐怕也不好张嘴。

    可即便如此，萧若妍还是看不惯周牧的作风。

    她一改之前对周牧的看法，心中有些失望。

    通过这捕快的话，看得出来，周牧是个偷奸耍滑的料子。

    一点为人父母官的觉悟都没有……

    眼看着萧若妍已经气的不想说话了。

    李婉儿眼睛一转，又继续问着捕快。

    “如今日上三竿，你们家县令大人都不起床，那若是此刻有人要报案又该如何？”

    “若是不能及时处理，百姓恐有怨言吧？”

    捕快听了，更是一脸轻松的回答道：“这算什么事儿？”

    “看到没有，那边有一排箱子。”

    顺着捕快的视线看过去。

    萧若妍她们三人的确看到了，就在县衙门的门口旁边，安放着一排木箱，而且颜色不同。

    捕快解释的说道：“这就叫案件分类箱。”

    “百姓有任何要报案的，都写到一张纸上，然后按照案件的类别，分别投入到箱子里。”

    “每日衙门当差的人，便会将箱子里的所有纸张取出来，一一处理。”

    听到这里。

    萧若妍又冷哼一声。

    “你们家县令大人可真会偷懒，把事情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

    捕快不以为意的笑道：“那还不是因为这些百姓报的都是小案子。”

    “昨天有一个案子，上写的是两家猪配种，生出来的猪仔如何分配，谈不拢而选择报官。”

    “前天是一家的鸡圈烂了，鸡跑到隔壁家去，却因他记不住究竟丢了几只鸡，跟隔壁人家发生吵闹，选择报官。”

    “你们说，这样的事，县令大人一天天的围着转，忙得过来吗？”

    “用咱们县令大人的话来说。”

    “这种小事还让他来处理，纯属就是浪费他时间，浪费他青春，不值。”

    萧若妍听到这，无语的说不出话来。

    就一个县令，每天要做的事就成了浪费时间，浪费青春？

    那自己身为一国女帝，一天到晚看不晚的奏折，都没抱怨什么呢……

    不过。

    萧若妍看向旁边的案件分类箱，眼睛一亮。

    这一点似乎可以向周牧学学。

    每日朝廷的大臣们上奏的那些奏折，封面就只写了一个大臣的名字。

    在翻开之前，也根本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有的是芝麻大点的小事，有的则是关乎天下百姓的大事。

    而且很多时候，一本奏折同时写了几件事情，有大有小。

    如果按照周牧这个方法，让大臣们一本奏折里写一件事，再分别投入到“奏折分类箱”。

    萧若妍就可以按照事情的轻重缓急，选择性处理。

    这不是大大的减少了她每日看奏折的时间吗？

    捕快又接着说道。

    “若是案件的严重程度上升到人命，县令大人自然会亲自处理。”

    “就比如昨日青楼外发生的那桩命案。”

    李婉儿听后点点头，这一点周牧做的倒还算不错。

    但是对比起她这个朝廷重臣每日的工作量，周牧这简直过得不要太轻松了……

    毕竟一个小小的县城，百姓们吃穿不愁，又怎么会每日发生命案呢？

    这样一想，李婉儿心中都对周牧羡慕了起来。

    要不是她为了报效女帝陛下，赏识她，让她入朝为官的恩德。

    恐怕也想跟着周牧干……

    很快。

    捕快将一切解释完了之后。

    萧若妍她们三人即便是对周牧有意见，也不好发作。

    再者，她们如今只是平民的身份，也没资格说什么。

    李婉儿看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萧若妍，提议道：“姐姐，我们找处喝茶的地方，休息片刻吧。”

    萧若妍点头。

    最终，三人只能先离开，等到午时之后再来看升堂……

    等到午时刚过。

    萧若妍她们用完了午膳，就见一大波的当地百姓们，不停的朝着原来她们去的衙门方向涌过去……

    这一番壮观，令萧若妍几人感到一阵惊讶。

    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婉儿拉着一个过路的百姓问了起来。

    百姓见到她们三人身份不凡，和善的开口道：“当然是去看我们县令大人整活啊……”

    “整活？”

    萧若妍眉头一皱。

    竟然把升堂这种严肃的事情说得如此轻浮……

    “对……”

    百姓满眼期待：“咱县令大人上次整活可精彩了，这次定不会让我们失望……”

    说着。

    他也不想再与萧若妍在人多说什么。

    急忙的朝着“大部队”赶过去。

    等到萧若妍她们几人再去的时候，发现衙门外面竟然已经围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好不热闹……

    费了好大劲，萧若妍她们才找到一处能够勉强靠前的空位。

    在喧闹声中。

    萧若妍感到很是不适应。

    她贵为女帝，出行任何地方，都是兴师动众，重臣相迎。

    哪里像如今这般，跟挤菜市场似的……

    为了看周牧升堂，她也是“忍辱负重”。

    好在。

    衙门就升堂速度很快。

    “威——萧——”

    一个衙门的门差高声喊道：“县令大人到……”

    啪啪啪………………

    在场观看的百姓们，都热烈的鼓掌，还欢呼着。

    萧若妍心想，这周牧还真是受百姓的爱戴……

    在无数双眼睛的期盼下。

    萧若妍也总算看到了……

    一名穿着县令官袍的青年男子，缓缓走来。

    不急不慢，岁月静好。

    仿佛他是在去逛自己的后花园，而不是面临命案升堂……

    萧若妍顿时就看的眉头直皱。

    “这周牧，倒是比我想象的还要年轻些，不过二十三五岁。”

    长得也是唇红齿白、俊朗帅气。

    只是。

    此时的周牧眉宇间带着一抹笑意，还对着所有的百姓们招手示意。

    萧若妍一咬牙，有些愤然道：“荒唐……”

    “他是来审案的，不是来看戏的。”

    “嬉皮笑脸，成何体统。”

    萧若妍看的直摇头。

    为了继续看周牧如何审案子，萧若妍只能暂且隐忍不发。

    却不料。

    周牧刚刚一坐下，先是端起来案牍上的一杯茶，喝了两口。

    然后才开口道：“传原告、被告上堂。”

    “是，大人。”

    “原告牡丹丈夫林平，被告钱辉，还有钱辉的辩护人，陆坤涛，入座……”

    接着。

    萧若妍就看到三个人出场了，

    其中一个正是昨晚她们三人在酒楼外面看到的富家公子，钱辉。

    旁边是一名穿着朴素，身上带有一丝书卷气的男子，便是牡丹的丈夫，林平。

    而钱辉身边还跟着一名看起来有些神情犀利的男人，跟着钱辉一起坐在的同一桌。

    这一幕，让萧若妍她们三人感到诧异。

    什么原告？

    什么被告？

    还有辩护人又是啥？

    李婉儿满是不解：“为何犯罪之人还能与县令一同坐下？”

    元锦儿一直愤愤道：“肯定是这周县令对犯罪的钱辉特殊对待，他们有勾结……”

    元锦儿声音太大。

    让旁边的不少人百姓也注意到了她。

    其中。

    有个人好心百姓，跟她们三人解释道：“非也非也。”

    “咱们县令大人说了，这升堂，也叫开庭。”

    “他就是法官，主要是坐在那儿，听下面的原告、被告、还有辩护人说，听他们说的对不对，最后才决定给他们判什么罪。”

    “让他们坐在下面是为了审判秩序，同样也是怕他们说累了，影响各自的发挥。”

    萧若妍三人听到这个解释，十分的无语。

    元锦儿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这不就是你们县里大人自己懒吗？”

    李婉儿听着觉得有些稀奇，又问道：“那这个辩护人是什么意思？”

    这位好心的百姓又跟她们解释道：“钱公子身边的那位辩护人，就是他请来的帮手，主要负责帮钱公子说话，并且说的话要有理有据，得到咱们县令大人的认可。”

    “若是这辩护人的能力厉害，还能够让一个有罪的人，直接变成无罪都有可能。”

    听到这话。

    萧若妍三人再次发出了惊叹的声音。

    元锦儿更是脱口而出道：“什么帮手？这分明就是帮凶啊…………”

    “竟然能够让有罪的人无罪脱身，还说你们县令跟那个钱公子不是一伙的…………”

    那人倒是不生气。

    “哈哈哈，这位小姑娘这你就说错了。”

    “辩护人只要给钱，他就能上堂。”

    “所以不仅仅是钱公子这边可以请辩护人，林平那边同样如此。”

    “只不过看自己想不想请，给的钱多不多罢了。”

    萧若妍三人，还是头一次听到有这种说法，感到很是新奇。

    “那岂不是只有有钱人才能请得起辩护人？”

    “他们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帮有钱人开罪吗？”

    萧若妍言简意赅，一语道破。

    李婉儿和元锦儿都非常认可的点点头。

    眼前的这名百姓又笑着说道：“非也非也。”

    “辩护人的价格有高，也有低，能力也同样如此。”

    “而且他们只有在帮自己的辩护对象打赢了官司，得到的报酬才多。”

    萧若妍三人听得很是入迷。

    这名百姓接着说道：“而且想要成为辩护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必须熟知大乾所有律法，还要在每场升堂的时候，找到律法的漏洞，才能帮他要辩护的对象有机会打赢这场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