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豫一路策马疾奔。

    原本一路向北。

    疾奔了近五里路，他又停了下来。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刘备、关羽、张飞等人早已经不见身影。

    田豫长长叹了口气。

    跟随刘备征战数年，他早已经不是那个懵懂少年。

    从刘备身上，他看不到曙光。

    刘关张的确对他很好，亲如兄弟，寝则同席。

    但是，男子汉大丈夫，身无寸功，将来如何回去见父老乡亲？

    可是，真要这么回去？

    自己漂泊半生，最终如此落魄回去，不只是自己惹人笑，还要连累老母亲。

    想到这，田豫又调转马头。

    他还想试试！

    最后试个三年。

    如果这最后三年，还是身无寸功，自己也就认命了，回去好好服侍老母亲，给她养老送终。

    这最后三年，该去哪儿呢？

    袁绍？

    袁绍家大业大，而且四世三公出身，恐怕看不上自己这种白身。

    曹操？

    且不说曹操心性如何。

    单单刘备如今就要去投奔，自己再去，那自己再见他，该如何面对他？

    田豫摇了摇头。

    他不想短时间内和刘关张再见，以免尴尬。

    吕布？

    吕布才抢了徐州，又头脑简单，就是个莽夫，不是明主。

    那只有荆州刘表和益州刘璋、汉中张鲁了。

    不——

    田豫看向江东方向。

    还有陆使君。

    刘备现在脸皮还很薄，放不下脸面去投奔陆使君。

    自己却没有那番顾忌。

    自己本就是一穷二白之人，既没有地位的负担，也没有家族的顾忌。

    而且，陆使君的确是个可以相处的人。

    田豫没有再犹豫，策马向江东方向而走。

    寿春。

    袁术才经历了大败仗，上十万大军被吕布数千军队击败。

    甚至，自己数路大军还投降了吕布。

    自己想要复仇，却不敢。

    毕竟，如今的吕布实力着实不虚自己。

    想到吕布撤军时那嘲讽自己的模样，袁术坐在大厅里，重重地砸了下酒盏，将酒盏里的美酒溅射得到处都是。

    大厅里，文武百官原本热闹非凡。

    看到这一幕，一个个顿时噤若寒蝉，讪讪回到各自座位。

    他们都清楚。

    这个时候说任何话，都可能得罪袁术。

    袁术郁闷非常。

    又见文武百官没有能替自己分担的人，顿时越发气结。

    摆了摆手，袁术不耐烦道：“都散了！散了！”

    众文武百官一个个慌忙爬起来，如临大赦一般飞奔离开。

    阎象见状，也要退出去。

    袁术气得胡子都吹了起来。

    你这死老头。

    平日里，朕做什么，你总要一番指指点点。

    如今，反而退去，是何道理？

    袁术呵斥道：“阎爱卿，你就这样离朕而去？”

    阎象这才停住脚步，看了一眼袁术，脸上尽是失望之色。

    虽然如此，他还是走了回来，坐回原来的位置，道：“不知道陛下留老臣有何吩咐？”袁术一边倒了一杯酒，一边没好气道：“朕刚刚打了败仗，文武百官没有人能替朕分忧。阎爱卿平日里总喜欢对朕指指点点，如今，为何一言不发？”

    阎象翻了个白眼道：“老臣劝陛下不要称帝，陛下可愿意听？还不是一意孤行？在陛下的眼里，老臣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而已。甚至，就像那苍蝇，只会在耳边嗡嗡作响，毫无建树。”

    “既然如此，老臣不如闭嘴不言。”

    袁术本来就郁闷，想着这阎象能够说一点好听的，或者体谅下自己，给自己谋划一个好的计策，为自己打打士气。

    可这阎象打好。

    平日里冷言冷语也就罢了。

    现在还对自己出言不逊？

    袁术一酒盏拍在桌子上，厉声道：“阎象，朕给足你面子了！”

    “想当初，你说和吕布联姻，朕也依你了！”

    “你说高筑墙，广积粮，以应对围攻，朕也依你了！”

    “你还要朕怎么样?”

    “朕一切听了你的，结果吕布背叛朕，勾结朕的大将背刺朕！让朕栽一个如此大的跟斗！”

    “朕没有治你的死罪，你就感恩吧！”

    “不要以为朕没有脾气！你信不信，你再一如既往，肆无忌惮，朕就立马杀了你！”

    阎象原本还的确想打击一下袁术的。

    都是称帝惹的祸！

    袁绍、曹操、刘表和刘璋如此强大，人家都没有人提过称帝。

    我一而再再而三劝告你，你为何不听？

    可话还没有说出来，迎着袁术猩红的视线，一副像是要吃人的模样，满头白发的阎象微微一怔。

    以前，不管自己如何谏言，袁术都不会对自己动杀心。

    而现在，他竟然真的动了杀心！

    阎象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自己追随袁术数年，尤其是这几年，呕心沥血，头发都变白了。

    自己做这一切，为了什么？

    无非就是为了报答他对自己的知遇之恩。

    可惜。

    一切变了。

    他自从得到传国玉玺之后，就完全变了。

    他嫌弃自己老了。

    嫌弃自己无法给他出那些妙计了。

    而自己，也的确不再像以前一样能够随机应变了。

    否则，自己出的联合吕布计策，也不会非但没有成功，反而遭到吕布背刺，导致如今大败的局面。

    阎象颤颤巍巍地站起身。

    袁术以为阎象又要指责自己，阴沉着脸，死死地看着阎象，像是要将他吃了似的。

    他倒是想看看，这死老头还能指责自己什么！

    真惹恼了自己，就算不杀他，也绝对不能让他好过！

    把他和他家人全部关进牢里，让他们吃些苦头！

    却见阎象站起身，来到大厅中间，双手举过头顶，郑重地摘下头上的通天冠，放在地上，跪了下去，匍匐道：“陛下说得极是，老臣误国误民，才导致陛下有此大败，着实是罪该万死。”

    “如果陛下要处死老臣，那就现在，老臣引颈就戮。”

    “如果陛下不下手，那老臣就辞去这官位，告老还乡啦！”

    “老臣真的老了，已经无法辅佐陛下。”

    “陛下，感恩这些年，你能原谅老臣不断的指责。”

    “未来的征程漫长，老臣无法再追随陛下，陛下多多保重！”

    说完，朝着袁术磕了几个响头，站起身，蹒跚着脚步，朝着大殿门槛走去。

    袁术人都傻了。

    看着阎象跨过门槛，他才回过神来。

    本能地，他朝阎象伸出手，就要道：“阎象，别走！”

    可终究，他的话没有说出来。

    一来，这次他听了阎象的计策，自己的太子娶吕布的女儿为太子妃，联合吕布，瓦解曹操和吕布的围堵。

    却没有想到，吕布出尔反尔，甚至背刺自己，击溃了自己的大军，引诱走了自己的数万大军。

    这份失利，总得有人负责！

    这阎象是主谋，自然，也要给他一点教训。

    二来，他经常向阎象妥协。

    此刻，这阎象明明有错，还不思悔改，还一味指责自己这个主公，这个皇帝。

    如果还不给阎象一点教训，只会让其更肆无忌惮，骑在自己头上。

    想到这，袁术强行将手缩了回去，大声道：“来人，阎象计策有误在先，不思悔改，还以‘告老还乡’为裹挟，想逼迫朕，其心可诛！既然如此，朕就成全他！”

    “立即削去阎象和其子女官职，剥夺其所有家产！驱逐出寿春！没有朕的旨意，永世不得回来！”

    阎象听到身后袁术的话，摇了摇头，甚至没有停一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