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饱喝足，叶亨带着大家来到供销社，这个时候基本上没假货。

    因为便宜。

    而且在这里买东西，可以开发票，有逼格。

    一包彭祖牌香烟才三毛二，虎丘牌三毛五，造假也没什么油水。

    供销社一共有六间大门面，门面之间是互通的有一个大拱门，从东向西逛，有卖粮油的，有卖布和衣服鞋帽的，有买玩具，小人书和文具的，卖五金的，最后一间是卖烟酒的。

    柜台都是木头和玻璃做成，里面放有展品，后面货架上也摆着各种物品。

    在这个时候，供销社售货员非常吃香，一个月工资四十多块，加上各种补贴，杂七杂八的大概有五十多元，收入不比县城里的工人少，他们风不打头雨不打面，社会地位高，相比农民，很有优越感。

    “中华牌钢笔，多少钱一支？”

    标牌上的数字有些模糊，叶亨问售货员。

    中华牌钢笔牌子硬，笔尖是金色，看着大气上档次，是钢笔中的精品，整支笔除了水管，全是金属制成，手感好，书写适意。

    售货员走过来，随手拿出来一支递给叶亨：“八块八一支。可以免费刻名字！”

    叶亨是街溜子，平时没事常上街转一圈，彼此眼熟。

    叶亨知道，这种英雄版钢笔，在后世至少要卖三百多，即便是现在也是钢笔中的精品，一般人家的孩子用不起。

    “便宜点！”

    叶亨把钢笔给叶利，让她和叶贞看看怎么样。

    叶利和叶贞知道二哥二嫂心疼她们，刚才她们分赃各得到两元钱，再让二哥买八块八的钢笔，有点心疼。

    虽说昨天晚上二哥赢了钱，但也不能随意挥霍。

    大哥辛苦一天才赚人家五六块钱呢。

    售货员笑道：“没法便宜，这都是明码标价！”

    “二哥，那个二块钱的就挺好！”懂事的叶利拉着叶亨衣袖低声道，指着一支钢笔。

    这种钢笔只有笔尖和笔帽是金属的，剩下的全是塑料。

    二块钱的钢笔就已经很好了，她平时用的都是八毛，一块的。

    “便宜些，我买四支！”叶亨以前爱面子，买东西从来不讲价。

    “你买四支，就给你八块七一支。”

    售货员眼睛一亮，她货卖的多，奖金就多，像这种贵的钢笔，几乎没什么人买，一下子卖四支便宜点也合算。

    “八块五能不能卖，能卖我现在就付钱。”

    叶亨不做过多的纠缠，他昨天晚上就和周玉彤商量好，给两个妹妹，小舅子和小姨子各买一支好钢笔，作为新年礼物。

    虽然有钱了，但价还是要讲的，四支钢笔砍价一块二毛钱，差不多能买一斤羊肉了。

    而且讲价还挺好玩的。

    “真不能卖，八块六最少了！”售货员迟疑了一下。

    “不能卖算了！”叶亨把钢笔还给她，转身就走。

    “哎哎哎……大家都是熟人，八块五就八块五吧！”售货员见叶亨走的决绝，连忙叫住。

    叶亨回身。

    售货员：“要开发票吗？”

    供销社里卖商品，顾客有两种选择，可直接在柜台上付钱，但柜台上没有发票，想要发票必须去收银台。

    叶亨：“开！”

    售货员拿过一张便签，在上面写好四只英雄钢笔的型号和价钱，抬手往头顶上的铁夹子上一夹，手一挥，“滋溜溜……”铁夹子夹着纸，顺着那条粗粗的钢条，朝收银台飞去。

    叶亨跟过去到收银台付好钱，拿着两张发票返回，售货员收下其中一张确认无误，从身后的货架上拿出四支钢笔，开始刻名字。

    很快，售货员用刻刀在钢笔上刻了四个人的名字和日期，雕刻手艺还不错，顺便刻了一朵花。

    叶利和叶贞从售货员手里接过钢笔，爱不释手，她们从未用过这么好的钢笔！

    另外两支是给周玉彤的弟弟和妹妹。

    都是弟弟妹妹，同样看待。

    走到鞋帽区，看见货架上的电工鞋，叶亨对女售货员道：“给我拿一双43码的试一下！”

    这种鞋其实就是劳保鞋，鞋面上有钢板，鞋底绝缘防水，只不过冬款的劳保鞋里面加了羊毛，下雪时穿着很暖和，还不易湿到里面。

    售货员拿过一双43码，叶亨试了正好：“多少钱一双？”

    “四块六！”

    “那种里面不带棉的，多少钱一双？”叶亨伸手指着问。

    “那个三块六！”

    “三双带毛的，一双不带毛的，一共四双鞋，十八块钱卖不卖？”叶亨狮子大张口，吓了周玉彤和童苏云一跳。

    在她们的印象里，供销社这种高档次的地方，是不可以讲价的。

    但叶亨看出来售货员想做这笔买卖，却连连摆手：“不能卖，不能卖，这样我要倒贴钱了！”

    “那你说多少能卖？”

    叶亨感觉讨价还价真的挺好玩。

    售货员：“都是熟人，得给你面子，让你一毛，十八块八毛！”

    “你给我面子，我也给你面子，十八块四，四双鞋，能卖我拿走，不能卖拉倒！”

    叶亨说完，拉架子要走。

    四毛钱，够买一斤猪头肉了。

    周玉彤，童苏云，叶贞，叶利看呆了......他怎么砍价这么溜？不是说供销社里不兴砍价的吗？

    这时候，供销社里的货就是高大上档次，再加上售货员明显高人一等的姿态，人们以为供销社里就是明码标价，不能讨价还价。

    实际上确实是不能讨价还价，但叶亨知道，售货员可以将自己的售货提成，让利给消费者，以达薄利多销。

    后来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供销社逐渐消失，人们才知道其实在供销社买东西是可以砍价的，只不过砍的少而已，不像外面一刀下去砍掉一半。

    就比如叶亨买四双鞋十八块八，售货员可以拿其中八毛钱的提成，给叶亨砍掉四毛，她还能赚四毛，有钱赚总比没钱赚要好。

    当然，买一双鞋售货员是不会给便宜的。

    现在四毛钱差不多可买一斤排骨了。

    别人如果跟她砍价，她说你要是买四双鞋，我就让你四毛钱。

    一般老农民，没几人舍得花十八块八买四双劳保鞋，小麦才八分一斤，这四双鞋，差不多抵上一亩小麦的收入了。

    现在小麦没有科技狠活，平均四百斤一亩就算高产，大多数人家的小麦也就在二、三百来斤一亩。

    老农们都穿自家做的千层底，连一块二一双的解放牌黄球鞋都舍不得穿。

    售货员想了想：“卖！”

    “一双43码，一双42码，一双41码，另外一双42码不带棉的！”

    四双鞋拿过来，周玉彤和童苏云都看了一遍确保无损坏，售货员低头开好票，抬手夹好，轻轻一挥，夹子飞向收银台。

    童苏云道：“叶亨，你这是准备贩鞋卖吗？”

    “那两双42码的给大哥，带棉的不干活时在家穿，不带棉的干活时穿，41码是给爸的。”叶亨说着朝收银台走去。

    “大哥每天拉砖穿的是青布鞋，对脚没有保护，有次我看见他不小心被砖头掉下来砸到脚，走路一瘸一拐，我和叶亨昨晚商量了，给大哥买两双鞋，保护脚。”周玉彤说道。

    叶元主动把后屋让出来给她叶亨结婚住，周玉彤一直牢记在心。

    童苏云内心一热，这两口子真的很有心，看来自己以前错怪叶亨了。

    叔叔揍侄子一巴掌怎么了？

    就是亲叔才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