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亨：“俺奶早晨跟我说过了，让我把钱给存起来。”

    老叶点点头，昨天晚上他和叶母一夜几乎没合眼，也商量过让叶亨把钱给存起来有个收敛，放在家里今天抽一张，明天抽一张的用起来也快。

    周玉彤也赞同把钱存起来，叶亨手大，花起钱来一点也不心疼。

    吃好饭，老叶骑着他那辆破永久牌自行车，带着工具箱去给人家打家具，今天晚上喝顿庆功酒，明天就可以专心在家准备年货过大年。

    饭后叶亨给三轮车抹点黄油，昨天他骑着有点响，车链条有点松，蹬起来不得劲儿。

    给车子上好黄油，链条紧好，叶亨拿过一个铁锨放车厢里，骑车朝南湖张继业家的石塘而去。

    得想办法搞几块石头。

    叶亨家门口和后院也有些白石头，但这些石头都不大，看上去明显离开地下很久略有青苔，老把式们一眼就能看出作假。

    把张继业家刚挖出来的石头再埋回地下，可谓浑然天成。

    周玉彤，童苏云，叶利，叶贞一起搭手，刷锅，洗碗，喂猪喂羊，饮牛饮马，老太太把一箩筐腌萝卜干端出去晒，叶亨喜欢吃的腌韭菜她也腌了一坛子。

    叶亨骑着三轮车，走到村子中央那口古井边，见大美正挑着水桶从家门口出来，看见他来，大美叫道：“叶亨哥，你吃饭了吗？”

    “吃过了。”叶亨回答着继续向前。

    这丫头鬼精的很，在村里都叫他叶亨哥，没人的时候叫他叶亨，村里人都知道她和叶利是同学，常去叶家玩，除了叶利没人怀疑她。

    “叶亨哥，你等一下！”大美叫着加快脚步。

    叶亨不想和她纠缠，装作没听见加速远去。

    “叶利在家吗，等会儿我去你家找她玩！”大美见叶亨不理她，朝他背影翻了个白眼，撅了撅嘴，挑着空桶朝井边走去。

    这家伙以前见到她跟猫见鱼似的，昨天晚上听见她的声音，居然没出来。

    可恶！

    下次不让你玩了。

    骑着三轮车在乡间小路上拐了几个弯，远远就看见张继业家麦地里搭的小草棚子，在绿色田间格外显眼，棚边还有一大堆白石头，看上去至少够拉三大车。

    距离棚子六七米远处就是石塘了，边上堆着一圈黄土，看不见里面。

    卖石头的张继业已回来，大花马也从车上卸下，系在车轱辘上吃草料。

    见有人来，系在棚柱上的一条小草狗“汪汪”叫了起来。

    张继业两子正在吃早饭，见叶亨过来，连忙起身，热情的问他早饭吃了没。

    张继业的老婆刘桂花看上去显老，头戴绿方巾，穿粗布衣裤，身上和鞋上沾着黄泥，手上满是老茧。

    “我吃过了，表哥表嫂，你们快坐下吃饭。”

    “二老表，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啊？”张继业笑问，他一手拿煎饼，一手端稀饭。

    叶亨好吃懒做，平时很少下湖，确是稀客。

    “吃好早饭，俺爸叫我到田里看看麦子，刚好路过你这，顺便过来看看。”叶亨撒了个谎。

    “你家田里的麦子长势挺好，我前天打那路过！”

    刘桂花吃完一张煎饼，又拿过一张叠好，往里夹根大葱和十几粒干盐豆。挖石头费力，她现在特能吃。

    叶亨道：“大老表，这眼看快到春节了，你两口子是准备干到大年三十吗？”

    张继业说道：“塘里石头挖得差不多了，估计再两三天就能清塘。”

    “我看这天最近可能会下雪，你们得抓紧点，不然下雪地里都是泥，石头拉不出去。”叶亨抬头望天，最近天边有些雾蒙蒙的，这是下雪的前兆。

    “我和你表嫂也是这样想的，想在下雪前抓紧把石头挖完，安安心心回家过大年，不然还得住这。”

    张继业在石塘边一睡大半月，就这巴掌大的棚子，吃喝都不方便，夜里西北风如寒锥般钻进棚里，盖两床被都冷。

    “挖石头是重活，你俩别急干，身体要紧，伟人说过，身体是革命本钱。这石头在你家地里谁也拿不去，慢慢干。”

    叶亨知道张家兄弟因石塘起矛盾，现石塘被村里判给张继业开采，确实谁也拿不走。

    “看看，到底是知识人，说话让人听着舒服！”

    刘桂花就爱听这话，她每天提心吊胆，别哪天石脉再走回老二家地里。

    “我哪有什么知识啊表嫂，我上学就是混日子的……哎，对了表哥表嫂，你家什么时候能挖到石王啊，我长这么大，从没有见过石王长啥样，刚才路过看见你家石塘子，一时好奇，就来看看。”

    叶亨说着朝石塘走去，回头对夫妻俩说道，“你们吃饭，我看看挖得怎样了！”

    “你平时很少下湖，当然看不到石王喽。不过现在想看石王还真不容易。”

    刘桂花说着坐下吃饭，她年纪比叶亨大许多，虽也是表嫂，却不能开玩笑。

    她嫁在本庄，是刘静的大姐，小时候叶亨叫她表姐，自打她嫁给张继业后，叶亨就改口叫她表嫂。

    按照亲戚远近来算，叶亨家和张继业家近一点，各亲各叫嘛。

    “你当心点小老表，地面有点滑。石王今天肯定是不会出现了，我估摸着大概后天、大后天，石王才能出现，它出现就意味着清塘。”

    张继业说着也坐下吃饭。

    叶亨的到来，张继业两口子并不奇怪。

    自从发现石塘，每天有很多人路过这都会过来看看，有的人就是好奇，有的人没事溜达过来聊天混根烟抽，有的人是妒忌，眼红，盼望着石头赶快挖完，让他家少赚点钱。

    叶亨显然是前者，别说这个小石塘，就是大石塘叶亨也不会眼红，他这种连倒油瓶都不扶的人，你还指望他能挖石头？

    叶亨爬上土堆，顿时前方一个宽七八米长，五六米宽的石塘子现在他眼前。

    东边张继良家田里的塘子已被填平，但那处明显土少，凹下去许多，现在四周有麦苗，只能等割麦后再用别处的土，把这里填平。

    石塘目前深约三米多，塘底布满鞋印，四壁都是黄泥，壁上挖有阶梯，可供人往地面搬运石头。

    塘底有铁锹，大铁锤，铁杵，洋镐，九齿钉耙。

    一块块白石犬牙交错纠缠在一起，如明珠般被黄泥包裹在塘壁上，其中有块大如面盆的白石裸露在外，看上去得有三四百斤，根据其形状判断，大部分还埋在黄泥里面。

    “俺表哥，这块石头好大，会不会就是石王？”

    叶亨顺着阶梯下到塘底，伸手摸着这块石头，不禁咋舌，由此可见挖石头累人。

    他用力想晃动这块石头，瞬间理解难如撼山的意思。

    想起五岁那年，祖父刚去世，家中家徒四壁还欠账，奶奶在家带刚会走路的叶利，自己跟随父母和九岁的大哥一起顶着风霜，来田里挖石头的情景，叶亨不由得感慨万千。

    当时老爸发现的那个石塘很小很小，但就是那个小小的石塘子，救了他们一家人的命。

    也许就是天无绝人之路吧！

    现在的石头能卖到六厘至一分钱一斤，那时候最好的白石也只能买三厘，

    父母亲带着他和大哥连续挖了几天石头，卖了三块钱，先还掉部分为祖父办丧事借的钱，剩下五毛钱，花两毛五分钱买了一斤猪肉，一家六口人过了个肥年。

    回想艰苦岁月，自己当时也是个能吃苦的孩子，可为什么后来变成好吃懒做的小混混呢，叶亨搞不懂。

    说是奶奶惯的吧，可奶奶也很痛爱大哥啊。

    张继业道：“这块算不上石王，我估计石王至少能拉一大车。”

    “不过这块石头也得有千把斤，我和你表嫂天没亮就点着柴油灯开干，期间我拉一车石头去卖，你表嫂挖到现在才使它露出部分，估计得到中午，才能把它全部拿下。”

    “乖乖，一千多斤都不算石王，看样子石王不得了啊！”叶亨咋舌。

    “二老表，真正的石王你没见过吧。”

    “你见过？”

    “我当然见过。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见过一次大石王，俺家塘里的石王跟它比起来连孙辈都算不上。估计你爸也没看过，当时他在外帮人打家具不在家。”

    “跟我说说，大石王能有多大？”叶亨舔了舔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