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你在想什么呢？”见叶亨发呆，叶元问道。

    “哦，我是在想，后天给我老丈人送些什么节礼。”

    叶元笑了：“咱们庄稼人送节礼都以实惠为主，猪肉，鸡，鱼，酒，烟，这五大样绝对不能少，另外别的什么自己看着办，你老丈人那边如果不种花生的话，可以带两袋花生去，至于大白菜萝卜这些，家家都有，就不用带了！”

    叶亨：“俺爸说，村西头王三家明天杀猪，让我去买个猪后座回来，后天给俺老丈人送去。”

    叶元：“到年底了，送节礼里的年轻人很多，你买王三家的猪肉，吃好饭就得去给定下来，不然明天早晨不一定能买到。”

    叶亨道：“好！”

    叶元道：“咱们先回家吧，吃好饭，你去王三家订猪肉，我来照顾牛马。”

    叶亨从井里拎出水，兄弟俩把手洗干净，盖上井口，把水倒到粪池里，冬天结冰，水不能随便泼，结冰了容易让人滑倒摔跤，特别是家里有老人的更要注意。

    兄弟二人顺着院墙走到家门口，见老叶蹲在门口靠着墙抽烟剥花生，他干了一天木匠活也挺累，每天回到家，就喜欢蹲在墙边抽袋烟。

    自从叶亨说周玉彤不能闻烟味，老叶抽烟时就远远躲开。

    兄弟两个蹲下一起剥花生，很快一碟子花生米剥好，叶亨端着去用水洗了一下，拿去屋里让周玉彤放在炉子上炒，父兄都很辛苦，晚上喝点酒解乏。

    叶母端碗从盐豆缸里挖出了一碗盐豆，顿时一股异样的淡淡臭味飘出。

    这种豆子煮熟密闭埋起来闷发酵的盐豆，闻着有点臭，却很好吃，是农村人出门干活带干粮的必备佐菜，叶亨很喜欢吃，即使后来生活条件好了搬到城里住，他家的餐桌上一直都有。

    没有盐豆，煎饼卷大葱就失去了灵魂。

    老太太在烧锅，锅门口放着几个花生烤，锅底的灰里还放了几个山芋，叶子枫就眼巴巴坐在边上等着，他的小狗趴在他脚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一老一少坐在锅前，灶里的火光照映在他们的脸上，很温馨。

    小孩子是一个奇怪的群体，喜欢坐在锅边或火炉边，等着吃一些烤花生，烤山芋，烤黄豆，烤煎饼烤馒头之类的，餐桌上真有了，他们反而不稀罕了。

    叶亨记得自己小时候和伙伴们去林场放牛，就喜欢去田里偷人家的红薯，花生，玉米棒，青豆，几个小伙伴找来干树枝生火烤着吃，哪种快乐，终身难忘。

    记忆里每天做晚饭的时候，是全家最热闹的时候，老老少少四辈人齐上阵，有说有笑。

    “方静挺可怜的，天天被婆婆骂是不生蛋的鸡，她也算是能忍的，若是换了那些厉害的儿媳妇，婆媳俩早就吵翻天了。”

    童苏云边说炒兔子啪啪响，兔肉和大葱生姜的香味掺在一起，坐在门外都能闻到。

    全家就她和周玉彤的烹饪最好，主要是她们做菜时舍得放油，周玉彤怀孕后，炒大菜就由她来掌勺。

    她们妯娌炒一盘菜用的油，够叶母烧三盘菜的。

    老太太烧菜更狠，就倒几滴油，每次童苏云炒菜，她都会说年轻人不会过日子，少放点油。

    “就是因为她能忍，所以她就得被欺负，换作那种厉害的儿媳妇，看婆婆还敢。”

    叶贞说着往锅里下玉米糊糊，她虽没有去看热闹，但对此事早有耳闻。

    “方静姐又不是生育机器，十九岁不到就跟宝明哥结婚，两年多从来没骂过婆婆一句。你看咱们村或隔壁村里的很多嫁过来的媳妇，看上去长得漂亮文静，骂婆婆那叫一个狠，把婆婆骑在身底用鞋底扇的都有。”

    平时很少议论别人家长里短的叶利，也为方静鸣不平。

    以前方静常来家里找叶亨一起上学，叶家人对她印象不孬。

    叶家上下曾经都认为方静能跟叶亨好，后来知道方静将和邓宝明结婚时，每个人都直呼意外。

    “叶利说的这样媳妇，我娘家村里也有不少，刚定好亲没结婚时看着挺文静，婚后立马大变样，把婆婆和公公整的服服帖帖。有些婆婆和公公吧，也挺奇怪，对最孝顺的媳妇恶言相加，对泼辣的媳妇儿反而害怕。”

    童苏云说话不经大脑，脱口而出，说话间朝锅里倒了一些白酒去腥，顿时屋里酒香混着肉香扑鼻。

    “我就是命好，找到两房好儿媳妇！俺家苏云和玉彤，都是百里挑一的好姑娘，这也是老叶家祖辈修的好！”

    叶母把切碎的蒜苗放入盐豆里搅拌，童苏云的话，让她听着有些刺耳，但她知道大儿媳妇语无恶意。

    叶亨伸出大拇指夸道：“瞧俺媳妇，从跟俺相亲到订婚，再到婚后，孝敬奶奶、公婆，和哥嫂、小姑子相处始终和谐如一。还有大嫂，贤惠漂亮，能干，是居家过日子的好手。”

    童苏云听着心里非常受用，嘴上却道：“去去去，谁要你夸。”

    周玉彤正在泡粉条，闻言道：“是奶奶，爸妈，哥嫂，两个妹妹好相处，我有不到的地方他们都让着我。”

    “看看，看看，”叶亨竖起大拇指，指着周玉彤，“什么叫谦虚？这就是。”

    “俺两个嫂子都好！”叶利也竖起大拇指。

    叶贞也点头称赞。

    两个嫂子嫁过来后，把两个小姑子当亲妹妹看待。

    “方静婆婆说话是尖酸刻薄了点，但也得理解她，她到年六十四了，跟她一般大的，孙子都快结婚生子了。宝明大姐都有孙子了，宝明妈能不急嘛！”

    叶母说着朝盐豆里数着滴了三滴香油。

    听到屋里热闹，抽好烟的老叶和叶元也进屋，爷俩一排溜靠墙蹲着，看着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脸上都带着眯眯笑。

    老太太也开心：“人呐，都是会比较的，宝明和叶亨关系这么好，俺家玉彤都快有五个月的身孕了，方静和宝明结婚两年多了还没孩子，他妈肯定急呀！”

    叶利手里拿着英语书，道：“妈，你就滴了三滴香油？”

    “香油吃的就是味儿，倒多了反而不香。”

    叶母说着伸舌头在油瓶口下方舔了一下，一点也不能浪费。

    叶亨看着母亲的举动，笑笑没说话。

    老娘刚才说的话以前是奶奶的口头禅，奶奶倒完香油后，也是怕浪费这么做的舔一下，后来老娘主持家务了，每次他和大哥如叶利这般问时，她就学奶奶的话，从他记事起就一直在听。

    “我今天看方静这孩子挺不容易的，宝明他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桑骂槐，换谁都急眼。”极少插话的叶父忽道。

    他当初立下家规，不许儿女们在本村找对象，事实证明他是对的。

    儿女亲家，远香近臭！

    其实叶文华和黄文秀当初看出来方静喜欢叶亨，后来方静嫁给邓宝明这么久没有怀孕，他们也暗自庆幸。但不管怎么说，他们也同情方静，毕竟方静喜欢过叶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