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树林里，几个人鬼鬼祟祟的忙活。

    张道人挑了个小亭子，摊开绣有八卦符文的黄帛，上香炉烛火，在那碎碎念叨。

    他声音呢喃强调模糊，众人只能断断续续的听清弟子、敕命、老君之类的字眼。

    老路不解道：“他念的是什么经？”

    善见耐心道：“这不是念经，这是开坛做法的祭言。”

    “祭言？”

    善见叹了口气，耐心道：“做法和看病是一个意思，看病得去医院吧？”

    众人点了点头，善见继续道：“做法也是一样是啊！黄帛香炉那些就是一个简单的法坛，上面有他们宗门的名号和符号等信息，就跟医院的名字和logo一样。看病有啥问题去找那个医院就行，法事有啥问题去找那个宗门就行。”

    众人半信半疑，善见接着道：“看病是不是得登记？”

    众人大眼瞪小眼，看着善见吹水道：“做法也得登记啊！开坛祭言就是登记。把施法者的师承、辈分、道号，受施者的名字和八字、法事内容汇报给祖师爷！这样出了问题就有迹可循，跟医院登记是一个道理！”

    众人傻眼了，愣愣道：“接下来是不是该交钱了？”

    善见捂脸笑道：“没那么快！问诊环节张道人已经整过了，确认钟桂娘的厉魄就在老人家身上，现在是抓药！”

    众人伸长脖子观望，好奇道：“药在哪？”

    “那不就是嘛！”善见指着那边的鸡笼道：“生死都有定数，福祸都是缘法。不管是损有余而补不足，还是补不足而损有余，总得有损才能有补。”

    文阙不满道：“你搁这念经呢？能不能说清楚点？”

    善见捂脸笑道：“我这不是没说完嘛！用你的说法就是从鸡身上获取灵能，用于手术消耗！”

    “从我们身上获取灵能不行吗？”

    “当然不行了！”善见心累道：“都说了人的寿命和缘法是有定数的，给老人家做法事已经扰乱一部分天机了，再添一个人进去就会衍生无穷的变数。况且人的灵能……”

    “医院输血和器官移植手术不就是用人的吗？用动物的血和器官还有物种隔离！”

    “又抬杠是吧？”

    善见不耐烦道：“缺血了才需要输血，现在是要从老人家的身体里把钟桂娘的厉魄勾出来，你觉得用人的哪部分器官合适？”

    “灵能！”

    善见叹气道：“来来来，你行你上，我看好你哦！”

    文阙推着眼镜道：“我不会，但你说的这些也只是你的臆测而已！”

    “他的臆测基本都对，你的臆测呢？有吗？”张道人开始整理东西，顺便给善见撑了个腰。

    老路看气氛有些尴尬，连忙开口道：“我还以为这些东西都是神棍们骗人的手段呢！”

    “你们真是……”，善见笑骂道：“别人找你们办事的时候你们都是一套一套的，别人按流程办事你们就觉得别人处处都在坑你们。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他也没说错！”张道人沉声道：“很多野道人跟黑心医生一样，都在利用人们的疾苦和恐惧捞取黑心钱，这事只能靠你们自己擦亮眼睛了！”

    “法事做完了？”

    “还没开始呢！”张道人招呼道：“道友，过来搭把手！”

    “我不行！”善见摇头道：“青警官去吧！”

    青玉案跃跃欲试道：“怎么帮？”

    张道人嘱咐道：“如果她乱动的话你就抓着她的手，她可能会抓疼你，其他就没什么了！”

    青玉案道了声好，搓搓小手准备着。

    “你们几个去外边看着，别让生人打扰我们！”

    老路点了个头，正色道：“我可以用警察的身份把他们拦下来！”

    “去吧！”众人拍了拍他肩膀，让他一个人去守着。

    老路哭笑不得，其实他也想看热闹，但放哨堵人这事也得有人做，只好默默离开了。

    “准备了！”张道人嘱咐道：“不管看见什么，别出声别说话！不然出了意外可不好收场的！”

    “放心吧！”

    文阙已经架好了相机，坐等张道人开工。

    “罗浮山外门弟子张…礼…尊请…魂……”

    张道人碎碎念叨，捧着一面八卦镜在老婆婆头上悬着。他徐徐转动刻盘，老婆婆的八字在刻盘离位复现，慢慢转成钟桂娘的八字，并且将她八字定在坎位。

    钟桂娘八字出现的那一刻，老人家闷哼一声，喉中咕噜作响，两只手胡乱抓了起来。

    青玉案眼疾手快，连忙将她两只手握住。

    老婆婆奋力挣扎，力道越来越大，两只手青筋鼓起，并且发出呜呜的悲戚声。

    张道人掏了一张白纸黑炭符往老婆婆头上拍去。

    符纸无火自燃，却没烧着老婆婆花白的头发。

    一个人影在火光中浮现，张牙舞爪。于此同时，老婆婆也开始嚎哭起来，双目紧闭咬牙切齿，挣扎过程中把青玉案抓了好几道伤痕。

    看她又哭又闹的，青玉案也治不住他，善见连忙握住她的双手，口中轻轻念叨：“吽哈哈哈文森摩尼唆哈！”

    念叨第一遍，老人家愣了一下。念叨第二遍，老人家挣扎的力道小了，念叨第三遍，老人家渐渐放松下来，往后一直念叨，老人家越发平静。便是火光里的人影也没那么暴躁了。

    “阴阳分转两魄分离，急急如立令，敕！”

    张道人急促吆喝，火光里的人影直接往八卦镜里投去，还有袅袅青烟从老人家的头上飘出，一起往镜子里飘去。

    张道人镜子一收，只见里边有个模糊人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去，最终消失不见。

    张道人脸上喜色一闪，高兴道：“完事了！”

    青玉案松了口气，庆幸道：“刚才的动静真是吓死我了！”

    张道人嘿嘿一笑：“想不到道友还会佛宗的心咒，厉害！”

    “你也是的！”青玉案对善见嗔道：“你能让她平静下来干嘛还让我来按着？你看？抓得我满胳膊都是伤！”

    善见捂脸笑道：“我哪知道她愿意接受超度啊，我也就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心里根本没底的！”

    “好了好了！把人还回去吧！”

    青玉案瞪了善见一眼，怒道：“你来！”

    “我不行！”善见捂脸笑道：“她这状态会被我的气场影响，万一气机感染可就麻烦了！”

    “你就吹吧！”

    张道人捂脸笑道：“他还真没吹，小武，你来吧！”

    武进生道了声好，把老婆婆送回小巷里去。

    “好疼！”青玉案皱眉道：“咱们的善缘算是完成啦？”

    张道人笑道：“一切顺利，辛苦大家了！”

    文阙不解道：“可是……老婆婆都不知道这一切啊！”

    善见阴阳怪气道：“要不，你去告诉她？”

    张道人收拾好行囊便耷拉善见的肩膀道：“行了！别没事找事！”

    “你这有点反常啊！”善见看着张道人戒备道：“是不是我印堂发黑乌云盖顶，最近有祸事临头？”

    “矮油！“张道人乐道：“道友真是太机智了……”

    “那你还不赶紧给我做法？耷拉肩膀是什么意思？我不搞基啊！”

    张道人捂脸笑道：“那我给你说说？”

    善见提议道：“五脏庙？”

    “你请客？”

    “行吧！”

    两人就这么勾肩搭背的走了。

    青玉案嘀咕道：“这两人儿说的都是什么啊？你听懂了没？”

    文阙摇了摇头，叹气跟上。

    “他俩认识多久了？怎么腻腻歪歪的？”

    文阙想了想，迟疑道：“他们才认识一个多月，见过几次面而已！”

    “看他们橘里橘气的，总感觉有猫腻！”

    “赞同！”

    两姑娘在后边跟着，一起走到了夜宵店里。

    善见吆喝一声，自顾点起餐来。

    “我……”文阙心累不已，对张道人牢骚道：“吃饭就吃饭，说什么五脏庙，你竟然也能听懂？”

    张道人捂脸笑道：“你不也懂了？”

    文阙埋怨道：“到地方了才想明白，早知道就不来了！”

    张道人笑道：“你们自己跟来的，这可怨不得我们！”

    “来都来了，吃一顿再回去呗！”青玉案倒是既来之，则安之的性子，拉了张椅子坐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