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不简单的身世
“探墟司的人?”
苏承有些震惊的问。
“不是,但是好像从哪里见过……”
李七盯着地上这具身体看了许久,最后终于拍了下脑袋,高兴的叫起来。
“我想起来了!是衙门张贴的海捕文书,此人是个杀手,绰号“海东青”,我们探墟司这边也曾收到过追缉令~”
“海东青?咋不叫海燕呢,这回翅膀折了,扑腾不起来了吧!”
苏承对着地上那具尸体狠狠的踹了几脚,整个尸体被踢的翻转了过来,后脑勺的地方显露出一个奇怪的龙形纹身。
李七也被那纹身吸引,蹲下身仔细查看。
苏承一脸嫌弃,
“这家伙整得挺花花啊,是个社会人啊,有本事咋不纹个佩琪呢?”
“额……佩琪是谁啊?大侠嘛?”
“对,大侠,跟喜羊羊一样都是社会人~”
苏承此时已经消除了生命威胁,整个人也变得放松起来。
“但是这个不是纹身啊老大~”
李七伸出手扒开尸体后脑勺遮挡的衣物,露出整个围成圆形的龙形纹饰。
“这个,是蟠龙卫对于犯人用烧红的铁器烙印下的标记,代表着十恶不赦的重刑犯!一般只有流放灵域和死刑犯才会烙印!”
听到这些,苏承皱起眉头开始思索起来。
“流放灵域?还有这种刑罚?”
“对,不过大多只有我们探墟司会用,尤其是进入灵域深层,基本都是由上百个死刑犯开道,以此减少我们探墟使的伤亡。”
李七显然对这种事很是了解,说起来没有丝毫犹豫。
尽管只是九品探墟使,但是他也是从身边的老油条口中,得知了不少探墟司的规矩。
“那蟠龙卫是个情报机构,灵域的事他们也能插手?”
苏承有些疑惑。
“当然不是,这要看所犯之事的大小,若是还没到死刑的话,就会移交探墟司,做流放灵域处理。”
“不过这个海东青臭名昭著,当年曾暗杀过当朝阁老,还灭了其全家几十人的性命,绝不可能只是流放!”
李七很是肯定的说道。
“嗯……”
苏承心里已经有数了,蟠龙卫的死刑犯,如果是越狱出来,第一时间不是逃跑,而是来刺杀,那就只能是受人指使了。
李七这时没再继续解释,反而开始上下其手,在尸体的怀里袖子仔仔细细摸了一遍,最后竟是从他怀里摸出来一本卷宗。
苏承看得一愣,摸了摸怀里已经是空荡荡的。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藏在怀里的卷宗竟然不知何时被对方盗走。
如此看来,最应该被怀疑的对象就只有蟠龙卫了。
“这陈家是负责炼丹,但是宫里是谁负责接受金丹红丸?”
“是北厂的大太监刘怀瑾,和曹厂公在朝廷的地位不相上下,只不过曹公进了司礼监,大小奏章皆可批红,刘公虽然在这方面差了些,但是手下的蟠龙卫可是有巡查百官之责。”
苏承缓缓的点了点头,心里暗道:
老皇帝人虽躲在深宫,却是玩透了制衡之术,光一个宦官首领里,就立起分属不同的体系形成对抗。
更不用说在朝廷里的势力里,还有一群读圣贤书的“东阳派”,以东阳先生也就是吏部尚书顾宗塘为首的政治体系,和宦官两股势力相互牵制。
可如今大渊朝的国力渐衰,但是以皇帝、宦官、王公、勋戚、权臣为代表的封建统治阶级势力,却仍然操纵朝政,政治黑暗,军事衰败,财政拮据。
而苛征暴敛益形繁重,底层百姓苦不堪言,又有关外满洲人虎视眈眈,大渊真的是和那老皇帝一般,已经到了垂暮之年,死死挣扎而已。
“老大,这件事怎么会牵扯到蟠龙卫,难道陈家灭门案与他们有关?”
看着苏承独自发呆,李七走过去小声询问。
“现在没有证据,都只是猜测而已,不过对方越是害怕什么,我们越是要查到底,他们这是做贼心虚……”
苏承手指叩击桌面,皱着眉头逐渐舒展。
“你去跟赵总旗说一下,查查这丹方采购留下的单据,还有与刘怀瑾如何交接,明细账单最好都能找出来,这样才能做出更好的判断。”
“是,属下遵命!”
李七作揖行礼,神色严肃的退了下去。
苏承这时看了眼地上的这具尸体,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深陷泥潭,不可自拔。
怪不得人家说,“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啊~”
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这时却发现伤口竟然已经自然愈合,没有了丝毫痕迹。
今日已经是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虽然还没有完全水落石出,不过大体脉络已经变得明朗起来。
到了中午时,赵崇送来了各种单据明细,其中大部分并不在陈家,而是来自于御药坊。
所有的丹药都是由朝廷御药坊提供,其药材从记录上看完全为丹方上的药材,其价格更是高的离谱。
如记载簿里火莲果一项,就是采购花费七百多纹银,比市场价还贵出来两倍多,其他每项皆是如此。
苏承也终于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所在,之所以被刺杀,果然和刘怀瑾脱不了干系。
沉思片刻,他看向站在一边的赵崇。
“赵大哥,这御药监是何人主事?可曾查问过?”
“御药监乃是十二监之一,主事为提督太监,名为何雄贵,查问……”
赵崇面露难色,“大人有所不知,此人乃是三品提督太监,我等虽属探墟司职属不同,不过要拿问此人,需得陛下首肯……”
“哦……三品提督,他和蟠龙卫有关系吗?”
苏承继续问。
“并无,不过这御药监主事之人为何雄贵,但是掌印太监之职则是由刘怀瑾公公监领。”
“我的天~”
苏承感觉头有些大了,这宦官机构实在过于复杂,什么提督,掌印太监,又是司礼监,御药监的,简直让他这个理科生听的云山雾绕。
历史本来就学的不好,这一下更是需要私下补课了。
正这时,门口出走进一个年轻太监,却是曹童渊的干儿子,曹雨钦。
“接陛下口谕~”
“传九品探墟使苏承即刻入宫,钦此~”
苏承还愣在原地,却是身后的赵崇反应及时,用脚轻踹了下他的膝关节,这才“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曹雨钦双手负后,依旧是那副冷傲面孔。
“案子可查出些眉目了?”
“额……差不多了,这就要我进宫面圣吗?”
曹雨钦俯视望了他一眼,却并未回答,转身便向外走去。
苏承看得一头雾水,赵崇在他耳边提醒。
“他这是让你跟着进宫呢~你别多说话。”
苏承感激的看了赵崇一眼,随既起身跟了上去。
这曹雨钦不亏是曹童渊的亲儿子,这说话做派,那股阴阳劲儿,简直得了精髓的传承。
入了皇宫。
苏承就像是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一般,四处观瞧,似乎对于这皇宫的每处景致都格外好奇。
曹雨钦本来还一副高冷姿态,看他这副模样不禁开始担心起来,开始给他讲解入宫面圣的种种礼仪。
苏承听得认真,但是这些礼仪繁杂无比,他这脑子一时间也只是记住了个大概。
宫门走过一个又一个,从最开始的新奇感慢慢如潮水般退却,他也渐渐变得无精打采。
北承殿,皇帝寝宫。
走进大殿,正中是一个约两米高的朱漆方台,上面安放着金漆雕龙宝座。
殿宇正中是雕龙围屏,方台两旁有六根高大的蟠龙金柱,每根大柱上盘绕着一条矫健的金龙。
苏承很想看看这老皇帝究竟是何样貌,抬头瞄了一眼,隐约能看雕龙围屏后有个臃肿的身影,影影绰绰,看起来并不详实。
曹童渊就坐在一张紫檀木椅上,看到苏承到来,脸上才浮现出一丝笑意。
苏承轻轻作揖算是回应,接着便按着曹雨钦的吩咐,对着屏风后的人影跪拜了下去。
“案子三天期限已到,可查清案子的凶手是谁了?”
屏风后传来一个声音,并不苍老,却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威势。
“回陛下,此案如今虽已经大致摸清脉络,但是其中详细情况,还需详查,不如陛下再给我几天时间……”
“那你就把现在知道的给朕讲讲吧~”
老皇帝似乎耐心有限,不等苏承把话说完便打断了说道。
苏承看了一眼曹童渊,对方脸上满是和煦的笑容说道。
“只需把你经历的一切和对于案情推断禀明圣上即可。”
苏晨点点头,脑海中整理了一下思路,便将这几天所经历的一切都详细说了起来。
从一开始赌石坊的遭遇,其中自然是把曹童渊陪同赌石的事略去,到后来陈家被灭族,如何处理,又如何查出案件线索一一说出。
“陛下,微臣虽未进入过灵域,却也知道其中凶险,这案件从最开始的赤雪下过,便有了陈家长子莫名身亡,仵作验尸过后,微臣才得知这尸体之所以发生异变,是因为陈家长子体内有无数血虫入侵。”
“血虫为灵域产物,原本不该出现在凡世,但是自那天赤雪过后,整个大渊境内都长满了赤藓草,这血虫便是以赤藓草为依附,若是有个将赤藓草吞服,那便会成为血虫的傀儡,化为一个食人妖魔。”
“哦?”
听到这,渊献帝似乎来了些兴致。
“那这赤藓草和这雪有什么关系?”
“微臣猜测,这或许与赤藓草的繁衍有关,这种植物的种子就像是红色柳絮,一旦有风的天气,这种红色柳絮被会被风吹到天上,如果恰巧遇到大雪天,那白色的雪沾染赤藓草红色絮状的种子,便也让雪也成了红色……”
渊献帝连连点头,显然对这个观点十分认可。
要知道自从赤雪过后,坊间百姓一直谣传,老皇帝下令杀了进谏的钦天监灵台郎,这才惹怒上天,下了一场赤雪以做警示。
如今苏承这种说法,却是完美的解释了赤雪的来历,算是帮老皇帝和曹童渊洗脱了“冤屈”。
“那你不妨继续说说,这陈家灭门又和这种草有何关系?”
老皇帝继续追问。
“陛下,这件事,或许……或许牵扯到了御药监……”
苏承抬头看了一眼屏风后那个臃肿身影,接着便低下头停了嘴。
“御药监??这和御药监有个干系?”
皇帝刚问完话,曹雨钦却是将苏承呈递给他的卷宗,采购单据全部放在了桌上。
老皇帝翻看了几页,却是没看出来其中有何玄机。
“陛下,陈家本是道家正统,炼丹之事一直都是他们在做,但是这药材却都是御药监提供。”
“金丹所需丹方的十六种药材,单据上并无不妥,但是真正用到的药材却是被御药监全部用了劣等材质替代。”
“你的意思是……给朕炼制的金丹材料,全被替换了???”
老皇帝突然站起身猛拍了下桌子,隔着屏风也能看到那黑影胸口不断起伏,情绪不稳定到了极点。
“没错……”
苏承可没准备停歇,反而开始拱火,带起节奏。
“原本炼制出来药效虽会差些,也不该伤人性命,但是丹方其中有一味“龙血草”,被“赤藓草所替换,这才导致陈家几位试吃丹丸之人被血虫入侵,一家七十三口,全部残死于自相残杀!”
“好啊!好你个刘怀瑾!!来人!!!宣刘怀瑾来见朕!!”
老皇帝愤怒的咆哮起来,整个人如同被激怒的垂暮雄狮。
此时除了愤怒之外,他还有着深深的担忧,这金丹可是吃了足足二十多年,若是一直如此,即便微有毒性,此时也该病入膏荒了。
也在这同时,他的额头开始冒出冷汗,因为恰恰是刘怀瑾成了御药监掌印太监那一年,他开始对于走出深宫产生了强烈的抗拒。
自那开始,他便开始害怕阳光的照射,开始喜欢上了鲜血,仿佛只有交欢和杀人这两件事才能带给他强烈的刺激。
如果一切都是因为红丸……
“嘭!”
老皇帝突然一屁股坐在龙椅上,眼球开始布满血丝。
“曹童渊!把刘怀瑾给朕带来,朕要亲手抽了他的筋,扒他的皮,喝它的血!!!”
声音逐渐变得嘶哑,眼神也逐渐变得疯狂。
“奴才遵旨~”
曹童渊跪下行了一礼,转过身后时,那张阴鸷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扬起的微笑。
苏承没有想到这个老皇帝的脾气竟是如此暴躁,赶紧又说道:
“陛下,这件事虽然有了点证据,但是大部分只是推测而已,不如……”
“够了!这些证据也够朕砍他一万次脑袋!”
老皇帝此时情绪激动的嘶吼,满是皱纹的脸上竟是写满了恐惧。
对于死亡的恐惧!
十五年前本已经是生命走到了尽头,幸好最后有神源续命,如今又熬过了十五个春秋,他却对于死亡更加害怕。
他很贪,他想要江山,想要美人,想要一直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
他没有看起来那么愤怒,愤怒只是掩饰,掩饰着对于身边人背叛的失望,对于死亡的恐惧,最关键的是,他在掩饰自己的懦弱,对于自己还是男性的懦弱。
丹方里任何一位药被换了都无所谓,但是偏偏出问题的,是龙血草!
这如果传扬出去,他将会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一个把壮阳药当成仙丹吃的笑话,这才是他所不能容忍的。
苏承自然不知道这些,他只是低着头,隐藏着自己的情绪。
因为眼前这个人,也是他最大的仇人!
十五年受尽白眼,不知遭受多少屈辱。
他本该出生即是巅峰!!
他是神体!拥有上古荒神的血脉!
可此时,他还需要隐忍,需要在仇人面前摇尾乞求。
苏承忍的很辛苦,此时曹童渊不在,老皇帝身边也只有两个宫女服侍,他真的很想控制着“暗影”将皇帝直接搞死。
但是冥冥中,他感觉到暗里有一个眼神在盯着他,不知道藏在何处,只是一种奇怪的预感。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苏承忍住了,迟迟没有动手。
“听说……你的身世,可不简单啊~”
皇帝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瞬间让还在胡思乱想的苏承如坠冰窟,背脊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