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地狱神探
有人在低语……
你是一个侦探。
一个平克顿侦探,但你又知道自己不仅仅是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你秘密供职于欧陆神秘学基金会,你是暗地里的遗物猎人,为基金会狩猎那些最为诡谲神异的物品。
你保护着这个世界表面上岌岌可危的秩序,将自己与那些黑暗沉重的故事一同掩埋在阴影中。
你的存在哪怕是在基金会中都是个秘密,纵使你从未掩饰过自己的存在。
盖因时间是你的盟友。
你隐藏在时间的荫蔽下,行走于历史之中。
那些从只言片语中得知你存在的人对你闻风丧胆。
你被人称作探长,也有的人叫你地狱神探。
只要极少数的人知道你的秘密。
你患有严重的认知障碍,这种精神疾病困扰着你,有时你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最开始只是半个小时,后来是三个小时,半天,一天,一周……一个月。
你感觉时间只是一眨眼就过去了,眼前的景物在不知不觉间就改变。唯有强烈的刺激才能让你清醒。
那个传承堂吉诃德之名的小姐和你有过一段交情,她已经不止一次将你从破碎的记忆中拯救出来。
你知道,作为基金会的克洛诺斯,你不能再持有你的那一件遗物了。
越来越严重的认知障碍和人格分裂已经摧毁了你的生活。
使用它的副作用迟早会杀了你。
你想,是时候放下这一切,回到过去的生活。
你已经为自己的职责贡献了足够多的时间与汗水,是时候享受成果了。
“哗啦——”
帐篷的门帘被掀了起来,寒冷的空气涌进了你的帐篷,这打断了你的思绪,不由得使你皱起眉头。
你看见自己的副官站在那里,这个小伙子表情僵硬,左耳上有着暗红色的冻疮,头顶那一顶往日里从不离身的帽子已经不翼而飞。
他就这么站在门口看着你,嘴唇颤抖着好像要向你说些什么,可最终他只是发出了一声微不足道的叹息。
你曾经无数次听过那种声音,那是无力的声带有气流滑过时,所发出的声音。
那是人死前的最后一口叹息,而此刻就从你的副官的喉咙里传出来。
你微微一怔,对面前的事态感到困惑。
你想要问副官发生了什么事,但他没有回答,这让你感到被怠慢。
你下意识的用自己身为侦探的目光去打量起他,并且很快察觉到不对。
可下一刻,当他用僵硬的动作举起枪对准你的时候,你的思绪便破碎了。
眼中最后倒映的是副官枪口的火光,你重重跌落回椅子上,借着火炉的余光你看见被掀开一角的门帘外涌动的白雾,和白雾中隐隐约约的人影。
伤口不断的涌出血液,你的身体在迅速的脱力,你听到生命从血管中溜走的声音。
但你不会就这样轻易的向厄难低头,你用尽最后的力气扯开衬衫的扣子,咬紧牙关忍着剧痛用手指将衣服塞进了腹部的那个枪眼。
同时另一只手拔出枪套里的左轮,拨下击锤,扣动扳机。
狭小的帐篷里避无可避,白银铸就的弹头在空中旋转着,撕裂了那副你曾经无比熟悉的面孔。
做完这一切后你丢下枪,用匕首割开衬衫,把大块的布塞进肚子,按压止血。
你快死了,你所做的努力不过是将自己即将消逝的生命延长了微不足道的十分钟。
你不知道这十分钟能够做什么,但你知道该去找谁。
唐·吉可德,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个杀伤力最强的女孩儿是你在整个队伍中最可靠的友军。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你必须找到她。
这样想着,你跨过副官的尸体,捂住伤口踉踉跄跄的闯进帐篷外那一片涌动的白雾。
那些被聚集来的赏金猎人,州警,与平克顿侦探们如同行尸般在白雾中游荡着。
五米之外你只能看见一个个模糊不清的轮廓,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甜腻的香气。
浸泡在其中让人不由得回忆起夏日的校园,课本的油墨香味,少女的明眸……
你感觉精神一振,撕裂的伤口似乎也没有那么痛了。
平安喜乐涌上心头,你几乎快要倒头就睡。
这时你又突然闻到了一股衰朽的恶臭,仿佛将上千人的尸体搅碎后又发酵上百年,最后萃取出的尸油挥洒在头顶那样。
突如其来的恶臭击碎了你的幻想,你赶觉有不存在的吸血鬼老头爬上了你的肩头。
幻觉般的喜乐消失了。
茫茫白雾中夹杂着稀薄的绸带状血丝,恶臭便是从那上面散发出来。
你猜到了那是谁的能力,于是咬紧牙关朝它的源头走去。
随着你的活动,腹部的白衬衫已经被血浸湿,寒意从身体深处涌起。
血一滴滴的落在苍白的雪地上,本就贫血的你艰难的抵抗着自灵魂中蔓延而出的困意。
【嘀嗒。】
你在茫茫雾气中与无数活尸擦肩而过,得益于这片诡异的雾气他们看不到你,你不敢停下。
你竭力的喘息着,一次又一次榨取着身体的潜能,挥动匕首精准的刺穿那些拦路的活尸。
你出类拔萃的技艺在生命的最后成为了你最可靠的支柱,支撑着你向前。
可这片白雾仿佛无穷无尽一般,你已经不记得究竟和多少人擦肩而过。
这片弥漫白雾的大地似乎永无尽头。
你猜测这片诡异的白雾来自于邪教徒,你的时间所剩无几,你那在精神病下饱经摧残的脑袋又一次绽放出智慧的火花。
你必须把自己的推测告诉唐吉可德。
【探长竭力的喘息着,噗通一声跪在雪地中。关于范德林德帮,关于破碎之神教派,关于隐藏在他们之中的敌人,他有一个猜测必须说出口。
伴随着回忆的深入,难以置信的庞大神性污染波动从他身上爆发开来。
这就是他名为地狱神探的侧面必须沉睡的原因,为了将污染牢牢锁死在记忆里。
他抬起布满血丝的眼睛……】
白雾涌动着,你已经无力再前进,只能无力的放任力量自体内流逝。
你想起了一些事情,可或许是失血带来的恍惚,你几乎无法再思考那些事,只能悲痛的看着它们消失在眼前的这片白雾中。
你徒劳的张嘴,可口中却只发出了意义不明的嗬气声。
你休息了一会会,又一次尝试爬起,却又一次摔倒在自己的血泊里。
你仍旧不肯放弃,撑起身体最后给自己做了一次包扎后,便将十指扣进雪地,刺骨的寒意令你精神一振。
你向前爬去,纵使身后拖出了长长的血痕。
一下又一下,在游荡的活尸间缓慢而又坚定的前进。
【探长竭力的在雪地中爬行着,每当牵动伤口,便有艰涩的呻吟从他身体中挤出。早已模糊的视线什么也看不见,只有蒙白的微光堪堪刺破黑暗,告诉他。
生命还未消逝。
莫要温和的走进那个良夜。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个风雪勾勒出的浅浅轮廓正牢牢的抓着他。
由风雪勾勒出的猫尾少女幻影此刻正奋力抓紧探长的生命,与死亡角力着,挂着铃铛的尾巴都绷直了。
怀里的怀表像心脏那样鼓动。
时间在流逝,时间已停滞,时间在倒退。
遗物从不抛弃自己的主人。】
你仍在前进。
空气中弥漫着香甜,那刺人恶臭不知去向何踪。
在沁人心脾的芳香中你不禁开始回忆,自己所做的这一切究竟有何意义。
那些无力抵抗超凡灾害的人临死前的哀求,那些消失在黑暗中的同僚,那些苦求真相的受害者。
你记得他们,你是地狱神探,你从不忘记。
可那又如何呢,现在连你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
一切都毫无意义,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庸人的自我安慰。你沮丧的想到。
【探长愤怒的挥动手枪和匕首,驱邪银弹拖曳着火光消失在浓雾深处,他的表情狰狞的就像是恶鬼。
他的敌人在哪里?!
他要砍的头在哪里?!!
“从我的脑子里滚出去!!你怎敢!你怎敢提起他们!!!你怎敢在我心里玷污他们!!!”
“躲躲藏藏的杂碎!!和我打!!你在哪!!!你在哪!!!!!”
早该停止的心跳被保持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身体还能动,他无法容忍他人对牺牲的玷污,他狂怒的舞动起武器,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一张又一张面孔在他面前被喷发的火焰撕裂,被匕首斩断。
漆黑的污血迸溅在他脸上,活尸的肢体散乱在他身侧。
眼睛已经不能视物,可他还有耳朵。
他捕捉着每一道落在雪地的杂乱脚步,用匕首挥洒早该到来的死亡。
“你就只有这点亵渎的把戏吗?拿点真本事出来!”
站在不远处的破碎之神祭祀神色平淡,手里提着的香炉涌出滚滚白雾。
“愿神宽恕你的冒犯。”
他说。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被乱舞的刀光撕裂,犹如恶鬼的探长扑上来像是野兽一样撕咬着他。
漆黑的鲜血从他嘴角流下。
可很快,祭祀的身影便散成一地白雾,又从白雾从站起数不清的活尸。
人潮如海,汹涌推挤着,渐渐淹没了探长的身影。】
在茫茫白雾中,无数晃动人影中,有着一道惊心触目的血痕,在地上划出了一条让人震撼的血路。
那是你的痕迹。
你所画下的杰作。
足以令人心满意足闭眼的壮举。
你无力的瘫倒在雪地上,你不知自己究竟坚持了多久,但那一定是个奇迹般的数字。
茫茫白雾无穷无尽,令人绝望。
你的伤口在爬行中撕裂了,现在就连那些被塞进伤口的衣物也无法再止住出血。
你倒在自己的血泊中奄奄一息。心脏似乎已经不再跳动,你感觉不到自己体内还有生命的存在。
你放弃了,吐出了一口漆黑的鲜血。看着血中倒映的自己,苦涩的……笑出了声。
嗯???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你高举起沾满黑血的手,将吸满鲜血的冰砂撒向空中。
用生命最后的爆发,怒吼——
“德古拉!!!!”
你咆哮着少女的真名。
于是,踏遍冥海的吸血鬼自地狱深处奔你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