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的日光刺穿了阴云，扑在了诗铭夜的脸上，清凉的雨水从她发丝末端缓缓滑落到桥面。外界的声音如此朦胧，风声也显得嘈杂不堪。

    她死盯着艾伦，同时在心中倒数着20秒的时间，祈祷自我体力能够恢复的尽量快一些，而每一次确认都会加重那如同心脏被死死掐住一样的窒息。

    客观上流逝的时间只过了6秒。在这样的状态中，自我感知到的时间流速却异常的缓慢。

    “我可要带你跑了，诗铭夜。”她的注意力被拽回，身体的控制权也被卡斯强行篡夺。卡斯控制着她的身体在艾伦发起攻击的前一瞬逃离了天桥。

    “你今天反常的要死啊。不是发呆就是等死，你不会被消耗坏了脑子吧？”

    “艾伦呢？”诗铭夜问。

    卡斯用侧脸上的眼睛回看了一下后方回答:“用着一副要杀了我们的表情紧追不舍。做个选择吧。我们只有杀和被杀两条路可以走了。”

    她记起了还在生物舱中垂死一线的云湘和刘君凛，便毫不犹豫的说:“艾伦由我来解决，请借给我力量。”

    “契约内容？”

    “我将会献出我的一切作为交换。”

    “知道了。还有一件事，那个托莉雅对真身现在就在你正前方那个左侧小巷里，拿着狙在等着你过去。看来是要把你截杀。”

    诗铭夜关闭了飞跃装置，用肩部的喷气装置撞向了右侧咖啡馆。

    她躲在柜台后面拿出了吉他箱中的反器材步枪。“就在这里，卡斯。杀了艾伦。”

    卡斯用着诗铭夜侧颜上的眼睛看着窗外，表现的很惊愕。“等等。不对，他改变了进攻方向…那个方向，难道说？！”

    托莉雅的真身是一个看上去只有160cm左右的黑发少女。她蹲守在小巷深处，瞄准着巷口。在艾伦出现的瞬间扣动了扳机，子弹将他的有腹撕裂开了巨大的缺口。而认出来者的同时也让她感到了不可置信。

    他看着从地上缓缓起身的艾伦，陷入了惊慌。“怎么会？！为什么…诗铭夜已经死了？不，她的生命体征还在，可他没有理由来攻击我啊。我可是给他植入了十朝大人的支配病毒啊…”

    “喂，就是你吧？攻击我们的家伙。虽然不知道你是有什么目的，但阻碍我想好好生活的梦想的人……”

    “那就去死吧！！！”艾伦的腹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器官和肌肉，他呈预跑姿势迅猛地向托莉雅的方位冲去。

    托莉雅惊慌失措，又很快的镇静了下来给枪重新拉栓准备攻击。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扣不动扳机…嚇——！我的手臂，被他侵入了，怎么办怎么办？！要死了要死了！！”她吓得飙出了眼泪，把枪扔向了艾伦。

    “对，维度。只要进了那里…就能解决他！雨……”她抬起头，与艾伦那近在咫尺的螳螂刀刀锋不偏不倚的对上了。

    她放弃了释放维度，眼神近乎绝望。“要死了吗？我还没有，找到她…”

    刀锋突然偏移了她的视线，然后是一身绿色的斗篷的人占据了全部视野。

    那个人把手摁在艾伦的脸上，利用冲击的力和惯性把他摁倒在了地上。她低着头说了些什么后，艾伦就没有了意识。

    托莉雅惊魂未定，看着眼前的人依旧是充满恐惧。“你…你又是谁？？”她的声音很颤抖。

    “嘘…”她做了个噤声手势。从下半脸和头发的长度可以大致判断，是一个年轻的女性。

    她调出电子显示屏，在上面同步了一句话:“跟我走。朝在等着你，她的支配因为植入时间过长被反侵蚀了，我来重新给他加了把更紧的锁。”

    托莉雅看着眼前的女人，于她像是救世主般。

    “是…”

    诗铭夜来到了二层咖啡厅，她站在百叶窗前轻轻拨下了一点去观察外面的情况。她突然眯着眼睛说起了有些奇怪的话。

    “卡斯。”

    “什么事儿？”

    “你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艾伦吗？因为他的脸。”

    卡斯有些感到不可理喻。“你在说什么鬼话？我怎么会知道你喜欢他的原因。比起这些，你不觉得现在说这些显得你像一个神经病吗？”

    诗铭夜突然颤抖了一下，接着自嘲道。“啊…是啊，为什么我会说起这个话题？难道真的是疯了吗？还是因为我跟一群疯子在一起待了两年。我在他们眼里，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是个可以被利用情绪去办事的工具。”

    “如果不知道当时会给我带来这样的结果…如果我当时选择和艾伦他们一起。”

    她捂着脸，表情变得很痛苦。“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半吊子的混蛋了。”

    卡斯感觉她的精神压力似乎到了某种极限，现在的诗铭夜已经脱离了它印象中的样子。

    “我说你他妈到底怎么了？别唧唧歪歪的和小孩儿一样，有话就直接说。”

    诗铭夜抽出身后的刀，破开了二楼的玻璃。她扶着窗框，眼睛也变成了黑白色。“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正确了。但我知道作为一个执行者，就必须要把责任贯彻到底…”

    “你妈的到底要干什么？！”

    “卡斯！现在，就在这里！”

    “你疯了？！”

    艾伦突然出现在她的头顶，把她从窗框猛地压了下去。

    “真是胡来啊你…已经徘徊在神机错乱的边缘了吗？”卡斯支配了诗铭夜的身体，打出直拳穿透了艾伦的腹腔。

    “这个家伙…身上被种病毒了。还得连带着把你的烂摊子解决才能继续找那个什么玩意夜。”她薅出艾伦的肠子甩在了地上，让他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

    “你就先在这安静一会儿吧。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要砍你一半的头延缓你行动才行。”她手起刀落，在艾伦咽喉处砍下，只让他的脊椎与头部连接着。

    她把一枚芯片插进了艾伦耳下的卡槽。“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个能驱逐病毒的芯片给你。真麻烦啊。”

    “然后…那两个小丫头的事也该去解决了。”

    卡斯拖着中弹的身躯强忍着剧痛奔跑到了科研室，穿过了尸山后找到了远程电量即将耗尽的两个生物舱。将刘君凛和云湘放出来后把行为与意识芯片全部放进了二人的身体。

    “这样以来，诗铭夜的精神损耗就会降低很多了。可恶……刚才居然和苏军遭遇了。现在连恢复的体力也没有了。诗铭夜啊，我的大小姐，你可真的要给我加把劲快点醒来…那个托莉雅所谓你会死什么的，其实死的是我啊。”

    卡斯把二人藏起来后把两具尸体拖进了科研室。“没有什么比现在这种情况更糟的了…连我自己都受诗铭夜的影响，说话方式和性格都变了。居然都会有同情心和责任感了，真是…”

    她笑了一下，看着被藏起来的二人，生出了某种情感。“不过还真是不错的改变啊……毕竟从诞生的一刻开始我就梦想着能理解那些感情，不过居然是以这种方式体会到的。”

    艾伦的伤已经完全痊愈，驱逐芯片并没有对植入的病毒起到什么效果。他在空气中嗅探了几下，露出了狰狞的笑。

    卡斯强忍着那份已经生出的“人的情感”啃食着两具尸体，在体力恢复后。她在红色灯光下缓缓起身，喘着粗气抹去脸上的血迹。

    她看着那两个人感到了一些焦急。“居然还没有醒过来吗？”

    她走过去想要带走她们，听到了科研室外细碎的俄语交谈声。

    “唉，麻烦事一桩一桩来啊……不知道那个小子怎么样了。”她拿出反器材步枪，藏在了倒下的巨大计算机后面瞄准了入口处。

    她盯着准镜中的视野，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科研室外走廊内的墙壁突然飞溅上了一滩巨大的血迹，紧接着红色灯光的高频闪烁和巨大的撞击声以及枪声。

    卡斯感到一些惊愕。“怎么回事？！RCPD？不，他们肯定不会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到底是什么……什么东西飞过来了？！”她带着枪翻滚到了另一侧掩体旁，她看清了从走廊内飞过来的物体，是一个身体被硬生生扯成两节的苏军。

    “只有一个可能了…是他。但这样以来，那两个小丫头可危险了。”

    诗铭夜的声音突然回荡在意识深处。“卡斯……把…君凛和云湘保住…我的躯体怎么样都无妨。”

    卡斯打开隐匿光学外套的开关，消失在了原地。“别碍事，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不会让任何人死，包括你。”

    “别闹了。那样你就会死，你不是一直很重视自己生命吗？”

    “别叽叽歪歪了。现在没空和你顶嘴，我不仅要保住你们三个，还会让那个艾伦变成正常人。”

    “看好了小女孩儿。“升变者”的力量是这么用的。”

    2037年3月29日10:30

    平京安十朝穿好了衬衫后从房间内走了出来。

    她对着镜子仔细的梳着头发。“我还是第一次洗这么长时间，以前在军队的时候都是争分夺秒的。”

    “不过姐姐你又是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找我的呢？明明你才是最忙的那一个，不仅要在把控好企业战争程度的同时还不暴露意图。而且我听说最合适的载体已经在你手上待过一段时间了，不用再利用蕾哈尔的细胞量产躯体了。”在她身后，平京安十夜身着正装坐在沙发上，把玩着一只小狗玩偶。

    “小朝。你所支配的那些人，你认为是什么？”平京安十夜问。

    “姐姐你这是什么问题？我们最初的理想难道不是利用‘维度驱动’带人类进入完美新世纪吗？”

    “所以我想知道，在你眼中这些人对你来说是什么。狗？工具？这关系到我们梦想中世界的样子。”

    她编好头发，转过身看着平京安十夜。“我和姐姐你的目标是相同的。但如果我们有一方会质疑谁或是抛弃谁，那一定是主动提出问题的一方出现了问题。”

    平京安十夜放下玩偶，笑着和朝道了歉。“看来真是我的问题呢，小朝。我居然会听信军中的谣言去质疑自己妹妹会背叛自己。”

    “时间差不多了呢，我该回去了，小朝。你也该去地面收拾残局了吧？”她问。

    平京安十朝戴上了一串翡翠手链，整理了领子后拿起了西装大衣。

    “让我和你一起下楼吧。姐姐。”

    “这是？”平京安十夜指着手链问后。朝故意把胳膊举起来说:“我一直都戴着呢，毕竟是很珍贵的你送给我的。今后我也要和姐姐一起前行才是呢。”

    平京安十夜微张口脚步停在了原地，她推了一下眼镜以不易察觉的微笑回首扫了一眼小朝后又转过身去开门。

    等到小朝走到她身后时她开口道:“小朝，我们的时间很珍贵哦。所以你一定得跟上姐姐的步子才行。”

    坐标地下科研室

    刀刃与金属的碰撞不绝于耳，枪炮的发射声也接踵而至。昏暗的红色灯光下，突兀的红蓝两色的身影在尸山血海间不断地交锋，一时难以决出胜负。

    卡斯用左臂螳螂刀挡下艾伦的大摆拳，右手将腰间短刀抽出猛狠地刺入了他的脖颈，像是拉杠杆一样把刀顺着逆时针方向拉去。

    鲜血喷涌在卡斯的脸上，蒙住了眼睛。“真的刺鼻呢这味道——！”她放开刀柄把装甲重拳火力全开把艾伦的头砸进了墙壁。

    “距离那个托莉雅说的死亡时间还有…两分钟。哈……看来我得想办法再挺一轮了。”她收起拳头，艾伦被自己的拳头嵌在墙中已经没了一半大脑，炸开的血液犹如绽放的血花。

    “提前把意识转移到全身的神经上了。这就是人类生物科技的顶级结晶吗……只要意识尚存，存在于“圣遗物”芯片的纳米生物就一定能修复好损伤的部位。”

    碎石从破碎的墙体中滑落，引起了卡斯的注意。对方躯体抽搐了几下，接着不断冒烟的头部传来了嘶哑的声音。“诗铭.......夜。”

    卡斯似乎是预料到一般，随即举起“Destroyer（破坏者）”霰弹枪对准了艾伦。

    “别动。回答我，你是谁？”

    他像是发生漏电故障的机械一般抽搐着转头看向对方。“为...会在这......你...诗铭夜...云....刘，还好.....活着？”话语断断续续含糊不清。

    “回答我，你是谁？”卡斯没有理会他的问题，她将手指扣在扳机上做好了开枪的准备。

    艾伦佝偻着身子，半张脸已经恢复完全，但还是冒着高温蒸汽，隐约还能听到一些鲜活血肉燃着劈啪作响的声音。

    卡斯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死寂和对峙的紧张感，她大声怒斥着:“回答我！！！你到底…是他妈的谁！！”

    “你......不是诗铭......”

    三声连续沉闷的枪响塞满了整个房间，艾伦被冲击力击倒跪在了地上。卡斯把卸了弹匣的枪甩到他脸上的同时冲向了刘、云二人的位置。

    “等等…我为什么会这么冲动？我应该得要让他失去行动能力才对。”她急停下来弯下腰侧头望向艾伦的一瞬间，12发霰弹弹珠擦过她的头顶，携来的高温烧断了她的发带。

    “妈的…一时冲动忘记退子弹了。”

    “但还有机会制服他，只要能在他完全恢复之前驱逐电子病毒。”

    “快点...我...额啊——”艾伦尖厉刺耳的嚎叫响彻整个地下。卡斯掰下右臂的螳螂刀奋力地投了过去，再一次穿透了对方的胸膛。

    嘶嚎如利剑般令人耳膜刺痛，卡斯捂着耳朵顶着凄惨的声音向对方走去。

    “闹够了吗...你这问题少年!“她钳住对方的脖子，从手腕释放出“分子线“割断了其咽喉和声带

    “妈的逼。刚才浪费太多时间了，RCPD肯定会很快找到这里，到时候别说这混小子...连那俩丫头都不可能带走，为什么我就非得不受控制的地和诗铭夜想法一致啊。“

    她绞断了艾伦的脖子，暂时让他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第四次杀他了吧...每次恢复的时间都会大大缩减，再搞下去就真拖死了。“

    她斩断艾伦的四肢，扔下刀就去扛起了刘、云二人。

    “已经恢复意识但行为芯片还在上传?!开什么大玩笑“她扫描了二人的生物体征后就出奔去。

    “抱歉呐，诗铭夜.艾伦的事...只能搁置了。“

    她狂奔到科研室地上出口处，看到了一个高挑的身影。看特征可以判断是名女性。卡斯急停下来，腰间依旧挟着二人。“你谁?!RCPD?军队?还是什么公司的人?“

    对方从裤袋中拿出一枚徽章，扔在了卡斯面前

    “行星共和体安全防御理事会..军士长?!“她读着徽章上的文字，抬起头惊诺地看去.“星舰的人?为什么太空军会出现在这?难不成...“

    “现在还不到你离开的时候，卡斯。这是你我之间的契约。无条件服从姐姐和我的意志。“细柔温和的女声却像是钉子般扎击着卡斯的内心。

    “十朝...大人.为什么你会...“

    平京安十朝伸出手指向左划去，卡斯被强行改变了行进方向。

    “干什么..不行...好不容易才...“卡斯扭过头，眼中的恐惧和绝望溢于言表。

    “被你所控的“塔尔萨.诗铭夜.雅特利奈'的躯体，再过个10分钟，就会完全处于你的支配.诗铭夜本人的意识体将会被机体中枢视为病毒所排斥攻击，最终脱离于这身体。“

    卡斯强忍住恐惧回复她:“你是想让我在10分钟内杀了艾伦又归还主控权给诗铭夜吗?而结果就是我会被你强行回收，艾伦也会被你带回星舰。“卡斯说。

    “诗铭夜会活下来，而且我不会带走艾伦，我的目标只存在你，当初将你批准释放出电子空间也只是相中你渴望‘人性’的一点。“

    “所以...你认为我已经得到了人性，并认为我会对诗铭夜产生特殊情感才选择让我去当推动你计划通行的牺牲品？你断定我会为了保护她选择与艾伦战斗，让艾伦不知不觉获得成长的同时也促进诗铭夜这个实验载体的兼容性与内心封闭程度，那样你就可以在回收我之后投放更加残暴的意识体来与诗铭夜融合，就是为了来验证你的想法，好让她这下一牺牲品完成铺垫然后当成'祭品'献给艾伦对吗?那天你姐的话有八成与我对你的猜想重合，虽然不知道你们对这艾伦有什么期望但.....这样泯灭人性用生命相杀达成目的的段，真的令人作呕。“

    平京安十朝没有任何波动，她扔下一句话后缓走下了阶梯。

    “随你怎么想.我姐也好，其他人也好，我都不在乎。对于她偏执又疯狂的理想我从来就没有过任何认同和否认，只不过是我偏偏想了解她才决定“伪装“成一个乖妹妹的形象，好让她放下戒心。至于她和你说过什么或是对诗铭夜说过什么我权当是她在发神经。但无可否认，我确实想看看你所形成的'人性'和'品格'到底是什么样的。“她走到刘、云二人身旁，蹲下身子想去触摸她们。

    “别他妈碰她们!“卡斯大叫着打断了对方。

    “被诗铭夜影响后你果然会摒弃残暴和轻蔑.来让我见识一下你更多的'人性'吧。“她挥手解除了对卡斯的支配，对着黑暗的走廊收拢了五指。“来吧，卡斯，别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