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城市是如此迷人。霓虹璀璨的面具下又藏着许多难以言说的黑暗，但仅仅是有这个外表就够了。

    2033年6月19日

    赤间星海将刀从这个可怜死者的身体中拔出，用擦刀布仔细的拭去上面的血迹。

    她收起刀，双手呈祈祷状对着地上的尸体说:“抱歉呐，我只是受人之托。”说完后，她便拿着这人的植入体转身离去。

    2033年6月22日

    “佐野！跑！”赤间星海嘶吼着。倒下的敌人出乎意料的爬起来举起枪对准了佐野，她狂奔着将刀掷出去，但敌人的子弹比她的行动更快一步，同伴又一次倒在自己的眼前。

    “又一次……又一次……为什么总是慢一步。”她站在被白布盖着的尸体前，紧紧握着昨天过生日时佐野送给她的玩偶，时不时滴落一两滴泪水在地面上。

    2033年6月24日

    “你说什么！？我*你妈！”赤间星海一脚踢烂鱼缸，同时掏出枪向着档案管理员射去。

    “不算作阵亡名单的人员？！我问你，一个会交税，有户口，有稳定工作，有父母家人，有身份证明的家伙算不算人？！！”

    “赤间课长，我……这……这是上面要求的…”管理员声音颤抖着，面对着漆黑的枪口，他露出了太多恐惧。听完这话的一瞬间，赤间星海明白了什么，眼神充满了失望和愤怒。

    她最终没有杀死档案管理员，纵使怒火难遏，也不愿将它倾泄到无辜的人身上。

    “算了。这事儿和你也没什么关系……我走了。那些被我破坏的东西让工程部的来修，钱由公安部的掏。”她打开门，摇晃着身躯走了出去。

    2033年12月25日

    “圣诞节？从来没人和我一起过过。我也不需要谁来陪着我，我喜欢打牌，那你和我打牌吧。”她坐在桌上看着对面的人，在得到对方的同意后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包扑克。

    “你牌打的不错，交个朋友怎么样？”她罕见的露出了笑容，让她没想到的是，对方也握住了她的手。“……那你不能反悔。”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他人手掌的温度，她也紧紧握着对方的手。

    2037年2月10日

    赤间星海打开家里的灯，客厅还是那样整洁，她坐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支烟，看着转瞬即逝的火焰，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教会我抽烟的那个人……是谁来着？”她拿起茶几上的人名单，上面都是那些曾经和自己共事的已故之人。

    “杨灿…不是，真中赤音……不是，维尔纳…不是………”她耐心的读着那些人名，即使嘴中的烟换了一根又一根。

    “喔，找到了，李德。他是……瞎了一只眼的那个家伙，好像也是他教会我怎么用刀和格斗的。他好像还打过我。”赤间星海起身前去储物柜翻找李德留给她的遗物。

    “我记得是在……51号，嗯…李德。啊，怎么上面全是片假名，谁看的懂啊。”她抱怨着，将片假名替换成了汉字。

    赤间星海从储物柜中取出了一个礼盒，从未被打开过的礼盒，丝带上还绑着一封信。

    “信？是他留给我的吗？”虽然有些疑惑，但出于习惯她还是将信放在了一边，打开了礼盒。

    看到里面的东西时，她有些惊讶，不是里面有多么珍贵值钱的物品。里面是一个怀表，普通的怀表。

    “怀表？为什么送给我这个？”她把怀表放在手中，尽管已经过去了漫长的岁月，但它仍在转动着。

    “怀表………”她垂下深红的眼眸，银白色的长发掩盖住了她有些忧郁的神情。她想起来了什么。

    这是她16岁的时候。

    2027年11月29日

    李德答应带她上商贸街区买东西，为此她穿了她最好看的衣服，头发也精心打扮了一番。

    李德看着眼前如同人偶般美丽的少女，有些出神。“怎么了，李先生？”李德惊了一下后回应:“啊，没什么，走吧。”

    赤间星海面对街区琳琅满目的商品和车水马龙的街道，早已目不暇接。

    “喔…李先生，这是个什么玩意？”赤间星海指着一双螳螂刀问李德，眼中满是好奇。

    “华淞I型电储螳螂刀。你这个年纪还不适合做这种对精神力要求太大的义体安装手术，也没必要。你刀技天赋很高，不如多在自己擅长的事上下点功夫。”李德说完便转身离去，赤间星海带着一些留恋的神情也跟着一起离去。

    “呐啊，这个是卖的什么？”她指着一个芯片商贩问李德。

    “这大概是卖超梦的吧…回去再和你解释超梦，你不是要……”李德转头的空隙，赤间星海就跑的没影了。

    “啊哎…这小丫头…真不让人省心啊。还得当一次巡查员，真麻烦啊。”李德打开义眼的信息搜查器，四处走动了一会儿后，在一家饰品店里找到了赤间星海。

    “欢迎光临本店。”店员笑着迎接了李德，后者点头应了一下后在怀表区找到了她的人影。

    赤间星海见到李德来了，便笑着给他看自己的“战利品”，像是个孩子给家长展现自己的“宝物”一样。

    “这些都是你买的？”李德问。

    “当然！又不是只顾着我自己买，我当然也得把你的那份捎上，谁让你是我的监护人啊。”她把一个黑色兜子递给李德，里面是他曾经跟赤间星海提到过的中国的那些物品。

    “虽然我不是很懂中国文化，但我尽量去按着你说的和那些商贩沟通了，要是有不对的东西你也别找我噢。”她天真地笑着，接着便拿了一块怀表，将数据芯片插入一旁的接口后便成功付款。

    李德拿着兜子，很少见的出现了温和欣慰的神情，他和赤间星海说:“谢谢。”

    二人晚上去了一家有名的餐厅吃了饭后，在天台闲聊。

    李德从口袋中拿出了一包香烟，看了一眼赤间星海，又拿了一根。“给你。”

    “不要，这东西抽多了烂骨头。”她拒绝了李德。

    “不抽烟也太操蛋了。”李德一副失望的表情摆给她看，赤间星海没辙，只好接过烟。

    “居然教唆未成年抽烟，你才是最操蛋的。”她拿过一旁的打火机就要点火，李德突然把烟从她嘴里拿了过来。

    “你多少岁？”李德问她，同时把烟放回了烟盒。后者摆出一副无奈的笑说:“16岁。”

    “16岁？行吧，那等你成年了想找个东西依靠的时候再和我要烟。”李德点燃了香烟，吸了一口后很久才吐出来。

    “找个依靠？”赤间星海坐在椅子上放下手中的茶杯问。

    “干咱们这行的，你死我活才是现实，电影里那种要死不活都是为了表演给那些不用和我们一样拼命的阶层看的。这行干下去早晚都会麻木，到那时为了避免精神崩溃总得找个东西去依靠的，你也不例外。”李德像是看孩子一样，对着赤间星海说。

    “那你要活的长点，至少要等到我成年的时候再死，或者说等以后我也变成那样了，那我们两个可以相互依靠嘛！你老了我照顾你，然后我们两个去辞了工作，爱去哪玩去哪玩，反正那时候肯定有的是钱，不过没钱也没有关系，我啊不在乎那些物质的外表，我只想等以后有个人能像家人一样陪着我，那样就够了，嘻嘻。”这一刻她笑得像个天使，纯真，像是天空中的皎月。

    李德看着她，空洞了许多年的眼睛再次被点亮。

    “啊……就这么说好了。”

    2027年11月6日

    公司间的小型武装冲突又一次爆发了。

    李德带着部队将剩下的雇佣兵全部围在了一个郊外的防御工事中。

    一旁的华淞雇佣兵问李德:“劝降吗，长官？”李德抿着嘴唇，考虑了一会儿后说:“将不确定因素全都根除，就不会有威胁了。”雇佣兵看着李德，向着其他人打起了全歼手势。

    李德坐在尸体堆旁，点燃了一支烟。

    “我们都是被逼无奈的普通人啊，生下来的命运就是要让我们互相残杀么。不是这样的吧……我知道，你们也很绝望，可总有一方要去死，总有一方会作出牺牲。所以我时长幻想一个人人能够理解包容的社会。”他站起身，划着了一根火柴，将它扔向那些死者之中。

    金黄的火焰映入了眼底，他的眼中不再是第一次完成任务的喜悦与激动，而是被空洞和麻木替代。

    “把他们都葬在这片郊区吧，也算是我对他们的生命最后一点的敬意了。”

    2027年11月9日

    对收容区的突袭像计划中的一样顺利进行着。

    赤间星海利用反重力装置得以在建筑物中来回弹跳。李德在另一处进行着轰炸。

    “喂那边那个！别在外面瞎逛了快进来！”街巷内的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降落在一处楼顶俯视着下面的情况。

    “真没完没了了，这帮人三天两头就干仗，妈的，政府军也不出面管制管制，纽约都成日本人打仗的地方了。”一个欧洲面孔的老人抱怨着，在他人的搀扶下进入了隐藏的地下防御工事。

    后面的青年也说:“就该团结起来反抗那帮公司狗，我呸！仗着自己有靠山了不起啊？我要是在街上遇见了落单的，哼…一个也活不了。”

    赤间星海蹲在楼顶听着这些话，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她看着黑色的天空，从衣兜里摸索着什么，最后从里面拿出了不久前买的怀表。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啊，李德先生他们也该差不多完成指标了。”她站起身子，收起怀表的时候，一阵大风吹过让本来就处于边缘的她连同怀表一起掉下了楼顶。

    她赶忙启动反重力装置，平稳着陆后不由得感叹:“噢哟，牛逼，还有这种事。”

    在稳住身子后抬头看向那些因她突然出现而发懵的人群。

    “哟各位…呃晚上好？”气氛有些尴尬，双方互相看着，她蹲下身子拾起了摔坏的怀表。

    “喂…这家伙是公司的人吧……她的制服和义体……”刚才那个埋怨的青年指着赤间星海，有些恐惧地说。

    赤间星海没有理会那个青年，将怀表收起来后对着众人笑着说:“我不喜欢无意义的屠杀，所以你们最好是赶紧去这个地堡，我不保证我会不会性情大变，嘿嘿。”话毕，所有人都用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她。“没有效果吗？”她歪着头看着对面，叹了口气后从腰间拿出配枪。

    “那我开始倒数，谁还不进去………”众人看到她拿枪，像是洪水一般慌忙地向着地堡冲去。

    “还得是武力威慑才有用啊，也是，要是说说话就能解决，这世上哪还有这么多战争。”她转身用右臂义体的钢钩挂上楼顶后离开了这里，刚到楼顶，身后的巷子便传来了机枪扫射的声音。

    “卧槽？！”她慌忙转过身，看到的是自己的已经到来的部队正在单方面屠杀手无寸铁的居民。

    “喂……喂喂喂………等等，不该是这样，等……”在她启动腿部义体即将冲过去的瞬间，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啊？”她回过头，看到的是李德，还有他因中弹流血的右眼和他脖子上的刀伤。“李先生？”

    “走吧…星海。”李德的声音很无力。

    “可是…他们…那些孩子和居民……”赤间星海情绪有些激动和不安，她不想这些人死。

    “我们没法去阻止…这是上级的指示。”

    “诶？”赤间星海看着李德，对方的眼神是那么的空洞，麻木。而再之后就是她哭闹着强行被李德扛在肩上抱走登上撤离浮空车的事了。

    赤间星海想起这些事情，长叹了一口气，但并不因为她忧郁，只是她感到有些疲累了。

    她转头看着礼盒中的怀表说:“直到现在你还在陪着我不是吗？你和那些离开了我的家伙一样，都一直陪着我呢，从未离开。”她垂下眼眸浅笑了一下，将它装进兜里后拿起了一旁的信。她打开信封，里面的内容很简短，格式上甚至不能称得上一封信。

    “星海

    我没有什么长篇大论，我也知道你不喜欢。那些华丽的辞藻和肉麻的话我想不到也不会写。

    这是我留给你的礼物，我注意到你的怀表一直没修，也没有换。我给你准备了新的，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也许你会把它扔了，或是根本记不起我来了。

    远在他乡的我从你这里感受到了亲情和温暖。即使和你的每一天都有些劳累和喧闹。但并不坏。

    快乐的活下去，希望你能幸福。

    谢谢你。

    我爱你。

    李德.2030.4.30”

    她读完了信。

    “你还是那样有话直说啊。也好，我不喜欢那样拐弯抹角。”她擦去眼角不知何时留下的泪，自嘲着:“本来以为早就麻木了，原来我还是有人性的嘛。”

    突然的一个电话提示的全息屏映在了她的眼前，她没有立刻接通，而是看着怀表自言自语，微笑着。

    “怀表我很喜欢，我也许会在里面放上我恋慕的那个人的照片也说不准。”她接通了电话，虽然对方那边很嘈杂，但还是能够听到说的什么。

    “呐星海，我这边有一个超大的盛会，你来吗？有很多好吃的，不需要付钱！”

    她大呼吸了一口，调整了一下情绪说:“我换好衣服马上就去，你在哪里？”

    “我看看噢……这里是哪来着？”

    “噢噢！我在那个霓虹街区的北路口等你！！那个打着白伞的就是我！”

    “嗯，我知道了。”她用温和的语气微笑着说完后挂断了电话。

    她看着烟灰缸，里面有很多熄灭的烟头。“今天看来是有些过量了……明天不抽了。”

    “啊……思考真是件麻烦的事啊，无论是什么事。”她倚在沙发上，想起了今天千濑明的样子。

    “那你又在思考什么呢？明明你是最不该露出和我们一样神情的那个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