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后勤部。

    “张副主任，之前我们厂运输科林智中同志的抚恤相关事务是由哪个同志办理的？”

    “林智中？李主任，这事我清楚。去年年底林智中是因转输任务而牺牲的，后续办理丧葬跟抚恤问题是我亲自审批，小周负责办理相关事务！”

    李怀德一听，哟。这刀砍下去，不是一举两得了，张副主任可是之前后勤部主任这个位置的最有力的竞争者呀！

    这事有搞头！

    “麻烦你让小周把相关的报告跟档案待会送我办公室一下！”

    “好的，不过这林智中这事有什么问题吗？”张副主任疑惑道。

    这李怀德上任才一两个月，后勤部本身像水桶一样，初来乍到的李怀德在轧钢厂这里根基太浅薄了，三把火到现在还烧不起来呢。

    “没什么问题，就是得知这样的事情想过问一下！”

    “那待会我让小周给你送过去！”就这语气这说法还没问题？

    这事厂长亲自过问的，也办的合情合理，难不成你李怀德还能从这事找幺蛾子！

    当后勤部把相关事件档案给递到李怀德办公室以后，李怀德就盯着这份报告一直在研究。

    林智中，祖籍河南开封，1920年生人。1954年轧钢厂公私合营后，任运输科一号卡车驾驶员。

    于1957年1月22号牺牲在工作岗位上，牺牲前驾驶一号解放牌卡车。

    ……

    厂领导以及组织决定对林智中家庭保留林智中同志40个月的月薪68.8元，按时发放以抚恤林智中同志遗孤。

    并由后勤部全权负责林智中身后丧葬费用以及具体事项。

    ……

    李怀德看了又看，这份文件没有什么问题。揉揉额头，想着得从哪个地方入手当突破口！

    几根手指规律地点了点桌面，心道看来只能从工人方面找更多的信息了。

    李怀德心道，这件事必须办，不仅可以争取话语权也能打击张副主任。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就是这个突破口得好好找，争取打响第一枪。

    而此时的贾东旭同志，刚好干完活坐在一号车间的休息场地上休息。“贾东旭，听说你们院昨儿有人打了两只野猪。卖了160多块钱？”旁边一块休息的工友问。

    旁边另外一个工友听到了，赶忙出声道“我咋听说是240多？说那野猪躺着都快有大腿那么高了！啧啧，那不得几百斤！”得，热门话题永远不缺三人成虎这四个字！

    “有那么多吗？240块钱那不得比我半年多工资还高！”

    “乖乖，听说这野猪就跟肉山一样躺在那里！后面被他们那街道卖猪肉的给收了！”

    “誒，贾东旭。到底是不是真的呀！我长真的大还没见过野猪长啥样呢！”

    自从昨天看到野猪，贾东旭口水就想流，这么一座肉山，那得多少斤肉呀。等到林家老六出来，这野猪竟然是那孤儿老大给打回来的，傻乎乎的一个人竟然能打到野猪？

    本来这几天就等着李主任给整治一下，把林智中给定性为倒买倒卖，然后取消林智中的抚恤金，再口诛笔伐一番。那边再让街道给出出力，把这一大窝孤儿给赶出四合院呢！谁知都周二了，李主任竟然都还没有一丁点动静呢。

    昨天四合院里又来野猪这一出，贾东旭一整天都不得劲！

    这回还听到身边工友们吹嘘值多少钱多少钱，心里想着那可不，四个月工资呢，但那钱是别人家的而已。

    “确实是我们院里的，不过卖了一百四十多块钱而已！那野猪确实大，说是快两百斤了！”野猪身体比家猪较短、高，两三百斤的野猪已经非常恐怖了，足以对人类的生命产生威胁。

    听到贾东旭的话，工友们又出声让贾东旭描述描述。“两牙齿比我们手指还长，全身黑乎乎的，身上都是毛又长又硬。谁知道是个傻子打的！”越说就越气，凭啥？又是单车又是野猪的！

    “傻子？傻子能打到野猪？”顿时好多人就来劲了，傻子也能打到野猪。那咱们这群人，谁不是年轻力壮的年纪，我上我也行呀！

    “我们院里之前那开大车的侄子，那开大车的去年不是没了吗？家里就剩一群孤儿！”

    “这傻子也不傻，就是愣，不爱说话。今年才十六岁，长得快比我高了！”贾东旭独生子，吃喝比别人多点，有个一米七多。这年头就算高了！

    “十六岁？十六岁的孩子也能打野猪了。这野猪是纸糊的吗？”旁边某个师傅说道“别整天瞎猜瞎听的，两百斤的野猪你要没枪，没狗。别说十个十六岁的孩子，十个你们都不一定留得下来！”

    “你们是没见过野猪，见过野猪你们就知道野猪有多难打！”这老师傅喝了口水道“解放前，我婆娘那村里有人去田里遇到野猪带崽子下山祸害庄稼。去招惹它们，差点就回不到家了。后面还是找了几个猎人带了十几条狗去给弄死的。”

    “这几年京郊经常听说野猪下山，后面都是找部队才敢上山去打。普通人没有七八个人去山上给野猪送猪食么！”

    听了老师傅的话，这群年轻工人才算熄了火。不禁问贾东旭“那野猪到底真的假的？这传的…”

    “野猪是真的，我亲眼所见呢。昨儿那家孩子还从董丹青那拿了一百四十多在院里嚷嚷呢！”

    “就这野猪，都说他家那傻子打的…”贾东旭突然想到，野猪这么难打。那能是大愣子打的？没准是从别人手里买的，拿来卖！

    通了，这么一想这事就通了。十几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打到野猪，还一打两头，最大的可能就是去买的，倒买倒卖。他家这么有钱，不就是倒买倒卖来的吗？

    林智中干这个，他大愣子有样学样…

    贾东旭悟道了，此时此刻只想立马飞升。可惜李主任这两天都没看到人…

    ……

    “病人可能是肺结核，我们这边建议转移病房，肺结核是一种传染病，没有及时得到治疗的话，后期会转变为肺癌。”

    “肺结核用我们老话说，就是肺痨。但是，我们现在的医学发达，随着异烟肼、吡嗪酰胺等药物的上市，新发肺结核的治愈率达到95％以上，化学治疗成为治愈结核病、控制传染源的最重要手段。”

    “所以，转移病房只是为了更有效给病人治疗。你们无需过于担忧！”

    “医生，那我们这几天在这边照顾会不会被传播到！”

    “肺结核虽说是肺部问题，但也不是轻易就会被传染到，它存在传播期与停止传播这两个阶段。传染媒介是唾液飞沫等，只有长期共同生活在一起，亲密接触才有可能会被传染到。”

    林信文听到崔大爷是肺结核本来就不惊讶，因为前世肺结核就是个慢性病而已，坚持吃药就治愈了。但是又怕会被传染，出于对肺部传染类疾病的恐惧，还是不由自主的担心。

    这已经出现个一了，可不能再来个再！

    还好传播性不强，听到医生这么说就放心了，没有口罩那么恐怖的传染性就好。

    随后听从医生的各种安排，再讨要了几个口罩。然后起身向医生告辞，拄着拐杖走出主治医师的办公室。

    崔大爷昨天的片子，医生看过说是肺炎，但今天早上验血验尿的数据不正常，医生建议先换病房并且做各种化验。幸好今天下午林信文的烧退了，护士去病房找就亲自过来了。要是杨晋过来，说不定被吓到了！

    拄着拐杖回到了病房，这会大腿走路没那么痛了，就是走路轻微有点疼痛感。主要还是痒，这是愈合的征兆！

    “大爷，医生说您这病有可能是肺结核。明天给换病房，观察一下还要检验！”林信文对着病床上发呆的崔大爷道。

    “这肺结什么是啥病？”还好林信文说的是肺结核，要是说肺痨，那大爷大概率失去了对生命的向往。

    要知道当前肺痨对于一个没有任何医疗知识的人来说，不亚于癌症。放古代，肺痨不仅是一种病，还是一种恶。病情对病人的恶，世人对病人的恶！比如，肺痨鬼…

    “就是一种肺炎，你这消炎消不下去，老是咳嗽！”林信文一想到这个，马上决定敷衍敷衍。

    前世思想有时候成事不足败事不止多余，还过余！

    “最主要你还是吃的差，营养不足。这病得多吃肉，蛋还有豆类！”

    “这玩意谁不想吃，哈哈！”崔大爷听了笑道。今天烧退了，精神状态已经好多了！

    “嘿嘿，医生是这么说的！我让小清给多弄弄！”

    “唉，多亏了你们几个了！”崔大爷叹了口气，六十多岁的年纪无妻无儿。平时还好，身体健康的时候，忙碌的生活跟繁重的体力劳动，没有时间与精力让他好好去思考年老这件事。

    而人一旦遇到年老、疾病，身边没有关心照顾的亲人。除了眼泪，就是对生命失去了期待与懊悔！

    “您老可别说这个，邻里相助嘛。别说您给帮忙介绍活儿，帮衬我们家。这会，我也是病人呢！”林信文拍拍腿笑道。

    “没啥大问题，不过您这病我猜得吃一段时间药。这重活您最好别干了！等您病好了，还是琢磨着干点别的！”

    崔大爷听了这话，神色稍微有点暗淡。毕竟年纪大了，经历过病痛，那么接下来的身体可能没办法有之前那么健康了，“嗯，回头我琢磨琢磨！对了，这药钱住院的钱。还有这两天的饭钱多少？”

    “饭，您就吃着。这点咱们爷俩就别计较，住院跟药钱我先垫着。您好了再说，我也不太清楚，都杨晋给交的！”

    “成，钱不够了跟我说。”崔大爷说完就眯着眼睛不知道在睡觉还是想事情！

    林信文见状，坐在病床上盖着被子。伸手拿过床头的书给看了起来！

    会计相关的知识，在前世十几年的读书生涯里多少有涉及一点，主要学的还是一些专属知识点。

    就这几本书，断断续续看了快一个月了才看完一本。也不能说是看，得说学！这门知识要学会了，等后面粮食产量上来了，不想当厨子了就去考个证，没准还能混个闲职！

    傍晚，四合院。

    杨晋前脚刚拉着两饭盒菜跟一大锅，骑着自行车出门。后脚派出所陈队长两人就踏进四合院前院。

    “同志，你找谁？我是这院三大爷！”阎老师看到院里进来两民警，吓了一跳，赶紧上前问道。心里想着，院里谁家出啥事了！

    “你好，你们这院林信文是哪家？”

    “就这前院这家。请问有啥事吗？”大愣子咋了？民警都上门了，肯定出啥事了。

    “有点事要咨询一下！”说完，就往林信文家里走！

    “同志，这会他不在家。人在医院照顾门房崔大民呢！”

    “哦？那我们待会过去，先去他家里一趟！”

    两民警走进林信文家里，看见家里五个孩子正坐在餐桌上吃饭，看到他俩进来，吓了一跳。

    杨清看到进来的民警，“你们有事吗？”

    这个年代，制服同志就是罪恶的克星。但是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拥护支持信任都有，亲近少，最多的是怕！八九十年代偶遇他们还得躲着瞧，想当他们但是也怕他们。

    吓唬孩子的不是有句，等下叔叔把你给抓走！

    陈队长看这几个孩子，对较大的杨清信武道“小朋友，我们是派出所的！来你们家了解一点事！”

    “什么事！”杨清害怕地道。

    “我们想咨询一下你们家这自行车是怎么来的。还有昨天你们家卖的那野猪！”

    “自行车是买的，野猪是我哥打猎回来的！”

    “哦？那自行车票哪里来的？”

    “我爸留下来的！上个月我哥去买的！”

    “你哥十六岁就能打到野猪？小朋友，你们要说实话哈。对我们不说实话那是犯罪的！”陈队长吓唬道，语气有点生硬。长期的工作让他的面部表情跟肌肉显得生人莫近！

    老六都吓得要哭了，“就我哥打的，我们家没犯罪！”

    “小朋友，别怕！你跟叔叔说，你哥是怎么打来的？”

    老六都快哽咽了，“我哥说是山上打来的，还有野鸡兔子。”

    看着老六指的笼子里的两只小母鸡跟一只兔子，又问“你哥有枪吗？”

    “有，红缨枪！”

    “那你哥是不可能打得到野猪的。你说，你哥从哪里买的？要说实话，这可是倒买倒卖的行为。”

    陈队长这一吓唬，看这几个孩子的都要哭了。

    杨清急忙道“没有倒买倒卖，是我哥去山上打的，我们家没有倒买倒卖！”

    “没有，我们没犯罪。”老六边擦眼泪边说道，“就我哥打的！”

    “小朋友不要哭不要哭，我们就是来了解一下。我们就想知道你哥是从哪里买的，多少钱买的？”旁边跟着来的年轻民警看这架势，连忙出声哄道。

    “不是买的，我哥腿都受伤了。是我哥打的！我哥不会倒买倒卖。”

    “是我哥打的，没有买。”

    陈队长想了想，轻声对杨清说“你说说，你哥把这野猪带回来的时候怎么跟你们说的？”

    “就前天晚上，我哥半夜才回来。跟我说，麻袋里面两个野鸡自己吃，让我天亮让老六去找董参军他爸，说两只野猪卖给他。他说崔大爷生病了，他要带崔大爷去医院看病！”

    身后的三大爷听到这话，“崔大爷就是门房的崔大民。应该是病了，这两天没有见到人！”

    陈队长听到这话，朝杨清示意道“你继续说！”

    “他说是山上打的，回来的时候浑身也脏兮兮的。然后让老三跟老四昨天早上去医院！昨天早上老三带衣服回来，说腿伤到了还发烧住院。”

    “嗯嗯，好的。我们知道了，不要怕，我们就是来问一下！”旁边的民警赶紧出声安抚一下。

    毕竟这年代，这身制服赋予他们很重的任务。小至群众纠纷、偷鸡摸狗，大到犯罪分子、敌特分子。而且在这京都，日益增长的人口也让他们的任务量呈现持续增长势。

    所以，在长时间的与罪犯打交道，造就他们职业习惯性地冷漠与严肃。

    两人见没有什么价值，安抚好几个小家伙。陈队长向身后的三大爷问道“这林信文听说是个傻子，是什么样子的人？有没有倒买倒卖的迹象？”

    三大爷想了想“不傻，就是有点愣。不爱说话！没有啥迹象呀，也就最近总是很晚才回来，去粮仓给人扛货！”

    两个民警跟三大爷问了一些没有营业的话后，又安抚一番几个小的就告辞了。

    三大爷送两人出院里后，来到林信文家，看到几个大的眼圈也都红红的，老六还在掉着眼泪。

    轻声道“别哭别哭，没啥事。民警又不是来抓你哥，就是问问。没事，说清楚就好！”

    “我哥不会倒买倒卖的，那是他打的！”老五哽咽道。

    “对呀，等他们跟你哥确认过就好了嘛。小清，别担心，带弟弟们吃饭吧！”三大爷说完这话，就走了出去叹了口气！

    吃饭的时候，三大妈问民警过来什么事。三大爷把事情给说了一下。阎解成听了，直接大笑着说“大愣子要是能打野猪，咱家还怕没肉吃？”

    三大爷笑骂道“你懂个屁，这野猪送你了，你都拿不回家。人家二百斤扛肩膀上，走起路来跟没扛着一样！”

    阎解成心道，对哦。上月不听说他去学校给扛水泥！

    “嫌你穷怕你富，这肮脏人玩这个。这是要欺负人家几个孩子！”

    ……

    “老六，别哭。哥没事的，咱们家自己打的，又不是买的！”杨清红着眼睛轻声对老六说道。

    “别人看我们家好眼红了！姐！”信武又说“咱们买自行车别人眼红，咱们有爸的抚恤金也眼红，还有野猪！”说完，偷偷抹了下眼泪。

    杨清听到这话，想到这一个月的生活与之前的对比，也想清楚了。

    但是该怎么办？

    “待会老四回来，你载我去找大哥！”

    “嗯！”

    “吃饭，等下我跟大哥说！”

    陈队长从四合院出来，两人就往医院这边走。

    “队长，我瞧着这几个孩子不像撒谎呀！”

    “不像，这事应该就是个破事。只要这林信文不承认倒买倒卖，咱们就了结了！”

    “那单车呢？”

    “你以为那些骑自行车的人，买自行车的票都是自己得来的？”陈队长没好气地说了一句。见对方哑口了，“这事就不算事，没办法咱们才来一趟！人家一家子无父无母的，做的啥屁事！”

    “这不是还有林智中倒买倒卖吗？”

    “咱们没证据，林智中人也没了。还倒卖啥！刚开始我也想不通，直到人小姑娘说这林信文也受伤了，这买卖野猪就不成立了。你去他家就没发现啥？”

    “……”

    “房子、菜！”

    “房子跟菜有什么问题吗？”

    “房子大，白面馒头、还有炖排骨、炒鸡蛋！”

    “队长，你明说。我这脑子不够用！”

    陈队长看着，直叹气。“你家房子多大，几口人？”

    “两间四十五平，七…你是说，这都是啥人呀！”小民警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说道。

    “你只要知道，上面给的任务咱们完成了就行了。只要这林信文他参与打猎了，即便花钱买这也不算倒买倒卖！这案子就不成立。”

    “还有，咱们是办案的。不要被情感束缚！”

    “我刚刚出来还想着怎么撬开这林信文嘴巴呢，感情咱们只是过来当回坏人！”小民警叹气道。

    陈队长叹了口气说道“刚开始进他家，几个小孩子吃这么丰盛的饭菜。我也觉得这家子真的干倒买倒卖的活。但从那小女孩说这林信文腿受伤了，倒买倒卖野猪这事就算是不成立了。”

    “我也想着这事成不了，但是没准还有其他行为呢。那三大爷又说人有点愣，总是很晚回来给人扛货！等出来了，我才想清楚。”

    “队长，给人扛货有什么说法？”

    “一包粮食二百斤！十六岁，那三大爷说的理所当然，难道你也认为理所当然？”

    “二百斤？十六岁的孩子这么能耐？”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