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眩晕过后，林天麒重新审视着周遭的环境，距离上次【观测】才过了几天，至少还有一周才是计划中下次【观测】的时间，那现在是哪?

    空荡荡的世界，林天麒没感受到半点生命力，破碎的房屋时而复原时而倾塌，天地的界限粘连在一起，山川的色彩脱落，向着周边逃逸着。

    “害怕吗？”

    林天麒正看的出神，身后传来的声音自然没有听到。

    “好奇吗？”

    直到第二声询问钻进林天麒的耳朵，他才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女人只披着银白薄纱，完美的身材曲线和脸庞冲击着林天麒对美的认知，眼前的人或许只会在完美的概念中存在，一举一动，都散发着独有的魅力与威压。

    “我名■”

    “什么？”重要的声音进入林天麒耳朵前像特意被模糊掉了。

    “无需强求，听不得也是保护罢了。”

    女人示意他跟上，两人的脚踏过的地面上，扭曲的色彩在还原了一瞬后又在身后散开。

    林天麒努力拼凑一次次还原后的瞬间，才得以瞥见这世界原貌一眼，山川，草木，四季，都像是纪录片才会有的绝美风景。

    “期待吗？”

    “期待什么？”林天麒不解的问道。

    “期待什么吗？”女人重新问了一遍后解释道。“千峰坠渊，万星烁然入海，恶木毒卉，风雪颂吟长眠。”

    “我怎么会期待天灾！”

    “无法阻止，何不期待到来？”

    女人转过身，依旧面无表情的看着林天麒，还未等林天麒回答，又转身向前走去。

    “这是哪？你…………”林天麒问题还未脱口就被她止住了。

    “讲聪慧之语，倚规则而行，你当明了，何为意义，而我又是否该答，你所言之语。”

    林天麒思考着该怎么跟她沟通，便先问起这个地方的来历。

    “生命的尽头、真相的终点、万物的起源，三者皆是，三者皆不是，我的所言，并非有你要的答案。”

    那什么是该问的啊？现在能知道的信息太有限了，林天麒心里默默的想。

    而女人像是能听到林天麒心中所想，并没有选择继续沉默着向前走去，而是开口继续说道。

    “对你而言，生命为何物?”

    “生命是特殊的能量组成，是规则下的变数，更是这个宇宙中重要的组成部分……”又是没等林天麒说完就打断了他。

    “能量的聚合物罢了，意义？”女人反问道。

    “文明、文化、种族、历史、科技，在宏观的时间上，这些只是无聊的生命自我娱乐的项目罢了，更何谈去掉时间，这些不过只存在了一刹，也仅此而已，生命的多样，只是树干上纷繁复杂的无用枝叉，并无意义。”

    林天麒忘了，眼前的女人身上并没有生命力，或许说，是远比生命力高级的能量组成着她的身体，而他却分辨不出来这种能量是什么。

    “我知道，文明终会毁灭，我【观测】到的世界或文明没有一个活下来，都毁于某种灾难，或是天灾，或是人为，这种走向，似乎不可更改。”

    “哦？”

    女人停了下来，转身看着眼前的少年，眼神中多了丝兴趣，便开口问道。

    “那，你的世界，你所期待的落幕，是何等模样？”

    “我想找到那所谓的意义，就像生命被创造的意义，毁灭这一切的意义，规则的意义，和我存在的意义，如果让我看到这么多世界的毁灭，见证了无数人的死亡，得知了如此多的信息，但我却改变不了任何事，这未免太荒谬了！”

    女人看他的眼神温柔了下来，“所见皆有所得，事循其规，事遵其理，不过这只针对少部分生命便是。”

    女人又说道，“谨记三劫，一曰疾疫，二曰苦寒，三曰虚妄，三劫后，便再无它难。”

    这一定是这次突然【观测】的重点，林天麒心里清楚，女人所说的，是地球的三次天灾，虽然不知道这种级别的信息能不能顺利的带回现实，但现在必须往脑子里塞。

    “展开说说？”

    “……好……，依你便是。”

    “一曰疾疫，催折体魄，埋隐祸根，二曰苦寒，万物凋败，弃物寻源，三曰虚妄，终末一刹，无始无终。”

    女人对林天麒说这些的时候，脸上始终带着笑意，不动声色的分享者常人令人毛骨悚然的消息。

    “你也不觉得人类与规则有共存的可能是吗？”

    “【人性】是规则下不被允许的存在，二者谈何共存?”

    “那你知道【剧场】吗？”

    女人并未回答他，只是继续转身向前走去。

    “快到了，你自己看便是。”

    随着她话音刚落，眼前的自然景色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深凹陷的无垠洼地，底部仍然看得见坍塌又或化为齑粉的建筑群。

    “文明【失衡】抹除时间，帷幕103年1184节点，相对而言，是地球时2小时前。”女人站在边缘处说着，像是对林天麒解释，又像是在对这个文明宣告判决书。

    林天麒看着眼前的坑洞，这里2小时前，还是文明极度发达又繁荣的世界，而现在，烫金色的纹路布满了皲裂的大地，暗红与残肢交织着瓦砾。

    “下去看看，离这个文明近一点。”女人说着就拉着他踩在空气上，一步一步向下走去。

    失重的感觉并没有到来，就跟踩在地上没有区别，只是看上去什么也没有而已，这种体验，在现实肯定没有过，说是梦中到还算是合理。

    原本宏伟的建筑碎裂成多份向上凸起，两三个建筑堆积成一体，水源流过废墟，填补着缝隙，也形成了错落有致的瀑布群，倒塌但依旧运转的永恒能源仍然向外来者展示着这个文明拥有的绝对力量。

    这种科技同样是地球渴望与追求的，超越原子能的稳态聚能结构，也是成为第一级文明的基石。

    “漂亮吗？”女人看林天麒看的入神便问道。

    往下走的途中，林天麒的目光被大大小小的晶体状结构深深吸引住了。

    “永恒级能源吗？”

    林天麒不得不感叹，生命无穷的的创造力，也不得不佩服实现这种设想的漫长执行周期。

    “奇妙的生命，对吧？”女人从腰间取下一条绸带，“给，你可以把眼睛蒙上。”

    “必须要带吗，有我见不得的机密还是？”林天麒疑惑的问道。

    “不，你有权看见一切，【观测】者，我只是提供给你选择而已，是否承受【观测】的后果，是你的选择。”

    林天麒没有犹豫的将绸带放进兜，继续跟着她向下走去。

    女人对他的选择颇为满意，…………倒不如说，她对于自己对林天麒的猜测颇为满意。

    坑底早已被废墟填平，坍塌的房屋与建筑构成了现在的地面，而真正的地面或许还要往下走很远很远，至少不是从缝隙中目所能及的距离。

    林天麒从一开始就不断确认着地球的意识锚点，以便确定这确实是在【观测】，但是却没有任何回应，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泥土被浸染过的腥气，加重刺激着他的神经，这远超了【观测】的感知范围，就像…………他真的……真真实实的活在这里。

    “无需惦念，无人知道你来过这，而这里所见一切，你自然不会告知他人，该离开时，便会离开。”

    女人顿了顿，又说道。

    “我方才说过，形体而已，不过是一团能量而已，再重现一个又何妨？”

    失去锚点的不安，加上林天麒无法确认如此真实的感知会对他的精神产生多大的影响，接下来必须要更小心一点。

    这个世界似乎没有虫子，腐烂的尸体孤单的暴露在空气中，散发着让人难以抵抗的不适，建筑碎片在脚下嘎吱嘎吱的响着，是目前这个世界唯一的声音。

    没有风声，也感受不到一点风的痕迹，这里是真正的死寂。

    两人无言着走了很久，开始脱离坑洞的边缘向正中央移动。

    ……………………

    “救救……我，救……救我”

    林天麒听得到有人的声音，就在不远处的某处缝隙里。

    林天麒向着声音源头跑去，而女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那是一个男人，失去了双腿膝盖以下的部分，匍匐在地上，身旁还有个呼吸微弱的男婴，看上去才五六岁大。

    男人缓慢抬头看向林天麒，在短暂的迟疑后，疯狂的拉住他，就像害怕他下一秒就会跑掉。

    “我看见了……看见了……刚才有人……有人从天上……下来。”男人的指甲已经深深嵌进了林天麒的皮肤，但他并不在意，反而更加疯狂的说道。

    “神迹！……一定是……神迹！我就知道我不该……不该这么死掉！你……你身上一点伤没有……你肯定是来救我的……救救我！……救我啊！！”

    女人不紧不慢的走到林天麒身后，并不打算插手这件事。

    男人的嘶吼就像是信号，没过几秒，林天麒便听到了更多的呼救声，一个两个……一群两群…………残缺不完整的身体们向着他的方向蠕动着爬行。

    “你先等等！我没说不救你，你先放开我。”林天麒才刚反应过来，费了很大劲才挣脱开男人，胳膊上早已被划伤的伤口不停的向下滴落着血液。

    林天麒刚想找个合适的办法试着尽可能救下这些生还者，就看着眼前的男子再次挣扎着向前。

    “先救我！！……是我先……我先见到你们的……是我的……都别跟我抢……别抢！”男人再一次挣扎着向林天麒爬去，下一秒，男人的手掌摁在了身旁还有呼吸的男婴身上，起伏微弱的胸膛现在被压平在碎石板上，而男人厌恶的用衣服将手上的血迹擦净，继续向着林天麒爬去。

    “！！！？”

    这是什么感觉？林天麒感觉心里突如其来的难受，排斥?厌恶?震惊？更像是……恶心！，是生理和心理同时的恶心。

    “我说过，让你蒙上眼睛，可人性就是这样，无论你看不看的见，人性就是这样。”女人走上前将林天麒护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