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羽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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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审讯

    县衙的大堂内,张汤一边翻阅着卷宗一边冷冷地问道,我记得你,前段时间我传唤过你,你可还记得?

    记得,是前段时间缉捕两个盗匪的事。甘夫有气无力地回道,半个身子都瘫在地上。

    那就好,说吧,和谁械斗,又是被什么兵器所伤?

    我是在捕猎时被同伴弓箭误伤,没有参与械斗。

    我念你是门吏,所以才让你主动交代,这点你要清楚。况且械斗也不是多大的事。你要自己想清楚了再回答!

    张汤带着威胁的语气说道,如果有所隐瞒,那只会罪加一等!

    面对张汤的这番话,甘夫没有动静,他打算死扛到底,反正也是罪不至死。

    面对眼前这个门吏的沉默,张汤便话锋一转地说,你可知上次你所缉捕的那两个盗贼并非你所说的那样的被捕,你有谎报冒功之嫌!

    张汤手里那些一份竹简说道,这是之前那两个盗贼的口供,要不要本官给你念一念?

    张汤的一番话让甘夫有些错愕,他没想到眼前这个官吏能整出来这件事来。甘夫的大脑里回想着之前的事情,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两个贼人是我押解到县衙的,并非我逮捕的。甘夫努力地解释说。

    记得你上次说是你友人所为,还是你桃源里的黔首。莫非你这位友人神通广大,隐藏身份是个游侠?张汤晃了晃手中的口供,表示着一切都在其掌握之中。

    当初所说我友人所为之事是假,可其他都是真的。甘夫依然解释道,当初也不知道你是钦差,以为你要收回县尉奖励我的钱财,所以就说了假话。

    张汤冷哼一下,这算是抓住了一个突破口。

    就凭着你谎报糊弄朝廷钦差这一罪行,本官就可以革去你桃源里门吏一职,还要打你二十大板!

    面对张汤的威胁,甘夫依旧是无动于衷,既然打算死扛到底,那怎么办是人家的事。

    甘夫想到昨天被狱卒折磨的事,现在又要被张汤治罪,他反而怒火中烧。

    于是苦笑道,那敢问钦差大人,卑职昨天是因为疑似械斗受伤被传唤到县衙的是吧?那既然是疑似,则说明我还不是囚犯,但是狱卒却对我私加酷刑,想从我这榨取些钱财,我宁死不屈,他们就往死里整我!何况我还是个吃朝廷俸禄的门吏,虽然位卑,可还是有世袭的爵位。你身为朝廷派来的钦差,纵容属下此等卑劣行经,敢问又触犯大汉律法哪条哪款?

    甘夫被用了酷刑,这事张汤是不清楚的。张汤自称酷吏,师从法家,曾积极提倡以律法治国,约束社会。他喜欢严刑律法,认为只有严苛的律法和酷刑可以抑制住人性中的丑与恶,但他本人是不屑于滥用酷刑。他认为,一旦用刑,就要显现效果。在用与不用之间,能够让人产生恐惧,从而能够如实招供。

    有这等荒谬之事?张汤捋了捋自己的八字胡须,然后命令道,传昨天值守的狱卒。

    你提出的问题,本官会主持公道,但是你所犯的事情,要从实招来。你和那个缉捕盗贼的游侠,是怎么认识的。

    我就是在回去的路上见到的,之前不认识那个游侠。甘夫回想着说,那天他骑的一匹白色的骏马,戴着面具,我没看清他的模样。

    作为法家出身的张汤,生平厌恶的莫过于儒生和墨者,前者只会溜须拍马,满嘴仁义道德,实则肮脏龌蹉腐化官场。而后者则只会私设公堂,自主杀伐,置官府颜面于不顾,视朝廷律法于无形。

    那你回忆一下墨家游侠那天和你说些什么?

    他说,这二人是盗贼,你们县衙前段时间被盗,你可送去县衙,兴许能立功得奖。说罢,他便策马而去。

    张汤收了收情绪,斜眼瞅了瞅一旁正在紧张书写口供的书记官。

    此时门外,县尉带着几个人走了进来。随意县尉的介绍,张汤知道了来意。

    待到游三将箭头呈上后,张汤仔细端详一下,随口问道,你用的是什么弓箭啊?

    回大人的话,小的用的是一般的猎弓,准头不是太高。游三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就是!就是!别看个头不矮,其实还是个娃娃!在一旁的里正陪笑着附和道。

    张汤看着眼前的这几个人,他们的态度比刚才这个甘夫好多了。但是直觉告诉自己,眼前这个甘夫定没有那么简单。甘夫这个人倒也像条汉子,敢和钦差叫板,又参了狱卒,倒也算机敏。

    张汤心里不由地夸赞甘夫,但也没打算放他走的意思,依然看着手中的箭头。

    此时,县尉的脸面有点挂不住,于是追问道,钦差大人,这人证物证俱在,可以证明此人没有参与械斗。为了表示,里正又自愿将猎物慰劳给县衙,可谓是一场误会啊,大人还有何疑问?

    听县尉这么一说,张汤回过神来,心想今天这个人,县尉是打算力保啊。现在没有什么明显证据证明此人参与偷盗和走私。那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了。

    既然县尉大人如此笃定,本官也不好反驳。张汤又对甘夫他们说,今日是见县尉大人的情面,本官就不再追究。待会让甘夫在口供上画押就可以了。

    当众人都舒了一口气时,张汤话锋一转,缓缓地说,县尉大人,之前此人押解过盗匪,又坦言见过墨者游侠。这还有一些细节尚不清楚,我还打算留他在县衙几日。

    县尉一听,这不明摆着又要留人吗?这怎么能行,自己这脸面以后往哪搁。

    于是他看了瘫坐在地上的甘夫。然后灵机一动地说,此人腿部有伤,又在地牢待了一天,伤口必定恶化,如不及时医治,届时伤口生蛆化脓,轻则落下残疾,重则可要了其性命。不如大人网开一面,放其回去医治,待伤好了随时可以传唤。

    求大人网开一面!里正拱手央求道,老夫守边几十载,和匈奴人战斗落下残疾,膝下无子,这是我养子,视如己出,还望大人手下留情!

    对啊,反正我们世代都在桃源里,他又是里正大人之子,也是我们桃源里的门吏,又不可能逃跑。游老爹也插一句话,反正自己说的是实话,表现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张汤觉得若是再坚持,那就不是不讲情面了。

    既然如此,本官也不是不近人情。带他回去治疗,伤好后随时在桃源里待命,本官自会传唤。

    待到几人准备架着甘夫准备离去的时候,门外又进来几人。原来是昨天值守的狱卒。

    狱卒显然自己因为什么事情被传唤,只见他扑通一下跪拜道,县尉大人,钦差大人,这斯冤枉小人!

    他怎么冤枉你了?张汤冷冷地问道。

    他诬告我,说我讹诈钱钱!狱卒指着一旁的甘夫说道。

    只见甘夫冷笑一声,没有搭理他。

    本官传唤你来,并没有说他诬告你,你怎可未卜先知啊?

    张汤的一番话竟让狱卒竟然无言以对。狱卒只能低头瞅了瞅站在一旁带他来的衙役,此时的衙役想杀了他的心都有。

    本官是想问你,为何在狱中私自用刑?

    这,这小子相当泼皮,一进地牢就大喊大叫,扬言要杀了我们!

    可有此事?张汤转脸问站在一旁的甘夫。

    决无此事!他们说是验伤,实则是掐我伤口,打我板子之类的私刑,当时我被他们按在案板之上,不知何人说的让我出钱财消灾。我才怒骂的。甘夫回想着说。

    整个地牢里的囚徒都可以作证!甘夫补充说道。

    你这就是诬陷!在一旁跪着的狱卒顿时跳了起来,上前与甘夫一行人争吵起来。

    他瘦小的身躯像狱中里的那个瘦猴一样。唯一的区别只不过一个穿官服,另一个穿囚服。

    啪!随意惊堂木一声响,张汤怒道,公堂之上,怎能如此咆哮!我且问你,他身上刚添的新伤是怎么回事?

    面对张汤的质问,狱卒知道这事肯定抵赖不了,于是老实交代说,是我们打的。

    既然是滥用私刑,那不就好了。作为狱卒,知法犯法,还当何罪?

    面对眼前这个年轻钦差的横眉冷对,而且一旁的县尉大人则是一言不发,心虚的狱卒彻底扛不住了。

    只见他又扑通一跪,嘴里发出哀嚎,各位大人,小的知错了,小的也是被手底下的人怂恿,蒙蔽了心智。下次一定改,绝不再敢滥用私刑!

    眼见这狱卒心里防线已经崩溃,张汤也没继续问话,而是对一旁的县尉说,大人,此人该如何处置,请大人决断。

    县尉笑了笑说,这人在我县衙做事多年,没有功劳也有一定的苦劳,本官念及旧情,也不好治罪,还是由钦差大人决断,想必大人秉公执法,他也是甘心受罚。

    张汤见县尉这番话,又把责任给踢了过来。于是便下令道,滥用私刑,本应重罚,但因从事狱卒之职多年,先革去你的职务,回家等候发落!

    狱卒听说只是被革了职,于是便感激涕零地跪谢恩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