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羽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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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权力的角逐

    作为在官场和军中混迹多年的老油条,田胜的问题基本上都在窦婴的意料之中了。既然预判了对方的预判,窦婴也只是微微一笑,然后反问道:“不知周阳候此话何意?”

    “既然是军务大事,自然应当由陛下定夺,而非丞相所能决定的。丞相此番操作不符合章程,敢问丞相意欲何为?”田胜紧追不放,势必要和窦婴较量一番。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面对如此的说辞肯定要进行反驳或者告其诽谤。而窦婴则微微一笑,只见他回答道:“周阳候可能入京不久,不知具体详情。当今我朝陛下亲政不久,诸事未能全盘掌握。太皇太后早就有旨意,凡军务之事皆奏于东宫,太皇太后定夺后再交于陛下复议。此等大事三公九卿人人皆知,只是侯爷您非朝廷命官,不知晓此事也在情理之中。”

    窦婴的这一番话将在场的每位都敲打了一下,尤其是自尊心较强的田胜。气的他几乎就要跳了起来。

    田氏兄弟一直觉得自己身为国舅,能力卓越,是凌驾于三公九卿之上。在新政实施的几个月里,他们作为一股新型势力可谓是受到了众星捧月的待遇,一度认为自己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正当田胜准备要和窦婴舌枪唇战一番的时候,却被年轻的皇帝所制止。刘彻心里明白,现在这个时候还不是较劲的时机。

    “太皇太后那边有何旨意?”皇帝问道。

    其实窦婴心里是看不起田氏兄弟,这种靠裙带关系上位的人一般都很难服众的。此时皇帝既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窦婴也不好继续发作,于是便回答说:“太皇太后已然答应了臣的举荐,不日就将擢升程不识为大将军。至于北境军务之事,太皇太后采纳了臣的建议。”

    “请问丞相是何建议呢?”在一旁的田蚡笑问道。

    “据边军汇报,匈奴人在边境并无大的异常活动。”窦婴也没搭理田蚡,而是面向刘彻汇报说,“但是为了防范于未然,以命河东、河西两地征召四万人去充实边军,同时命鸡鹿塞派出守军一营三千人马驻守北地郡的直路县,那里走私者较其他郡县甚多,边防定有漏洞。其余各地均已协调边军或郡兵巡视边境,加强巡逻。”

    “丞相不愧是行伍出身的大将军,这军事布置上来看果然雷厉风行。”刘彻不禁地夸赞道窦婴说,“有丞相这样文武全才的臣子,做皇帝的可以高枕无忧了。”

    “陛下过誉了。”窦婴行礼拜道说,“此二事的奏章皆在东宫,陛下若无事,臣还要去东宫附议,之后便立即差人将奏章呈于陛下过目。”

    刘彻示意窦婴退下,他望着窦婴离去的身影,不由地地揉搓着手中的玉雕。这块油墨的玉上雕的是只玄鸟,这玄鸟被雕刻得栩栩如生、活灵活现。

    刘彻自言自语地说:“诗经有云,天命玄鸟,降而生商。不过是一说辞罢了,凡事还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这丞相也太过张狂!”田胜气不过地说,“你瞅瞅他刚才那种目无君上的样子,嚣张跋扈!”

    “侯爷莫要生气,丞相乃是行伍出身,说辞难免犀利点。”在一旁的御史大夫劝说道,“我等皆要励精图治,尽心尽力忠心为君为国才是。”

    此时,武安侯田蚡却说:“当务之急是让要那些去北境的钦差们抓紧时间,在整顿吏治上干出成绩,好让新政能够快速实施!”

    “下臣附议!”郎中令王臧回答说,“着眼当今形势,东宫把军政大权旁落于丞相,势必造成相权大于皇权,刚才丞相此番言论可见端倪。如今我等需在北境切开口子,慢慢渗透,不出三五年即可掌握北境和边军,到时候方可有一席之地。以一席之地谋全局,施仁政,行儒学,教化民众,终得民心,方可不染刀兵将大权收归于陛下。”

    郎中令的一番话,让刘彻陷入了深思。作为帝国的年轻皇帝,他有一腔热血和豪情壮志,他也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可是治大国如烹小鲜,岂非易事?并不是只靠一腔孤勇可以成事的,更多的是需要有全局要眼光和过人的智慧。

    一群没有决定权的人在商谈的决策不过是图一时的心里慰藉。而此时的代表新皇势力的集团们则把希望寄托于千里之外北境的那群年轻的官吏们。希望他们早日取得政绩,逐步地控制北境的军政。

    然而在东宫这边,魏其候窦婴已将刚才与皇帝以及亲信大臣们之间的对话如实的告知太皇太后。

    作为目前汉帝国实际的掌权者,当今皇帝的奶奶窦太后明显感到不高兴。

    皇帝还年轻,轻信谗言,只怕要被那帮腐儒们迷了心智。这是皇帝新政以来老太后最严厉的评价了。

    窦婴见状,随即回复说,陛下很有想法,不过初来乍到,难免有些心急了点。

    心急?老身看他身边的田氏兄弟才心急!

    那田酚我记得以前在长安城里是个有名的酒色之徒,他兄弟田胜也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更别说那个什么赵琯王臧之流了。他们这个小集团搞出什么新政,表面上冠冕堂皇,实际上就是想要夺权!

    窦婴见老太后越说越气,立刻上前跪拜安抚道说,姑妈切勿生气。皇帝新朝新政新气象,出发点还是好的,只不过。

    窦婴欲言又止,反倒激起老太太的兴趣。

    有话就直说,你是当朝的丞相,又是大将军,是朝廷的重臣!

    窦婴见状,只能缓缓地说,只怕一些人名为新政,实为争权夺利,排除异己罢了。

    窦婴说完这句话偷看一下老太太的表情。因为老太后是个瞎子,这时候窦婴要察言观色,免得冲撞了太皇太后。

    他又见这案几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两大盘橘子,心想这莫非南边又来人了。

    堂堂大汉岂能容得这帮腐儒瞎折腾?想当年高祖立国时用的是道家的无为而治理念,历经几代休养生息才积累出今天的富强。难道到了他这一代就要变了?所谓的孔孟之道不过是那帮阿谀奉承之辈的说辞罢了。诸子百家中也只有道家学说才是万法之根本,才是治国理政的正确之举。

    窦太后似乎想到什么事,然后接着说,你看这淮南王著书《淮南子》就深得老身的心境。大老远的差人送来念给老身听。回头你把这些书带给皇帝,让他也多读读什么是真正的治国理念。

    太皇太后所言极是!窦婴跪拜道。国家大事不能如此草率,应当从长计议。

    其实窦婴也是一直支持道家学说的。一方面是道家的理念是大汉的立国时就遵循的,历经数十载,已经根深蒂固,难以改变。另一方面则是皇帝的“无为而治”对于丞相来说是件好事,施政起来几乎无人掣肘,可谓是朝廷的实际管理者。

    见太皇太后如此坚决,窦婴于是就顺水推舟地说,陛下以任命赵琯为御史大夫,王臧为郎中令。同时还派遣百余人的官吏奔赴北面几个郡县,说是要整顿吏治,打击边境走私。据臣所知,此次派遣之官吏皆出自田氏兄弟二人之门客。依臣之见,这分明是想以此来夺取北境之权。

    窦婴所说这件事,太皇太后早已知晓,如今再提出来。无非就是要表明态度说新政那帮人要夺权。而且比想象中的要快的多。

    太皇太后虽然眼睛瞎了,可是心里却像明镜似的。作为从权力中心生活了一辈子的人来说,她是不允许有新的势力做大做强来威胁她窦家的利益。更何况这田氏兄弟又是皇帝的舅舅。作为外戚集团的代表,又怎么可能再让另一个外戚集团发展壮大呢?

    你是百官之首,又是朝廷的大将军。如今皇帝被小人蒙蔽,作为朝廷重臣不能坐视不管。着令丞相要彻查此事,将那帮心怀鬼胎之人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臣领命!

    待窦婴走后,只见一妙龄女子身穿橘红色曲女裙缓缓从内室出来。

    此女人面带桃花,唇红齿白,一双杏眼透着妩媚,一二十岁的年纪,身材凹凸有致。

    可惜老太太看不见,却只知道她是淮南王刘安之女刘陵。

    太皇太后切莫生气,没来长安之前啊就听说陛下少年英雄,英勇神武,定不是那种轻易听信谗言之人。刘陵小心翼翼地说着。

    见老太太没有反应,刘陵觉得有点冒失了。且不说这后宫不应干政,更何况自己是个外人。所以此时眼前这个瞎眼老太太才不理会自己。

    刘陵见状便撒娇道,奶奶,我父王听说您老人家爱吃橘子,特地安排下人从八公山上采摘了几车新鲜的橘子送了过来。

    说罢,便拿一个摆在案几上的橘子剥皮起来。

    窦太后的脸色由阴转晴,然后笑着说,难得你父亲有心了。老百姓都说孩子还是自己的乖。老身看不是这样的。我这个皇帝孙子整天喜欢折腾,而那个皇后阿娇三天两头来我也这哭闹。这小两口没一个让我省心的,这都成亲一年多了,也没生个一男半女的。还是你和你父亲够贴心。

    奶奶说哪里的话,我也是您的孩子啊。我父王就常念叨当年他在长安陪梁王读书时,太皇太后待他不薄。让我等要世代记住先帝和太皇太后恩德!

    如果其他诸侯王都像你父亲这样想的也就不会有后来的七国之乱了。

    奶奶说得是,陵儿会将奶奶的意思转告父王,让他安分守己,报效朝廷。刘陵将剥好的橘子塞到窦太后的嘴里。窦太后顿时感到一股酸甜可口的橘肉涌到心头。

    窦太后拉这刘陵的手说到,孩子啊,这橘子很可口,老身我一老太太也吃不了那么多。回头你分点送给她们点。好不容易来一趟,顺道也走走亲戚,串串门。

    奶奶放心好了,陵儿为大长公主、皇后、长公主她们准备的都有。待会我就一家家的送过去。

    那就好,那就好。给皇太后也送点过去吧,免得人家说闲话冷落了她。窦太后招了招手,示意下人来喂橘子。

    刘陵见状,急忙起身将手里的橘子递给婢女。

    刘陵退下台去,然后跪拜道,今日叨扰太久,奶奶还是好好休息,刘陵告退。

    好,去吧!

    待刘陵走后,窦太后示意下人说,待会她去哪里,和人说了什么,都要一五一十的来禀告。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