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兹戴尔，附近的厄多蒙山静悄悄的，空气中出现了蓝色的闪烁灰尘，像是萤火虫一样，但实际上那是苍穹之光轰炸带来的辐射粉尘，来自南陆的粒子打击刚刚又降临这里，席卷了整座废墟，早在几个月前，卡兹戴尔就已经变成了粒子辐射弥漫的源石死地，接下来的无数岁月内，又被反复轰击。

    附近毫无人声，废墟中时不时传来哀嚎和哭泣声，废墟上空回荡着黑鸦的尖啸，时断时续，望着附近的烧焦死尸和断壁残垣，自救的萨卡兹流民到处都是，绝望的气氛很早就如病毒般蔓延开来。

    即便宣传做的再好，当家破人亡，城市沦为废墟的时候，也很少有人还会相信前线的胜利，即便那些消息多么振奋人心，也比不上已经死去的亲人和朋友。

    阿米娅表情默然，站在寂寥无人的燃烧废墟内，盯着地上正在燃烧的萨卡兹国黑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几辆军车飞驰而来，李澄从车上大踏步的走下，随意瞥了一眼附近的废墟，三两成群的R.W.S.R士兵跟在他后面，这些士兵没有一个不是李澄最忠诚狂热的追随者，对世界之翼将统治世界深信不疑，斯维尔用冷漠的眼光扫了几眼废墟。

    阿米娅看到簇拥而来的队伍，立刻转过身，三两步小跑抱着文件迎上前去。

    “领袖万岁！”阿米娅轻声开口，只是脸上悲伤的表情与耷拉的口号显得不太一致。

    “嗯。”李澄没太在意，看向阿米娅随口一问：“怎么，心情不太好么？”

    “大家都死了……”阿米娅耷拉着耳朵，紧紧咬住下唇，稚嫩的小脸努力的绷着，低着头吐出几口浊气，似乎想让自己忍住不哭出来，看得出来她难以接受对粒子武器造成的可怕景象，这位萨卡兹国最年轻的部长显然在领袖面前才能表现出稍显软弱的一面。

    李澄深深看了她一眼，带着队伍继续向卡兹戴尔地下掩体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看到了不少绝望的萨卡兹人，他们脸上没有泪痕，不喜不悲，望着一片焦土瓦砾静默不语，两眼黯淡的像是失去了灵魂。

    “领袖大人！”一个脸蛋满是灰尘的小女孩突然从街道旁冲了过来，她大约十几岁左右，但异常勇敢，手里抱着一只血腥的断臂，哭着跪在街道旁边，两眼带着祈求喊道：“大人，求您救救我的队友，他们被埋在废墟下面！”

    斯维尔看了她一眼，鼻间一股恶臭让他微微皱眉，正待驱赶。

    李澄用眼神制止了他，走上前去扶住女孩的肩膀，“怎么回事？”

    “我的同伴，他们跟我是一个雇佣兵小队的，被粒子打击埋在东部废墟了！但是没人愿意帮他们！”女孩抽了抽鼻子，似乎不敢相信希之翼领袖真的会走到眼前，她连忙抬头，眼里闪烁着希冀。

    李澄皱起眉头，居然因为这点小事就拦住自己，挥手示意几名R.W.S.R士兵离开，“他们会得救的。”

    “谢谢，谢谢您！”女孩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哭泣不止的磕头，作为一个最低贱的萨卡兹雇佣兵，她已经不奢求其他东西了。

    “你很重视你的队友吗？”李澄突然道。

    女孩一愣，随后坚定的迅速回答：“是的，他们……他们以前救过我很多次，现在也是。”

    “您知道，世界上再没有什么人能比他们对我更好了！”

    李澄陷入沉思，望着眼前女孩这干净澄澈，脏兮兮的脸蛋和破损的轻甲，这个人让他想起了以前，以前和史尔特尔与嘉维尔在阿卡胡拉的往事，心下稍有不忍。

    他从身上掏出一张265掩体的通行证，出手扔到了她的面前，“很好，这是通往掩体的凭证，拿着它，你就能进入希之翼掩体，你们就安全了。”

    “去吧，这是领袖给你的，没有人敢拦你。”

    女孩一愣，呆呆的望着那张小小的卡片，随后立刻露出惊喜的神色，“大人，这……谢谢您！希之翼万岁！我们一定会永远忠诚于您的！”

    “你叫什么？”李澄点头。

    “我，我没有名字。”女孩眼神微动，语气失落，“您可以叫我灰雾。”

    李澄道：“灰雾，你知道是谁发动了这场战争，知道你的仇人是谁，为萨卡兹国继续奋战吧。”

    “是的！”灰雾眼神缱绻，随后眼中转瞬间流露出怨恨，一副咬牙切齿的凶样。

    李澄颔首，没有说什么，示意她可以离开了，望着女孩跌跌撞撞的背影，跟着那几个R.W.S.R士兵一起跑向了东边的废墟，他忽然有种感悟，看向附近的废墟，和废墟里绝望的平民。

    有其他的萨卡兹人看到那个女孩手里的通行证，瞪大眼睛，注意到了这一幕，他们立刻纷纷匍匐在地，哀声祈求，“领袖，求求您也救救我吧。”

    “我家还有三个孩子，领袖，救救我吧，我们明天就要饿的走不动路了……”

    “领袖……我一定会效忠世界之翼的，求您也给我地下掩体的通行证吧！”

    人们聚集过来，很快越积越多，斯维尔眼神微皱，示意几名R.W.S.R士兵驱赶他们。

    “都滚开！不要命了！”

    “别拦住领袖的路！”

    “世界之翼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在这一刻，勇气，尊严，毅力，还有国家都毫无意义，每个人都需要意识到，当超级武器降临，不分平民和士兵，每个人都是战争中简单的数字1，当时代的灰尘落到头顶，那就是一座巨山，能把人碾得粉身碎骨，接着那股仇恨就能成为让战火继续燃烧下去的燃料。

    “领袖，这场战争还有意义吗？”阿米娅静静观望，有点难受，这跟她以前的教育可差太远了，不禁出声。

    斯维尔面露迟疑，无视了阿米娅的话，“领袖，之前那女孩没成年，按规定的话不能进掩体，这样区别对待是不是会……”

    “你认为我不应该救那个女孩？”

    李澄轻笑，没做理会，他当然有特权可以决定别人的生死，他想让谁死让谁活都是一句话的事情，但要是想让自己用这份权力，让所有人都活，至少现在做不到，也不可能。

    李澄看向阿米娅道：“当然有意义，每场战争都有意义，而其他人能不能认同这场战争的意义，就得看他们的想法了。”

    “嗯……”阿米娅暗自叹气，“可是这儿还有这么多人在死亡边缘挣扎。”

    李澄的神色恢复了冷淡，“是不是感觉我很虚伪，一边可以救那个女孩，一边又能毫不留情的让所有人去死。”

    “阿米娅，上位者都要这么干，如果凯尔希没教过你的话，你这辈子都没机会当一个上位者，在我这儿，一切理想主义统统行不通，只剩下目标和手段而已。”

    “你的目标是什么，达成它的手段又是什么，解构政治无非如此。”

    阿米娅愣了愣，心里一沉，她确实不喜欢希之翼的掩体政策和冷漠无情的精英主义，在核战争中优先保全重要力量而不是老人与孩子，这种方案是那么残酷。

    “我们走吧。”李澄没有多言，重新坐上车，看着附近疾驰而过的风景，附近的哀嚎声让他有些心神不宁。

    核战争让人倍感压抑，但自己如果不是上位者，现在要在核废土上艰难求生的可就是他了，谁又会同情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