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峰闻言，亦是沉思了片刻，随后答道“如果有人恃强凌弱，欺压弱小，你会出手相助吗？”

    “大道就在心中，我自会出手。”

    “君子剑曰：可救，可不救。”

    李小儒闻言一愣，觉得有些意外，君子剑竟然是这样，这与他想象中的有些偏颇。

    “君子不救，谁救？”

    “自救，圣人救。”

    “若无圣人，亦无法自救，又该当如何？”

    “那便是命。”

    李小儒闻言，摇了摇头。他不认可这样的道，他心中的正义之道，应该是为了正义，义无反顾，是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逆命的气息浮现，那是李小儒所拥有的道，逆命之道。

    “可惜我不信命，我只相信正义，义之所在，万死难辞。”

    叶峰无奈，他已经告诉李小儒答案了，只是李小儒似乎并不接受这个答案。

    也罢，人各有路，或许他能走出一条不同的路。

    “叶兄，可愿同饮酒？”

    “我不会喝酒。”

    李小儒有些诧异，他分明看见了叶峰腰间系着一个酒葫芦。看那样式，似乎还价格不菲。不过叶峰已然表示了，他也不再强求，只是自顾自地饮酒去了。

    见状，叶峰两人就朝着别的方向走了。在神识感应之下，两人来到了反抗气息浓郁的地方。

    “反抗就是为了自由，你反对父母安排的婚姻，不就是想要脱离家庭的囚笼，好追求自由的爱恋吗？”

    “不对，反抗是为了逆命。在我面前有两条路，一条是凑合的婚礼，一条是追求自己心爱的人。如果我选择了追求心爱的人，我也不会拥有多少自由，反而是走上了自己想要走的一条路，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而不是别人给我安排的，这是为了改变我的命运。”

    宫墨怡饶有兴致的听着两人的论道，不知不觉间，自己的道行也在微微上涨。

    虽然这些与正义之道无关，但叶峰也想听听，毕竟他也早晚要吸纳反抗之道，早些了解总归是好的。

    “不对不对，也不对。你说是为了逆命，可你看得见命运吗？明明摆在你面前的只有反抗与不反抗两条路，你为什么说你会遇见心爱的人？你凭什么以为你反抗了就能遇见更好的、你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呢？你要的就是自由选择的权利，而不是什么所谓的逆命。”

    闻言，那位女子沉默了片刻，发现对方好像有些说服自己了。

    虽然自己口上说着只要反对父母的意思，自己便能不嫁，然后遇到一个更好的人。可自己口上说的，真的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很多时候，人连自己都骗。

    或许她只是不满意父母的约束，想要自由的选择，如此看来，她的反抗也确实是为了自由。

    “好吧，我的反抗确实是为了自由，该你了。”

    男人点点头，准备开始论自己的道。

    作为圣域之人，他从小便被灌输各种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的观念。可他很排斥、反感那些说教。

    他觉得，人要是一直活在他人的观念里，那便会淹没自己的声音，让自己的灵魂不见光日。

    所以他反抗那些迂腐的观念，排斥那些愚忠愚孝。

    由于他在圣域的一处学堂里，出手打了教书的先生，所以他背负了欺师之名。不得已之下，他只好远走圣域，四处求学。

    据他所说，他当时出手打了先生，是因为他觉得先生区别对待，处事不公，还将自己的怒气撒到同窗学童身上。

    “我并不觉得我是欺师之徒，我反而比大部分人更尊师，我一直以为，尊重一个人，是看他的道德人品，而非年龄、职业。”

    闻言，女子若有所思，“所以你的反抗，是为了正义。”

    男子一愣，反驳道“非也，是我的正义之心驱使我这样做，但我这样做，是为了追寻心中的自由。所以我的反抗，依旧是为了自由。”

    “真的吗？你是为了追求自由而反抗，可你反抗的结果是维护了你心中的正义。难道这是巧合吗？如果我猜想的不错的话，你一直活在那个让你感到压抑的地方，你渴望自由，不愿被那些仁义道德约束，而面对一件不公的事，你若是追求正义，自然也会连带的追求自由。因为对于你而言，你追求正义，便会被扣上欺师的名头，所以你追求正义的同时，也在追求着自由。

    当你惩戒了那位品行不端的先生之后，你已经维护了自己的正义，但你被扣上了无法挣脱的欺师名头，所以你便只剩下了对自由的渴望。

    这便是你对自己的误解之处，你确实是为了自由，但你也不只是为了自由，你反抗也是为了正义。”

    男人细细品味了一番女人的话，终究还是被说服了。

    宫墨怡开心的鼓起了掌，她觉得这一场论道很是精彩。

    然而女人却有些郁闷，“本是为论道提升而来，怎不想互相破了道心。”

    “这有什么，道心破碎后再凝聚，只会变得更强，一起努力吧。”男人鼓励道。

    在宫墨怡瞪大的双眼里，只见男人撩拨起了女人，而她也是眉目传情，对男人有了些许情意。

    气鼓鼓的宫墨怡扭过头去，看向了叶峰，而叶峰却不明所以。

    她一把拉着叶峰走了出去，“真是个榆木脑袋。”

    “怎么出来了啊？外面…挺危险的。”

    “哪里危险啊，我一直没明白，你为什么不想待在这里啊？这里不是挺正常的吗？就是有点破旧。”

    叶峰好像有些难为情，说不出口。

    “这里是外域道仙的聚集地，所以还算正常。你要是去了原住民的地方，你就知道了。”

    宫墨怡有些不以为然，原住民能有什么危险的。

    “那走吧，去看看。”

    “不行。”叶峰的态度很坚决“我们此刻都没有王魂庇护，不能冒险。”

    叶峰倒是不怕，即使魔女的神魂不在，他也不怕，但他不能让宫墨怡冒险。

    宫墨怡也知道，年关的时候，几位神王都会收回王魂，以守护神域。

    “那你告诉我那里是什么样的嘛，我真的好奇嘛，叶哥哥…”

    看着楚楚可怜的宫墨怡，叶峰也有些受不住了，只好退了一步。

    “往前面走一段，然后你用神识扫视地下，就回去。”

    “好吧。”

    虽然不太情愿，但宫墨怡还是听了叶峰的话。

    这一段路不算远，对于两位道仙而言，如果是飞的话不过瞬息而至。可叶峰并不想要太过招摇，两人的衣着与样貌，便足以生出祸端了。

    这自由的桃源，可是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走了一段路，叶峰便停下了。在他的示意下，宫墨怡将神识探入地下，顿时脸色苍白。

    白骨…碎肉…血口…

    宫墨怡止不住的呕吐，转身便踉踉跄跄的离开。

    她没想到在那深不见日的地底之下，竟又是一番地狱风景。

    满脑子充斥着那血腥的画面，她难受至极。

    叶峰早有准备，将一缕木气打入体内，缓解了宫墨怡的不适。

    “走吧。”

    宫墨怡点了点头。

    ……

    在城内寻了一处客栈，两人便暂时住下了。叶峰为宫墨怡送了些茶水熟肉，然而宫墨怡却是吃不下去，满脑子都是刚刚看到的画面。

    叶峰只好给她一点时间好好缓缓，便回了房间，继续修补道心。

    其实他已经道心无缺了，只是他需要结合他对于道的理解，重新炼制道心。

    正义不该有种族之分，恶也不能以杀生来评判，而原初的正义则是见义勇为。

    叶峰开始演化，想要将这三种道熔铸，形成自己的道心。

    何谓正义，见到为恶者挺身而出。那何谓为恶？

    经过一段时间的思索论证，叶峰想到了答案。肆意释放内心的恶，是谓为恶。

    人心中皆有恶，而君子能克之。见到为恶之人，或遇到为恶之事，君子生出正义之感，来制止恶行，制止恶念。正义无关乎种族，凡有灵之生物，皆当同仁而视。

    是故，叶峰的正义之道显现。正义，是谓制恶。

    在融道的过程中，叶峰渐渐明白一个道理。那便是正义必然会迟到。

    在大道演化中，无论何时，都是先有为恶者，才有伸张正义之人。也就是说，正义产生于邪恶之上。

    而正义的修士，求的便是让正义不缺席。

    正当叶峰的道心稳固如初的时候，一缕黑气浮现。叶峰的内心闪过一个念头。

    “正义必然产生于邪恶之上，那…邪恶才是本源？”

    转瞬之间，万千思绪碎片涌入叶峰的识海。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小叶峰爬到窗户旁，胆怯的看着外面的闪电。

    自从娘亲死去以后，父亲便终日坐在庭院里，轻抚着那小巧的木马玩具。

    纵使是此刻风雨交加，父亲也不曾离开。

    突然，父亲注意到了叶峰的目光。

    一声惊雷之下，他粗暴的推开了叶峰的房门。

    望着有些惊疑的儿子，叶恒有些戾气“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外面在打雷。”小叶峰微微颤抖地指着窗外，手指有些冰冷。

    “就是天塌了又与你有什么关系？早些睡觉。”叶恒的话依旧严厉。

    叶峰听话的上了床，盖上了棉被，不敢看父亲。他只觉得今天的父亲有些不一样，很暴戾。平日里的父亲虽然依旧严厉，但还是能感到一丝柔情。

    从娘亲死去的那一天起，叶峰便见识到了父亲身上的一缕黑气。此后，那缕黑气越发漆黑。

    只是不久后，父亲开始教自己练剑，叶峰便再也没有见到那缕黑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