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吃过早饭的雪夜空来到了城东。

    不同于城中心的繁华，城东的景象尽显破败。雪夜空一边走，一边看着那年久失修的房子。

    虽然他来过这里，但也就两次而已。

    幼时他第一次来这里时，觉得这个地方又破又穷。此后，就不怎么来这里了。相比于城中的繁华，他更喜欢与朋友在城中游乐。

    昨夜的雪还未停，可一群衣衫褴褛的居民还是撑起伞，在这破旧的街区摆起了摊。

    突然，他注意到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小女孩，在卖粥。他心里面顿时有些愤慨，那么小的年纪，还让她在雪天里卖粥。

    已经吃过早饭的雪夜空，走到了小女孩面前买了一碗粥。旁边只有一个小破板凳，雪夜空也不敢坐，生怕坐坏了。于是便蹲在一旁，一边喝，一边与小女孩搭话。

    “小妹妹，怎么就你一个人啊？你爸爸妈妈呢？”

    小女孩看向雪夜空，表情有些胆怯，但还是勇敢的回答道“妈妈在，外面谋生，爸爸…被海妖，杀了。”

    她的回答让雪夜空一愣。

    “那你妈妈，知道你在卖粥吗？”

    “应该…不知道吧。已经好久，没见到妈妈了。”小女孩说着的时候，眼睛有些红。

    “那你一个人不害怕吗？”

    “怎么会，我都，九岁好几天了。”小女孩骄傲地说道。

    闻言，雪夜空沉默的喝着粥。

    发现卖的粥有些凉了，小女孩从屋内抱着一根木头出来，熟练地把木头劈成细小的柴火，填进火炉里面。

    这时，一位独臂男子抱着一些柴火走了过来。

    “妞妞，我上山砍了一些柴火，有些多了，分你一点。”独臂男子和善的说道。

    “谢谢叔叔，我给你做两个烧饼吧。”小女孩甜甜的说道。

    独臂男子看了雪夜空一眼，说道“行，好久没吃你做的烧饼了。”

    小女孩又往炉子里面扔了两根柴，站在一个小板凳上面，干练的倒油，将面团揉好，用铲子将面团切成了六份，撒上葱料。不多时，六个香喷喷的烧饼便做好了。

    给独臂男子拿了两个后，小女孩给雪夜空也拿了一个。

    “大哥哥，给你，不要钱。”

    看着小女孩纯真的面庞，雪夜空收下了。

    正当小女孩准备将剩下的三个烧饼放起来的时候，来了两个城卫。

    “好香啊，一闻这味，我就知道又有烧饼吃了，怎么说，来两个。”城卫和善的说道。

    突然，一道身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城卫身后，猛地一跳，将最后一个剩下的烧饼抢走了。

    “啊！”

    见状，两个城卫对小女孩说，“别怕，我们给你抢回来，真是胆子包天，当着我们的面抢东西。”

    雪夜空猛地一起便要扑向那孩子，却被独臂男子拽住了。别看男子只有一只手，力气却出奇的大，一时间雪夜空也没能挣脱。

    看着断臂男子对自己使眼色，雪夜空一脸不解。

    小女孩则是关心的望向外面，不过，却不是那么的着急。街上的其他商贩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了。

    待独臂男子松开手后，雪夜空冲了出去，进了一条巷子后，却发现那三人有说有笑的吃着烧饼。

    雪夜空顿时有些怒气的叫道“你们三个真是不要脸啊，竟然抢骗一个小女孩的烧饼！”

    一个城卫认出了雪夜空，便赶忙解释道“雪少爷，误会误会。这是任务。”

    “任务？”

    ……

    两个城卫垂头丧气的向小女孩走去。

    “真是惭愧啊，两个大男人跑不过一个小孩，抓到他的时候，烧饼已经被他吃完了。”城卫略显惭愧的说道。

    然而小女孩却笑嘻嘻的说道“那怎么办啊？”

    “唉，都是我们的失职，只能帮他把烧饼钱付了呗。”两个城卫一脸无奈。

    随后，城卫拿出了一张纸钱，表示这是烧饼钱。

    小女孩惊呼“这太多了。几个烧饼而已，不值钱的。”

    城卫表示没零钱，把钱扔下就走了。

    无奈之下，小女孩只得把钱收下，一旁的独臂男子见状，也跟小女孩打了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最后，雪夜空缓缓走来，有些沉默的蹲着吃烧饼。

    实在是吃不下了，便将还剩一半的烧饼留给了小女孩。

    城卫给他解释了，这是他们两个的任务，帮助这里的人生活。这里的难民其实都心知肚明，都是在默契的配合演戏。在这里生活的人，只要是谁活不下去，总有一个小偷去他的小摊偷东西。

    这里的人都是可怜的人，有人因战争而残疾，有人因战争而患病，更多的人因战争失去亲人。但是这里的人都没有放弃，都在坚持活着。

    雪夜空问了小女孩的情况，却被告知她的母亲在满春楼里，可能她们这辈子都再难相遇。换来的钱，独臂男子给小女孩弄了一台破旧的小车，勉强够小女孩自己经营卖早餐。

    早些时候，有些客人连早餐钱都不付，她一个九岁的小女孩，也不敢开口，只能默默地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人离去，自己默默地哭。虽然断臂男子帮助她好几次，甚至跟人家打了起来，可总有断臂男子不在的时候。

    慢慢的，小女孩也开始勇敢的跟陌生人交流。有时候，她甚至在想，是不是自己的粥卖贵了，人家才不给钱。

    “我吃完了，多少钱？”雪夜空问道。

    “两毛五分。”

    “嗯？”顿时，小女孩有些不敢看雪夜空了。

    知道吓着小女孩了，雪夜空连忙安抚她。倒不是他不给钱，而是他身上的钱都是五十一百面额的。如果给小女孩这样的钱，对她来说很麻烦的。

    雪夜空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去换一下钱，一会就回来。”

    雪族为了整个仙城内，凡人与高阶修士能够和平相处，就以灵石对等雪族发行的纸币。同时在城内设置了一些兑换点。

    有些心乱的雪夜空跑了很远，才找到一处兑换点，将大额的纸币换成了一些小额的。

    小雪还在飘。回来的时候，雪夜空远远地看见，小女孩靠在炉子旁边取暖，可身上衣物的单薄，还是阻止不了发抖。

    小女孩似乎在哭。当她看见雪夜空的时候，猛地一惊，赶忙擦了擦眼睛。

    “没有零钱了，只能换来一块钱。”

    “没事的，我有…零钱，给。”小女孩从小兜里面，掏出了零零碎碎的七毛五分钱，整理一番后递给了雪夜空。

    雪夜空接过零钱后，一时有些失神。

    “大哥哥，要来，烤火吗？外面冷。”小女孩对雪夜空柔声说道，眼角的红润消了几分。

    将身上的棉袄披在小女孩身上后，雪夜空便蹲在一旁烤火。

    有客人的时候，小女孩就起身招待。没有的时候，便坐下来，一边烤火，一边聊天。

    小女孩很高兴，她说她很少这么开心的与别人聊天了。平常也就只是周围的邻居来聊几句。

    她没有朋友。她很期待的等着妈妈回来。

    走的时候，她很舍不得。

    将棉袄留给了小女孩，雪夜空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在雪地里。

    他看见一位残疾男子，爬上屋顶，将木板钉在屋漏处。屋漏下，发高烧的妻子躺在床上，止不住的咳嗽。

    他看见一位小男子汉，眼神坚毅地锤打着铁器，瘦小的身影背后，是他铸造的一墙铁质工具。

    他看见一位孤零零的老人，艰难地擦拭着几个木质玩具，应是年轻时，陪儿子玩耍的东西。

    雪夜空在城东走了一天，渐渐地，他明白了一些事。他为自己昨日的醉酒失意而感到可笑。

    雪王府内。

    下人向雪拓武汇报道“火阵已布置完毕，排查工作也已完成，可以开始了。”

    “开启火阵。”雪拓武简单地下达命令道。

    一时间，灵海城的城东升腾起了几道红光。伴随着地下的火石与法阵散发光芒，庞大的热量聚集在城东。

    温暖的红光照射在小女孩身上，顿时没了寒意，瘦小的身躯也不再发抖。

    渐渐地，积雪开始融化，无数股小水流顺着流向城内的小河。

    高空摇曳的雪还未飘落在地，便已化成水，汽，重回高空。

    两个城卫见此，很是高兴，布置火阵也有他们的功劳。

    雪夜空回了家。

    父亲依然在雪地里静坐着。

    “此行何感？”

    “城东的百姓，都是可怜的人。因人与妖的族群争斗，因自身能力的低微，他们艰苦的活着。但他们也是幸运的人。”

    “哦？怎么幸运？”

    “纵使不能阻止族群的争斗，纵使不能改变他们的弱势，总有一群修士，为他们创造生活的希望，让他们的条件再艰苦，也能乐观的活着。”

    “你不一样了。”

    雪夜空不知父亲说的是自己的境界，还是自己成长了。

    “既然你已经尘仙二阶了，我看也是时候给你换一把坚硬的枪了。”

    “不必了，父亲。”雪夜空从父亲手中接过断枪，凝聚火气将断枪融铸了。如今的枪，多了一道伤痕，不似从前那么稚嫩了。

    修士修行，是为心中夙愿而修行，如今雪夜空已经知晓了自己的道了。他不再羡慕叶峰的机缘了，他知道，他有他自己的机缘。

    “儿子，你切记，身居高位，当为百姓谋福，生在华楼，当心系陋舍。”

    ……

    城东。

    小女孩将小车推入屋内。

    一切都清理完后，小女孩突然哭了起来。其实她知道妈妈干什么去了，一切她都知道。她知道妈妈再也回不来了。

    突然，小女孩听到外面有动静，赶紧擦干眼泪，去把门关紧锁上。

    正当她把门关了一半的时候，夜幕中，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妈妈！”